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的事都按排好了?”等彼此見了禮,衛臨瀟笑問臨塵。

臨塵點了點頭,對於臨風的流刑,他始終心有愧疚,覺得作為衛家的嫡長子,這些本來應該是自己承擔的,結果,卻讓一個庶出的文弱偏又倔強的弟弟承擔了,且臨風非但沒有一絲怨言,還裝著風清雲談的樣子,安慰了他幾次,叫他怎能不心生感概?

“押送的衙役都打點好了,一路上不會為難,再說有尋真和信真跟著,姐姐放心就是,明日一早,我會親自送臨風的。”臨塵說了幾句,又問紫瑞,“送走臨風,我們這邊也該搬了,都準備好了吧?姨娘她們……”

“都準備好了,姨娘她們,等送走臨風,就先送她會去城郊的宅子裏,東西行李,已先送過去了一部分,也遣了人先去收拾妥當,隻等姨娘們過去就行。至於公主府那邊,往常也是常住的,一應都不用麻煩,隻這邊把東西搬過去收好就是了。”

一應俱全,也沒什麽再好操心的。

“我去看看臨風。”說著,臨塵便要出門。倒是紫瑞將他攔了下來,笑道:“就是再想著二弟,這樣子去了,豈不讓他多想?還是先換身衣衫再過去吧。”

臨塵這才想起,自進了屋,陪著姐姐和紫瑞說話,竟連衣衫都沒有換,一身的風塵,也便笑了,自去了淨房,紫瑞站在那裏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跟進去還是陪著衛臨瀟。

“這會兒屋裏又沒個丫鬟,公主還是跟去看看吧。”衛臨瀟看她為難的樣子,笑道。

“他一向粗心,連個衣衫放在哪裏,都是不知道的,”紫瑞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跟了進去,“我去看看,姐姐稍等。”

紫瑞一入了內室,屋裏一時靜下來,隻有衛臨瀟一人。

九月午後的陽光暖暖的,透過窗格照在身上,這是宣和十八年的深秋,不到一年的時間,物是人非,不由不叫人生出些蒼涼之意來。

可這蒼涼裏,帶著些溫暖,就象這陽光一般。

衛臨瀟深吸了口氣,想著再過兩日,九月初十,便是她的生辰了。而她來這世間,也剛好整十年,回過頭去看,就象是做了一場繁華盛世的夢。

而這夢,不知何時才能醒來。值得安慰的是,這夢裏的一切,都讓她慢慢有了暖意,生出了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來。

雖然也伴著心痛,但這平淡的幸福,不正是她前世也曾努力要獲取的嗎?

正怔怔的想著,紫瑞跟在臨塵身後,一起進了屋。

“姐,我們一起去尋臨風他們吧?”

衛臨瀟抬眼看著換了件家居寶藍直裰的臨風,正清清爽爽的對著她笑,那笑,就象她未嫁前還在府裏時看到的一樣,和煦溫暖,明亮陽光,便覺得心一下子輕了。也就笑著站了起來,柔聲道:“好呀。我們兄妹幾人,真是好久不曾好好聚聚了。”

紫瑞便過來扶著她,三人一行出了門。

問了守在門外的采藍,知道臨風他們去了趙姨娘處,三人便往趙姨娘的院裏去,才到門口,就見臨風三人在丫鬟們的簇擁下出了院子。趙姨娘跟在後麵相送,見到衛臨瀟和臨塵公主,微屈了膝行了禮,幾人一起辭了趙姨娘。衛臨瀟回頭一見趙姨娘眼巴巴的看著臨風的背影,心中一酸。許是趙姨娘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過眼對著她微微一笑。衛臨瀟也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

就聽臨塵道:“離晚膳時間還早著呢,不如去大姐原先住著的徐呤院裏坐坐吧。”

因徐呤院是最早收拾完的,此時最安靜,紫瑞就道:“去徐呤院最好,其它院子,估計這會兒都亂著呢。”

臨風等人自然沒有意見。

六人一行邊說邊行,徐呤院的守門婆子沒有想到家中主人一齊兒全來了,慌慌張張的迎了幾人進門,院裏的幾個打掃丫鬟們也忙過來行了禮。進得屋裏,果然四壁陡陡,長案和博古架上都空空的,那幾張繡著雙麵牡丹的屏風早已收了起來,惟有太師椅和羅漢**的軟墊還在。

好在窗明幾淨,雖然空闊,卻並沒有蕭瑟之意。

丫鬟們手忙腳亂的拂了拂羅漢床和椅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待幾位主人俱落了坐,自去沏茶。紫瑞怕這裏因久沒主人居,怕茶不好,來的路上,已吩咐了跟著的采綠去取了茶葉過來。等上了茶,屋裏迷漫著普耳茶深深的醇香,午後的陽光還正好,兄妹幾人,心裏都被一種淡淡的暖意包裹著。

臨雨依在衛臨瀟身邊,嬌聲笑道:“記得以前每次來姐姐院裏,沈媽媽都會上很多好吃的點心。”

臨雲隔著幾子敲了一下她的頭:“就知道惦記著沈媽媽的點心了,你還能有點別的出息不?這些日子住在姐姐那裏,沈媽媽哪日不精心給你準備了好些吃物,你竟還沒夠?”

臨雨嗔了她一眼,接著衛臨瀟的臂膀道:“二姐姐又欺負我。”又朝著紫瑞撒嬌:“好嫂嫂,你也不管管二姐姐。”

臨風坐在一旁,隻是笑。

紫瑞笑道:“沈媽媽不在,你可不是白想了?要我說,還真得緊趕把你接回家裏,再在姐姐那裏住些日子,沈媽媽豈不要暗中怨我平白累了她老人家了?”

“不累不累,”臨雨連忙搖手,學著沈媽媽腔調:“媽媽說,還好有三小姐在,要不奴婢這手藝呀,都沒有個賞識的人。”

臨雲嗔道:“看把你美的,難不成你不在,沈媽媽做的東西,就沒人願吃了?都是沈媽媽嬌縱的你。”

臨塵看著幾人笑鬧,沒有往日的愁情,心情自是很好,安慰臨雨:“三妹妹勿要擔心,你嫂子知道你喜歡吃的,早讓人準備好了。還是宮裏的麽麽特地為你做的。”

臨雨這才喜笑顏開,轉身依到紫瑞的身邊:“就知道嫂子對我最好。”

衛臨瀟亦是麵帶微笑,看著臨雨笑鬧,思緒悠悠,早回到了臨塵自邊營回來時那日兄妹幾人相聚在這屋裏的情形。

眼光越過窗戶,正對上院子裏那棵冬青樹,就又想到那日雪地裏,臨塵站在冬青樹旁的身影。

如今,這一屋子的弟弟妹妹們,親愛勝過從前。

可雙親卻已不在。

父親母親,如果在天有靈,你們看到這一幅畫麵,想來也會安慰的吧。

到了晚間,天空慢慢飄起了絲絲秋雨。正要用膳,就聽佟媽媽入了屋凜道:“姑爺過來了。”

臨塵忙站了起來要迎出去,張掖卻已在門廊裏脫了雨屐,正邁著闊步入屋。

臉上和衣裾都沾了些雨水,衛臨瀟便站了起來,接過丫鬟手中的熱巾遞了過去。

張掖伸手接了,臨塵笑問:“姐夫過來,也不提前著人說一聲,好準備些好酒。”

張掖一邊拭著雨水,朝著臨塵點了點頭:“回去後聽下人們說你姐姐過府來,我一個在家也是無趣,想著正是飯點,就趕了過來,若是先遣人來說,反倒趕不上了。”一邊又掃了餐桌上滿滿的一桌子菜,“這些就好,我竟是沾了你們大姐的光了。”

等眾人行了禮,臨塵笑著便把他讓到了首席。

張掖這才看了衛臨瀟一眼:“下了雨,天氣越發涼了,怎麽不多穿些?”

語氣平淡,似是責備,卻透著濃濃的關心。

臨塵和紫瑞聽了相視一笑。

衛臨瀟回道:“紫瑞怕我受了涼,特地燒了地籠,這才幾月的天呀。哪城就至於了?”

張掖便朝著紫瑞感激一笑。

一家人用完晚膳,因雨一直未停,紫瑞便作主留了張掖和衛臨瀟,給徐呤院送了床褥等物,又特地遣了兩個丫鬟來給惜竹和幼楠打下手。就是張掖和衛臨瀟的換洗衣物,也都是全新的。大概是紫瑞和臨塵的新衣。

衛臨瀟看著新換了中衣的張掖,忍不住一笑,臨塵雖和張掖差不多身高,卻比張掖瘦些,因此他的衣服,穿在張掖的身上,就有些巴巴的,好在中衣本就是寬鬆的,穿著倒也不會覺得不舒服。隻是看上去到底有些怪怪的。

張掖見她笑的賊賊的,上了床,輕輕把她摟到懷裏,忍不住捏了捏她因懷著身孕日漸豐腴了的臉:“小壞蛋,笑什麽呢?難道是看到為夫玉樹臨風,身為我的夫人,與有榮焉,所以偷著樂?”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她的男人,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人了?

衛臨瀟腦海裏便閃過張掖人前嚴肅的一張冷臉來。忍不住又是吃吃的笑。

衛臨瀟平日不是個愛打扮的人,因此她的褻衣都是極素淨的,配上她的五官氣質,也是極美,但今日穿的是紫瑞的衣服,嫩黃絲滑的綢衣,映出了一份別樣的嬌弱來。看的張掖一陣**漾。

見她依在懷裏忍不住的笑,微微抖著的身體更是引得他心中癢癢的,也便附了身,露出了難得的邪魅來。微迷著眼著衛臨瀟,那眼神,慢慢就多了一份別樣的神采。

等到他的臉快貼到自己的臉上,托著她腰肢的手也漸漸熱了,衛臨瀟才覺出一絲異樣的情素,心便不規則的跳了一下。

“這張床,是你睡了好些年的吧,”張掖吻著她的耳垂,聲音低啞濃醇帶著一種壓抑著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