第七章 不識愁滋味（二）
“姐姐！姐姐！快醒醒！到京城了！到京城了！”
我正夢見自己變成了公主，站在城堡的門口。眼見我的白馬王子風姿翩翩的策馬而來，正準備飛奔過去來個浪漫之吻，結果就被誰給我拽住了。我一生氣，回頭一看：纖墨！？可不是纖墨嗎？我揉揉眼睛，惡聲惡氣地說：“幹嗎？臭小子！”
他眼裏的光彩頓時一暗，嘴一撇滿臉委屈的說：“我是想告訴你京城到了！”
“哦嗬嗬，對不起對不起！哎呀，謝謝小纖墨了。”說著還摸摸他的頭，他一下躲開我**他頭發的爪子，哼一聲，不理我了。
“生氣了？”見他不理，我把臉靠近他：“真生氣了？哦——”我拖長聲音的同時，手向他的胳肢窩撓去，哈哈哈……他立馬笑的臉紅脖子粗。嘿嘿！他的死穴。
笑鬧完一陣，我掀簾一看，果然一座高大雄偉的城樓矗立在眼前。寬大的牌匾上金光閃閃兩個大字：金州！城牆上麵錦旗獵獵，站崗的兵士筆直的身體有如石雕般一動不動，氣勢威嚴，看來他們平時的軍訓搞的很不錯。
城門口不少男女老少穿梭其中，牽驢趕馬，坐轎挑擔，或衣著光鮮，或金釵布裙……形形**。.之訓一馬當先，守門的士兵對他恭敬的行禮後繼而替我們擋開人群，我們就這樣一馬一車前後進了城。
從車窗探出頭去，眼睛東瞅西瞧，眼花繚亂處人聲鼎沸，歌舞升平；亭台樓館並五花八門的販夫走卒，不勝繁華，入眼的就是一片太平盛景！暗歎：到底是大城市！果然不一樣！
纖墨一路嘰嘰喳喳給我介紹，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眼睛耳朵應接不暇。
車子拐了個彎，有點緩坡，悠悠而上。然後再轉彎入另一條平直的青磚大道直走。終於在一座高牆大院門口停住。我來不及細看，隻恍惚瞥見門口有兩座威武異常的石獅子分列兩側。趕緊放下車簾正襟危坐，心裏咚咚直跳。這是之訓的家嗎？看起來氣勢不凡啊！緊張地不知道下麵該怎麽辦？怕一個不慎惹人笑話，失了之訓的顏麵。
“纖墨這個沒義氣的，早跳下車去不管我了！”我氣恨地想。
眼前光線一亮，一張讓我心安的臉出現在門口。之訓微笑著向我伸出右手，我小心翼翼將手放在他溫熱的掌心裏，他輕輕一握笑望著我，我就著他手臂的力量從車上而下。本想掙開他的手，他卻握緊不放，反而與我十指****而握。.臉微微發熱，我無法隻好垂下手任寬大的袍袖遮住了我們十指交扣的雙手。
我抬眼看他，他衝我一挑眉一臉得意的開口：“進去吧！”
無奈地我隻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目不斜視跟在他身邊蓮步輕移。跨過高高的門檻，耳聽得男男女女一聲聲恭敬問候：“王爺好！姑娘好！”接著周圍人來人往，衣袂生風。
我心裏一個咯噔：王爺？用手指撓撓他，以示疑問。他輕咳一聲，自然的放開我的手，對眾人說：“不必多禮了，大家都去忙各自的去吧！”
接著又是一陣衣袂生風，悉悉索索，歸於平靜。我估摸著眾人散去了遂抬頭詢問：“這是怎麽回事？你為何從公子一下變作王爺了？”他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輕輕一抱笑言：“公子跟王爺有何不妥之處嗎？以後再跟你細說，現在好好梳洗休息一下。錦書！帶孟姑娘下去休息！”
“是！”一個身著粉色羅裙的十四五歲的少女脆生生地答應一聲。她眉目如畫，姿容秀美，笑意盈盈款款朝我而來。她對我福了一福，微笑滿臉鶯語：“孟姑娘請跟我來！”
“哦，謝謝！”我趕忙還禮見之訓對我點點頭，我就跟著這位小美女去了。.
被人伺候著香湯沐浴了一番後，滿腹心事的坐在梳妝台前，看著六角菱花銅鏡裏的自己。因為剛剛沐浴完，所以皮膚泛著淡淡的粉色，嘴唇嫣紅。用上等絲綢製成的這身湖藍色的宮裝襦裙，細致精美而柔滑的貼著身體，勾勒出鏡中人柔美的少女曲線。
桌上的首飾盒，錦書告訴我這是王爺替我準備的，微微詫異後了然，原來他早就將一切替我打點好了。隨手打開，金銀珠玉的各類釵環晃花了眼，旁邊的小屜子上，一色兒胭脂水粉俱全。環顧四周，屋裏擺設簡單雅致，據都是上等花梨木製成，價值不凡。
我歎口氣，之訓怎麽會成了王爺了？真像做夢啊！
扣扣扣的敲門聲傳來，我轉頭：“請進！”錦書推門而入，笑意盈盈的道：“孟姑娘，王爺請您去用晚膳。”說著就要幫我把半幹的頭發綰起來，我忙止住她的動作笑道：“錦書，謝謝你！不如你就叫我的名字吧？這樣姑娘姑娘的叫我不習慣。我叫孟小凡！你叫我小凡姐姐更好！嗯，就找根絲帶係著吧，頭發還沒幹呢。”
錦書聞言，微微一笑，答道：“好的，小凡姐姐！”我心裏一喜，她絲毫沒有嬌柔做作之感，人也溫柔坦**，不由對她好感倍生。.我們倆相視一笑，我笑道：“太好了，以後我們姐妹相稱了！”就這樣我跟錦書成了姐妹。
我就這麽任頭發垂在腦後，跟著嫋嫋婷婷的錦書，一路穿廊過橋的終於來到吃飯的地方。感覺落不到實處，我好似夢遊一般，見纖墨跟之訓都已經坐在桌邊等我們了。我微垂著頭，上前要給之訓下跪行禮，他一把就拉起我，皺眉嗔到：“你幹什麽行此大禮？”
我偷眼瞧四周有丫鬟在捂嘴偷笑，隨即幽怨到：“王爺萬萬不可這樣，無規矩不成方圓，禮不可廢的。”堅持跪下行完了禮。
“行了，以後都不要這樣鄭重其事的了，錦書！也快來這邊坐下吃飯！”他說著拉起我坐在他旁邊，錦書跟纖墨坐在我們對麵。
纖墨嘴巴0型，好奇的瞅瞅我們倆後，熱情似火的不停給我夾菜，說這好吃那味道也不錯，我碗裏都堆起來了。心道：這小子現在怎麽出現了？需要的時候連影都看不到。
雖然滿桌子的珍饈佳肴，但這頓飯我是吃的食不知味。周圍一圈人看著，心裏又有太多問號匆匆吃完，連飯菜是什麽味道都沒感覺，就一個字：飽！
飯後丫鬟送上巾盂，錦書親自伺候之訓漱了口，之訓似乎早就習慣她的服侍了。.我們擦幹淨手，然後才有丫頭捧上香茗，輕啜一口隻覺齒頰留香。我不禁又在心裏歎到：這茶真不錯，王府講究就是多！
一時坐著無話，錦書卻忙著指揮眾人撤去杯盤碗盞，吩咐其他的事情去了。我看著她小小年紀卻做事清楚，儼然就是王府的一個小管家，不由對她佩服起來。
後來我才知道整個王府的大小事宜，都是錦書來打理的。她跟纖墨一樣是之訓從外麵帶回來的，在王府已有五年了，相當於半個主子，很得人心跟之訓的喜歡。
眾人散去，隻餘我們三個人了，之訓在優雅的喝茶。我偷給纖墨眼色，衝他朝門外奴嘴，他疑問的看向門外，然後指指自己，我眨眨眼。
於是我們前後魚貫而出，到的僻靜處我用手肘抵住他脖子，把他逼到角落，咬牙切齒地問：“好纖墨！說說怎麽回事？為什麽在秀水峰的時候你都沒告訴我，你家公子是王爺？”
“姐姐！好姐姐！是你沒問我公子的事情啊？我以為你對公子沒什麽好奇的。”他憋紅了臉反駁我。
“我沒細問，你就不興告訴我了？普通人還算了，現在是王爺，我一點心裏準備都沒有，驚嚇知道嗎，知道驚嚇嗎？”
他頭一偏，往旁邊叫喚：“公.....子，公子....子來了，救命啊！”
“蒙誰呢你....”我下意識的側頭看去，還真來了！急忙放開纖墨迅速恢複淑女狀，尷尬低頭，而纖墨趁機跑了。.
他嗬嗬一笑，走到我麵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笑問：“知道我的身份讓你很驚嚇嗎？沒告訴你，你很生氣？嗯？”
我臉一熱，趕緊撇開頭脫離他的手，邊走邊說：“也不是很生氣，很驚嚇，就是有點無所適從，應該說驚喜更多點！”我故意哈哈大笑到：“知道公子你也是王爺才好呢？王爺應該很有錢的吧？嗬嗬！這樣我就可以過米蟲生活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是我這輩子最最最想過的！這下好了！有靠山了！王爺你會****我的願望吧？哈！”
說完還不忘用胳膊拐拐他，滿心期待狀！他高深莫測地一笑，食指彎曲刮刮我的鼻子道：“隻要你願意，定當如你所願！”
又是這個動作，我太受不了了。我假裝開心到極點的拍手一蹦，大笑道：“太好了！君子一言！我先回去睡了，拜拜！”也不顧身後的他是什麽表情，逃也似的跑了。.然後我馬上後悔剛才跑的太衝動，至少讓他叫個人送我回去啊！
我迷路了。
王府花園裏一順兒點著照明的燈籠，我溜來溜去也沒找著回房的路，正自在一處抄手回廊上躊躇之時，他又出現了。
“我送你回房！”之訓的聲音從後麵響起，我尷尬地無地自容。他拖起我的手晃了晃，笑道：“知道你會迷路！不如這樣，明天讓纖墨跟錦書帶著你好好熟悉一下王府的環境如何？”我尷尬笑笑點頭稱好。
挽手並肩而行，他輕聲低語：“明天我要進宮一趟，你乖乖待在府裏，如果想去別的地方，我回來了陪你去，知道了嗎？”
隻覺得他將我當作三歲小孩般，我答應：“曉得了！從來京城起你就給我說過了不下四遍，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的！我不會亂跑！我去哪裏都拖著王爺你一起好吧？！嗬！”
他聽聞我的話好像特別開心，將我兩握緊的手大幅度地搖晃起來，笑意盈盈。走了好久，直到月上中天了，他才指著一處精舍說：“到了！”卻不放開我的手。
我笑笑，不拆穿他隻是任由他握著我的手，送我回房這一路還真是遠啊，竟然走了這許久的功夫。.
“那我回房先睡了，之訓，晚安！”輕輕掙開了他的手，我笑笑跟他道別。他垂眼勾唇一笑道：“晚安！”見他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我轉身朝房門走去，留下月影清輝中的他。
這一夜竟是好夢酣甜。
第二日等我起身後，錦書告訴我之訓卯時剛到就出了門，於是按之訓的吩咐，纖墨跟錦書帶著我開始了王府一日遊。真是把自己好有一比：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不多幾日，我也漸漸熟悉了起來，身份尷尬的我非主非仆，於是我定義自己是客居於此。與人為善是客居於此的信條！不太習慣被人伺候著，隻留錦書一人作伴。她比我小兩歲，卻比我知書識禮。對於我們姐妹互稱之訓也不反對，他一向待人溫和寬厚。住在王府的這幾日，我覺得是來這個世界之後，過的最幸福的時候！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還有個如斯天人的王爺。
之訓回京後的這幾日一直挺忙，白天幾乎全在宮內，晚上才得以回家。
有次去他書房找書，發現牆上新裱了一幅山水字畫，蒼茫雪原連綿起伏。旁邊題著一首詩詞，我一細看赫然就是那天我吟誦的《沁園春.雪》。.我心裏一動，我才念了一次，難為他就記得這麽清楚。忽然發現桌子上還有一幅未完的丹青，紅梅樹叢裏，一位娉婷的少女抬首閉眼，張開雙手，似乎要擁抱如斯美景。她沉浸在裏麵，一臉陶醉的安適。我心裏忽然咚的一下，這場景……，這少女……心裏綿綿密密的甜如溪水潺潺流過，好一陣恍惚。
這幾天他終於得了空，在我的軟硬兼施之下，他答應教我騎馬跟功夫。
以前看金庸老先生的武俠小說，裏頭的人都是武學奇才，練什麽會什麽，怎麽到了我這裏就不靈了？纖墨都已成半個高手了，我還是三腳貓的入門，我就著急起來。之訓倒是一點不急，隻笑著安慰我：“欲速則不達，學武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先把我教你的內功口訣背會，招式記牢，然後慢慢熟練，融會貫通就差不多了。”
他說的挺簡單，可我做起來就難了，我的武學熱情一下子從沸騰降到冰點。於是我決定好好學騎馬，在古代不學會騎馬基本不能出行。
王府有專門遛馬的馬場！果然是有錢人！方圓百裏的小樹林都是安王爺的私地，連帶著不遠處的那片山坡。早早換上一身紅色的獵裝的我，此刻正站在馬場裏，等著他的到來。.
這是我來京城後第一次踏出王府的大門。
遠遠就看見了那個讓我心跳加速的男子，縱馬款款而來，身後跟著的一匹，個頭看起來隻能算作是小馬駒了。
他瀟灑的抬腿一躍而下，停立在我麵前，微笑著說：“你初學騎馬，就先用這匹小馬！”說完拍拍棕紅色小馬的頭，說道：“小棕！要聽話，不要欺負她哦！”說完壞壞地對著我一咧嘴。小棕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仰頭打個響鼻，前蹄刨了刨地上的塵土，驕傲的嘶鳴了一聲。
這麽小的馬？我遲疑的問他：“之訓，你確定我要騎它嗎？這麽小？”他笑著摟摟我的肩膀：“放心吧！別看小棕很小，但是它當你的坐騎還是能勝任的。小棕是不是？”小棕又朝天噴了個響鼻，似乎在肯定的回答之訓的問話。
之訓給我做了示範，要我試試。他替我挽住小棕的韁繩，我一腳踏在馬鐙子上，借助腰部跟腿部的慣性，蹭的一下就穩穩當當地坐在了小棕的背上。暗喜，也不是很難啊！他把馬韁遞給我，叮囑：“開始，不要騎快，要先慢跑。一定要抓緊韁繩，不可鬆手，雙腿要夾緊馬肚子，隨時調整身體的姿勢。”
“知道了，你都說很多遍了！”我打斷他，心裏異常興奮，我終於可以騎馬了，那種馳騁大地如追風般的感覺一定很棒！我迫不及待了。
他翻身上馬，在我旁邊，一抬手直指前麵：“走吧！”我拍拍小棕的馬****，說道：“小棕！要乖哦！”不知道是我太****還是小棕太敏感了，它蹭的一下就躥了出去，我一點準備都沒有。身體由於慣性猛向後倒去，還好我夠機靈，死死拉住馬韁不鬆手。身體又隨著慣性彈回來，我一下子趴在小棕的背上，緊緊抱著它的脖子。不敢撒手，在背上被顛的七葷八素，心裏害怕非常。
“小凡！小凡！”之訓大概是被我嚇到了，疾呼我名字的聲音顫抖個不停：“抓緊，千萬別鬆手！”我哪裏還有功夫理會他說話，隻顧死死抓著韁繩緊緊摟著小棕的脖子。忽然身後一重，之訓不知什麽時候坐在我身後。他伏低身體從後摟著我的腰在我耳邊叫道：“快鬆手！”我聞言，手一鬆，身體跟著他騰空而起抱著我向旁邊躍去。在我的驚呼聲中，小棕已經跑的沒影了。
我抱緊之訓的脖子，跟著他身體的慣性，轉了幾圈，終於驚魂未定的落到了實處。抬頭看到他盛滿怒氣的眼，心虛的低頭不敢看他。完了，這次他絕對不會再教我騎馬了！他是在我一再保證之下，才答應我學騎馬的。
再次抬頭，發覺自己的手還吊在他的脖子上，臉一熱，趕緊撒手。沒想到我腳離地還有一大截沒落到地，下墜騰空眼看又要摔倒。他似乎早有準備，伸手一抄，將我攔腰一抱，我就又緊緊貼在他溫暖的懷裏了。
貼著他健碩的胸膛，他的心跳強健有力。他微低下頭，眸光裏再也無怒意，隻有滿滿地柔情蜜意，在我耳邊低啞：“小凡！以後別嚇我了！”
我心裏暖暖洋洋，感動一片。淚霧漫上眼眸。
“嗯！”我語聲有點哽咽。
靜謐的樹林裏，陽光的碎金密密匝匝的灑下來，我們緊緊相擁。不遠處，我看見不知何時回返的小棕，正和之訓的那匹馬兒在一處耳鬢廝磨。
第一次騎馬就這樣有驚無險的過來，之訓怕我再出狀況，幹脆騎在馬上手把手直接教我。用之訓的話講：“這是以防萬一。”不過這樣教來，我的騎術到是大有長進，沒幾次，就能自己策馬而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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