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韓若封坐在那裏,兩手緊握,不自覺的流露出絲緊張的樣子來,但他畢竟不是一般的男子,想了片刻便抬起頭,對著衛臨瀟展顏一笑,朗聲道:“也許二少奶奶覺得在下唐突了,在下是想,向二少奶奶求取令妹。”

說完,也不問衛臨瀟是同意不同意,隻拿眼定定的看著衛臨瀟,那般氣定神閑裏又透著一股子鄭重,似是算準了她必會答應一般。

臨雲現在乃是待罪之身,衛家亦早不同往日顯赫,他這會兒求取,是真看中臨雲還是有其它的打算?可算起來,韓若封似是從未見過臨雲的。

衛臨瀟不動聲色的笑道:“我還真是聽不懂韓公子的意思,要說,我有兩個妹妹,不知韓公子想要求娶的是哪一位?再則,家妹的婚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韓公子若真有心,也應該向她們的兄長去說,與我講,也是沒用的。”

聲音清冷,韓若封聽著一凜,他又豈不知衛臨瀟看起來溫婉的外表下,那種清冽的性子。因此按下心中那一絲微波細雨般的不安,答道:“在下求娶的是衛府的二小姐,您的二位妹妹。在下亦知自己身份地位實不足以與二小姐匹配,可在下別的雖不能保證,卻可以承諾,二小姐若下嫁於我,此生必不叫她受半分委屈,還請二少奶奶能成全,此事在下也自然會與衛爺提起,隻是……”

“隻是什麽?韓公子說什麽般配不般配的話實在叫人不免多想,公子難道忘了我家二妹妹現在乃待罪之身,公子莫不是瞧著衛家落難趁火打劫不成?若韓公子對二妹妹有心,當初衛家出事之前,怎不見提起?”

衛臨瀟收了笑,一字一語,皆含怒意。那意思,是在懷疑韓若封趁火打劫了,衛家如今落難,所以他才有膽子提婚的。

韓若封聽了這字字誅心之語,忙站了起來,朝著衛臨瀟深深一輯:“二少奶奶誤會了,在下絕無此意,並非在下有意唐突,實在是,在下之前並未見過府上的二小姐,又怎會生出求娶之心呢?前些日子……”韓若封說著,一抹紅暈,重又躍於臉頰,“前些日子偶一得見二小姐,雖未曾答話,可在下卻知道,她便正是在下心中想要的女子,思量了幾日,才鬥膽來見二少奶奶,在下也知道十分不妥,但在下一番真心,還望二少奶奶能考慮考慮,衛爺那邊,也望二少奶奶能美言一番。”

這是一見鍾情了?

衛臨瀟不由打量了韓若封一眼,劍眉星目,俊朗豐姿,此時男性的硬朗裏又有著些難得的羞赫,平憑了幾分柔和來。若單說相貌,和臨雲實在算得上一對璧人。且韓若封也不是那迂腐的男人,本身又極有本事的,若他這番表白出於真心,這個男人,倒也算得上臨雲的好歸宿。

可韓若封的話,她到底能不能信?這件事,總得先問了臨雲的意思才行。

“韓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公子能如此看重我家二妹,並且不在意她的待罪之身,我很感激,隻是這事我實在無法答應公子,且等我先和家弟商量過後,再行答複吧。”

韓若封本也沒有指望衛臨瀟答應,既然她不反對,自己也算達到了目的,再者此事本也急不來,就算衛臨塵也同意了,臨雲畢竟是被判要入掖庭的人,他真想娶了臨雲,也得另外謀劃。因此韓若封聽了衛臨瀟的回答,不禁喜上眉梢:“在下先謝過二少奶奶。”

“你也別先謝我,”衛臨瀟看著韓若封臉上的笑意並不作假,想著臨雲若果能嫁給此人,也很不錯,語氣便柔和了幾分,“這事成不成還得另說。”

說著,揣了茶盅。韓若封便起了身,認認真真朝著衛臨瀟輯了一輯,便告辭出去。

衛臨瀟本想著把臨雲請過來問問,又一想如此太過刻意,若是臨雲並無此意,這種時候提她婚嫁的事,難免她多心,因此惜竹進來收拾茶碗的時候,她便問惜竹:“兩位小姐呢?”

惜竹一邊指揮小丫鬟們收拾屋子,一邊應道:“二小姐在屋裏看書,三小姐在院子裏和小丫鬟們**秋千呢。”

“那好,我剛好也沒什麽事,去看看她們。”

惜竹扶起衛臨瀟,拿了件薄氈給她係上,便要跟著,衛臨瀟卻朝惜竹擺了擺手:“你忙你的,讓小麥跟著我就行。”

惜竹想著兩位小姐住的跨院也不過幾步路遠,也就沒再堅持,出了屋,交待了正在外麵的小麥幾句,便讓她跟著衛臨瀟一起去了。

入了東跨院,就聽到魚池中的假山後麵傳來臨雨的銀玲般清脆的笑聲。家中遭遇這些變化,臨雨還能保持這樣的性子,有著這樣九月陽光般的笑聲,衛臨瀟聽著便覺得愉快。走了幾步,就透過窗子看到臨雲正坐在屋裏,認認真真的看著本書,眉頭微鎖,帶著些輕愁。午後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帶著一種恬談溫婉的美。

也許是臨雨的笑聲驚動了她,就見臨雲抬頭看了坐在秋千上的臨雨一眼,不禁也露出了微笑。

臨雲一轉臉,便見到了衛臨瀟,忙扔了書,隔著窗子對衛臨瀟笑道:“姐姐怎麽過來了。”

衛臨瀟指了指臨雨的背影,對著她搖了搖頭,低聲道:“讓她玩,別吵到她。”

臨雲會了意,迎了衛臨瀟進屋,她貼身的丫鬟碧玉便給兩個沏了茶,同著小麥一起退到門外守著。

衛臨瀟等人出了屋,這才笑道:“才剛韓公子過來找我談點事,送走他,一時閑著,就過來看看你和三妹妹。”

說完,便打量著臨雲,臨雲的臉上果然飛起一抹紅暈,微垂了頭,盯著自己的手指發了呆。

衛臨瀟見臨雲不出聲,看她的樣子,也是認識韓若封的,那抹紅暈,想來也是對韓若封有意了,因此呡了口茶,便笑道:“說起來,這位韓公子找我,還同二妹妹有關係呢。”

臨雲聽了,一時驚的抬起頭來,一雙秋水剪月般的眼看著衛臨瀟:“同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認識他。”

這哪裏還是不認識的樣子?

衛臨瀟暗笑。

“你不認識人家,還不興人家認識你了?韓公子這次來,可是向我求娶我們家的二千金的,我本來瞧著韓公子一表人才,又極誠心,雖沒有答應,心裏卻是同意了的。可二妹妹若是根本不認識他,想來也是無意的,那我回頭就把他回了吧。”

臨雲呆了,一時愣在那裏,不自覺的絞著手中的帕子,愣了片刻,仿佛定了決心一般,抬頭對衛臨瀟道:“姐姐何必拿妹妹打趣,我如今是什麽人?一個待罪之女,哪裏配得上他?再說父母剛去,臨雲又是孝中,哪敢妄想?我……”

說著,眼中已泛了淚。

衛臨瀟不忍,便扯過她裏的帕子,笑道:“別扯了,再扯這帕子可是壞了。”

臨雲臉便愈發紅了。

衛臨瀟便起身挨著她坐了,把她摟在懷裏:“說什麽傻話呢?不管到哪一天,你都是我們衛家的千金,再金貴不過的人,韓若封再好,我們二妹妹配他,也是綽綽有餘的,若真配了他,那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雖說為父母守孝,可又不是不能議婚。要我說,那韓若封能來親自來向姐姐提婚,那份坦誠的膽氣,姐姐倒也是賞識的,我原還懷疑他的心思,現在見了妹妹的樣子,想來你們兩也是見過的,所以姐姐倒覺得,這樁婚事不錯。你是我妹妹,有什麽話不能對姐姐說的?姐妹間原就是最親的,你隻要願意,姐姐便去向那韓若封提要求,隻要他答應一生一世,隻娶你一個,我便同你大哥去談。這事,包在姐身上。你一向也是個爽快的孩子,告訴姐,你可看得上韓公子?你放心,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姐姐和你哥哥,都不會委屈了你的。”

臨雲聽了這一席話,先是不由的露出了絲喜色來,接著似是想到了什麽,神情黯然,等到衛臨瀟說完,依在衛臨瀟懷中,默了片刻,才道:“姐姐為我好,我知道,可姐姐別忘了,當初,父親母親是把我許了人的。”

不提這事,衛臨瀟倒不生氣,一聽臨雲提到家,不禁滿腹怒火,叱道:“就楊家那樣背信棄信的人家教養出來的小子,可配得上我們家的小姐?這事你不許再想了。”

就算是楊家以後八抬大轎加上金山銀山來求娶,衛臨瀟也絕不會把妹妹嫁到那樣勢利的人家。臨雲到了那樣的人家,可還有好日子過?還好當初他家默默的回了邊城涼州,再不提兩家婚嫁的事。他們不仁再先,難道還要我們家的姑娘,為他家小子守一輩子不成?

“姐,你別生氣,畢竟,當初他家雖沒有依約完婚,但也沒有退婚呀?”

衛臨瀟推了臨雲,坐直了身體,對著臨雲道:“他們楊家也配退我們衛家的婚?該退婚的是我們家,不過一個涼州刺州,我們家就是再不濟,也輪不著他們家小瞧了去。你不說我還真把這事給忘了,回頭我會讓你哥哥遣人去楊家退親的,就是一時沒有人,也會修書秦叔叔,請秦叔叔這事給辦了。我倒是想看看,難道那楊家還敢不應不成?原就是他家理虧在先,這事不值得再提,楊家的事,算不得什麽。姐隻問你,你覺得那韓公子如何?”

“我…”臨雲垂下眼瞼,聲如蚊縈,“婚姻大事,但憑姐姐和哥哥做主,哪裏輪上得我來說話的。”

這便是願意了。

“有你這句話就行,回頭我就跟臨塵說去。”衛臨瀟笑道,“再讓你哥哥打聽一下,若是沒有什麽問題,就先把親事定下來,好在你也還小,三年孝滿再完婚也不遲,我看韓公子是極願意的,再說我們家的情況他又不是不知道。說起來,那韓公子也不是外人。你也剛好留在家裏,還能多陪我些日子。”

“還沒影子的事呢,姐姐說這個做什麽?”

臨雲愈發不好意思起來。

衛臨瀟見了,笑道:“嫁人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你和姐姐有什麽害羞的。說起來,姐姐倒好奇了,你什麽時候見過韓公子的?也沒聽你們兩人提起過呀?”

“姐姐……”臨雲羞的依到了衛臨瀟的肩上。

衛臨瀟心裏覺得暖暖的,正要笑著打趣,就見臨雨進了屋:“咦,姐姐什麽時候來的?二姐姐這是怎麽了?又哭又笑的?臉怎麽這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