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院裏連日鬧哄哄的,衛張兩府也不安定,兩府忙著納采問名的事,走了個過場,又定了文定婚期,這一忙又是幾天。婚期卻定在了三個月後的四月八日,衛臨瀟知道婚期後,略鬆了口氣,還好,有三個月時間準備呢。至少在這段時間內,聖上是不會動衛家分毫的。說不定在這段日子,事情未必不會有些轉機。衛臨瀟雖然知道這基本上屬於奢望,可人有總得有點理想不是?

轉眼間,便到了元宵節

陶晨芙在元宵節前兩日修書一封致衛臨瀟,稱身體不適,不能赴元宵之約,衛臨瀟接信後,也回了一封信,勸她安心養病,他日再聚,並送去百年人參一支,上品血燕窩五兩。兩人皆未提及衛臨瀟的婚事。

沉默,很多時候是對事情最好的注解,在無論說什麽,都有可能是錯的時候。

衛臨瀟的低落,也隻是片刻的事情,到了晚間,便回愎了正常。那晚用完晚膳,臨塵和臨雲皆到了她院裏,臨塵道:“今日收到陶時彥的信,說是明天的賞燈之約,因家中有事,不能成行,這樣也好,我們兄妹幾人自己玩去。”

這本是衛臨瀟意料之中的事情,陶是彥哪有不考慮姐姐感受的?而以陶晨芙的性子,也必不至於裝著若無其事來應酬她。

如此倒好,真見麵,反而尷尬。

見臨塵問她,衛臨瀟就笑道:“你帶著臨雲她們去吧。”

蕭國雖然民風甚為開方,對女子的約束還不太苛刻,至少比她所了解的明清時期的程朱理學統治的社會要好得多,反倒有點象唐朝。可畢竟她與張掖的婚事,如今是大蕭國最大的一宗新聞,上至朝野廟堂,下至黎民百姓,都在議論,因此她的一舉一動,備受關注。這種時候,老老實實呆在家中,才是最好的選擇。所謂少做少錯。

“那怎麽行?大姐不去,我們去有什麽意思?”臨塵還沒開口,臨雲已叫起來。

臨塵見衛臨瀟推辭,想了片刻,開口道:“不如這樣,大姐明日著男裝去如何?我們都去了,獨留你一人在家中,我們就是玩,也不能盡興。”眼中透著殷殷希翼。

往年去西山別院騎馬圍獵,衛臨瀟也大多著男裝,倒不是衛臨瀟特立獨行,蕭國女子著男裝出行,在京都貴女中,也算是一種時尚的風氣,隻是大夫人平日管教甚嚴,再加上衛侯府也極少與別府往來,因此衛臨瀟著男裝的次數卻並不多。

臨塵眼中的那份殷殷希翼,到底打動了衛臨瀟,好雖然並無興致,卻不忍叫他們失望,心中遂歎了口氣,得樂一時,且樂一時吧。聽了臨塵的話,想了片刻,便點了頭,又笑道:“往年去西山,倒也有兩套男裝,隻是那都是春衫,這時候你去叫我到哪裏去找男裝去?”

現趕當然是來不及的。臨塵見問,一時傻了。衛臨瀟既已決定去,倒也無所謂男裝女裝。臨塵卻很是鬱悶了一會兒。衛臨瀟也不管他,見他不說話,便和臨雲聊了起來。

突然,臨塵笑了起來:“衣服的事情好解決,姐,你穿我的衣服得了,年前采綠他們幫我準備了幾套,剛好有一套月白金絲紋繡的,姐穿了想必錯不了。我現地就回去取去,要是有不合適的地方,我讓她們趕著改一下。”

衛臨瀟還沒來得及說話,已見他一溜風下了床,跑了出去。

臨雲便道:“既大姐著男裝,索性我也穿了男裝得了。倒便宜行事。要不你們三位翩翩佳公子,夾著我一個女孩子家,叫怎麽回事呢?不知道的人,看著到底不好。”

元宵賞燈,原也是蕭國男女約會的一個傳統節日,就是穿著女裝,也不至於有人說什麽,衛臨瀟隻因待嫁之身,所以才謹慎些,臨雲卻是看著好玩,找這借口罷了。

見衛臨瀟含笑看著她,臨雲紅了紅臉,嘴硬道:“反正我是不管的,我就穿男裝了。”

“你自己和母親說去。母親同意,我也不說什麽。”以臨雲的性子,又不是什麽大錯的事情,攔也攔不住,衛臨瀟可不想費那個神。何況自上次張府回來,臨雲倒沒再計較她院裏周媽被換的事情,反是往她院裏跑的勤了些。衛臨瀟以為自己是個冷情的人,卻連她自己都看不清,她內心深處最看重的,便是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再者,臨雲雖叼蠻任性了些,本性卻不壞,衛家幾個孩子中,她是個最本真的人。臨雨那麽小,看起來活潑可愛,天真爛漫,卻沒有人知道,那孩子小小年紀,心卻太重了。

“自己說就自己說唄。”臨雲揚了一下下巴。斜著眼看了衛臨瀟一眼,見她笑著搖了搖頭,徑自喝茶,也不理她,就知道姐姐算是同意了。那麽哥哥那邊,有大姐護著,應該也沒什麽事,心情變得十分好,便八卦起來,“姐,現在你和張大人的婚事,哦,是姐夫,你和姐夫的婚事,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那天去那張府的那些大家小姐們,一定都窩在家裏傷心去了,真是該。”

“還不閉上你的嘴,胡說八道些什麽?”衛臨瀟捏著臨雲的臉蛋,順手拿了塊點心塞到了她跟裏“好好吃你的東西。”

臨雲爭了開去,把嘴裏的東西吃完,笑道:“姐姐也會害羞?不過說起來,她們哪能和姐姐比呢?論才學樣貌兒,沒一個比得上的。那陶小姐看起來,雖是比姐姐生的好看了點,我覺得性子也不錯,可惜她和姐夫沒有緣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臨雲,不許再亂說了。”提到陶晨芙,衛臨瀟心中始終有點不舒服。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臨雲見姐姐真的不些不高興了,便也不再提,眨了眨眼,又笑道:“說起來,姐夫對大姐真是不錯,您看文定送來的那些聘禮,滿蕭國,除了公主婚嫁,哪家小姐有這樣的陣容的?又是聖上賜的婚,我要是以後,能有姐姐的一半,我就滿足了?”

“你這才多大年紀?就關心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來了?真正胡說八道了。”

“你是我姐姐唉,難道我不和你說,還和別人說去?”

“是是是,我明兒就去告訴母親,說我們家二小姐,也到了適婚的年齡,叫母親也看看,什麽時候能把我們美麗可愛的二小姐給嫁了,女大留成仇,這話原是一點不假的。”

臨雲聽了,便冷了臉,隔著茶幾兒,撓起衛臨瀟的癢癢來:“叫你笑我,叫你笑我。”

“哎呀,是我錯了,你快別鬧了,我給你賠不是成麽?”

臨雲便停了下來:“知道自己錯了?”

衛臨瀟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理了理亂了的發髻道:“我錯了,我一會兒就同母親說去。”

臨雲見她那麽認真,卻沒想到她一本正經的,竟說的是這樣的話,一時真惱了,幹脆撲了過來,把衛臨瀟按在床塌上,繼續撓她胳肢窩:“你還說。”

正鬧著,衛臨塵領著采藍進了屋,見狀奇道:“剛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麽了?”身後的采藍見兩位小姐衣衫不整的,也不知出了什麽事,忙退了出去。

衛臨瀟憋不住大聲笑了起來。臨雲一眼瞪了過去,那意思是,你要敢說,看我怎麽收拾你。

衛臨瀟忍了忍,便笑道:“沒什麽,我和臨雲在開玩笑。女孩子的事,你打聽做什麽?”

臨塵聽了,也很高興,二妹妹和大姐這樣毫無芥締的相處,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臨雲,你不要欺負大姐了。看看你都成了什麽樣子,還不快起身整一下衣衫。”

臨雲聽了氣道:“怎麽成我欺負她了?明明是她編排我。”

衛臨瀟見狀,忙道:“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姐姐給你賠不是。”

臨雲便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又轉頭問臨塵“哥可是把大姐要穿的衣服取來了?”她剛才看到采藍退了出去。邊說,邊整理了一下衣衫。衛臨瀟又幫她把頭上的發髻理了理。

三人重新坐好。臨塵便叫了采藍進來,拿了衣衫,遞給了衛臨瀟:“姐姐看看,還合適?”

上好的湖絲料子,那月白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上麵領口往下,用金線繡著幾縷光芒似的圖案,展開來看,又有些象凰尾紋,精美到了極致。也難怪臨塵不穿了。

衛臨瀟和臨雲看了都十分驚歎,臨雲道:“這也太講究了,哥,這是裏屋裏哪個丫頭做的?明兒我也請她幫我繡點東西。”

臨塵就問采藍:“這是誰做的?”

采藍曲膝回道:“衣服是奴婢裁製的,上麵的繡花,是采綠繡的。”

臨雲就對采藍道:“你們要是有時間,幫我也繡點東西可好?”

采藍就笑著回道:“二小姐喜歡,奴婢們哪有不願意的。能得小姐賞識,是奴婢們的體麵。”

“那行,我明兒讓碧玉拿了衣料去找你。做好了有賞。”

“打賞不敢要的,二小姐讓碧玉去找我們就是了。”采藍說完,便又曲膝行了禮:“沒別的事,奴婢就行退了。”

待采藍走了,臨雲就拉了衛臨瀟進裏屋去試衣服。等到兩人出來,看得衛臨塵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