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作黑色綢裰,上繡金色麒麟圖案,在大蕭國,隻有二品以上的官員及其家眷,才有身著黑色的資格。金麒麟也絕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此人想來也是非富及貴。

那人頭頂綰髻,古木黑簪,及腰長發,身才頎長挺拔,一雙劍眉下的鳳眼,此時正含又笑看著呀異不已的衛臨瀟,口中雖道:“難道這位公子認識在下?”眼中卻分明沒有半點尋問的味道。

“抱歉,在下認錯人了,還望這位公子勿怪。”那人雖也算玉樹臨風,平心而論,氣勢五官,皆不似凡人之姿,可他那笑,卻無由叫衛臨瀟覺得討厭,初見時的感激與激動便慢慢淡了,又後悔自己唐突,因此淡淡回了話。

臨風則一臉懊悔的拉了一下衛臨瀟的袖襟:“西山相對又相連,中有危峰插碧天,姐,我也猜出了那是個由字。可是卻比那位公子說的遲了。對不起。”

衛臨瀟見臨風很是懊腦,知道他對這樓燈十分上心。便拍了拍臨風的肩,安慰道:“不過一盞燈罷了。這成千上萬的燈,我們總可以再遇到我喜歡的,到時候臨風得了,再送給姐姐就是了。”

臨風也隻好點頭,那位公子卻道:“如果這位公子能答應我個不情之情,我就將這盞燈,送給公子。”

衛臨瀟剛要搖頭拒絕,臨風已亮起雙眼,驚喜道:“不知這位公子有什麽條件?”

那位黑衣公子笑呤呤的看著衛臨瀟,一手拿著折扇,輕輕的擊打著另一隻手的手心,見衛臨瀟麵露不耐之色,方緩緩道:“在下想請幾位去聽雨閣聚一聚,不知意下如何?”

聽雨閣乃是京都有名的一家酒樓,背江臨街,樓又極高,此時若臨江蹬高,賞視夜景,也不失為一件美事,可不知為何,衛臨瀟卻對這位黑衣公子有著莫名其妙的抵觸,想也沒想,便拒絕了:“謝公子美意,隻是在下帶著家人,不便應邀。還請見諒。”

那位公子倒也不介意,依舊拍著扇子吟吟誦笑著,衛臨瀟心裏就有點嗤笑,大冷的天,拿著折扇裝風雅,也不嫌假的疹人。對那公子點了下頭,便拉著臨風和臨雨轉身要走。

“等一等。”黑衣公子見衛臨瀟要走,出口挽留,“其實不是我想邀公子你,隻是覺得公子風采卓然,想必與我另一位朋友必定投合,故此想讓兩位認識一下罷了。說不定,公子你見了我那位朋友,也會很高興的。”

衛臨瀟心中一動,又見臨雲臨風還有臨雨皆戀戀不舍的看著攤主捧在手上打算交給那位黑衣公子的樓燈,頓了頓,便淡然笑道:“蒙公子盛邀,在下若不去,倒拂了公子一片美意了。”

那位黑衣公子聽了,爽朗一笑,便讓跟隨的人,從攤主手中接了那樓燈,小心捧著,對衛臨瀟道:“既如此,幾位請隨我來。”

說完,也不等衛臨瀟回話,但施然邁步,撥開人群,走了出去。

衛臨瀟見狀,隻好領著臨風三人在後麵跟著。又怕臨雨走累了,身後跟著的又都是男丁,便把臨雨抱了起來。臨雨窩在她懷裏,一雙大眼卻好奇的盯著前麵那位黑衣公子的背影,附在衛臨瀟耳邊道:“這位哥哥真有意思。”

走了半日,總算到了聽雨閣,衛臨瀟放下臨雨,也覺得自己實在累的夠愴。進了酒樓的門,便有小二迎了上來,見一行人個個衣著不凡,滿臉堆笑,向著走在最前的黑衣公子一打輯:“公子可訂了雅間?”

今日不比往日,所有的雅座都已滿客了,那小二不便直接趕人,因此才有這一問。

那黑衣公子皺了皺眉,淡淡道:“四樓的洗煙閣客人可到了?”

那小二一聽,忙又輯了一輯,心想,原來這位才是正主呀,笑道:“到了一位公子,小的這就領幾位上去。”

衛臨瀟幾人便隨著黑衣公子上了四樓,那邊小二已叩開包廂的門,正要請幾人進去,卻聽裏麵的人已起身迎了出來:“子元,等了你好久,怎麽現在才到?”

黑衣公子,正是那日鬆林裏救了衛臨瀟和陶晨芙的兩個中的一位—蕭子元。

那位迎出來的人,見吟吟笑著打著折扇的蕭子元身後跟了一眾人,起先還詫異,再仔細一瞧,一時忡怔在那裏:“是你?”

衛臨瀟也不由叫到:“果然是你。”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臨風他們看著麵麵相覷,姐姐怎麽可能認識對方?惟有蕭子元一臉玩味的笑。衛臨瀟想到眼前的男人,曾見親手處理過她背上的傷,她是穿越女,未見得會介意這些,但不知為何,臉卻慢慢紅了起來。

對麵那人,自是張掖無疑,隻可惜衛臨瀟並不知道這人就是張掖,否則定然不會冒昧前來。

張掖也移開目光,有點不知所措。蕭子元笑道:“還是請客人先坐下吧。”

那邊小二已加了坐椅。一行人坐定。衛臨瀟穩了穩心神,看向那個曾經救過她性命的男人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一直無緣相謝那日救命之恩。還望公子告之。他日定讓家人蹬門致謝。”

臨雲等人不由望向張掖,頎長身姿,麵貌雖不及那們黑衣公子出色,可也算得上十分英俊了。看起來威嚴冷漠,卻又有一雙讓人看了就覺得無端妥貼的眼。讓人不自覺的心生敬畏和好感。

張了張嘴,張掖卻不知如何回答,心中甚惱蕭子元唐突。卻又不便開口責問。一時無語。

蕭子元就笑道:“大恩不言謝。”他倒是把這恩情坐實了。見張掖看著他的目光有些惱意,又繼續道:“那日也說不上是出手相救,不過是遇著了。任誰都不能坐視不管。再說我們萍水相逢,倒也不必計較姓甚名誰,要是有緣,以後也必定能遇著的。”

這一番話,說的也算灑脫,衛臨瀟也不是拘泥性子,見對方不願說,也就納口不提,聽了隻是一笑,不再作聲。

倒是張掖鬆了口氣。此時要說出他姓名,彼此又是有了婚約的,實在不合適,可他又不願意騙衛臨瀟。若是說了假話,他日兩人相見,叫他如何解釋?見衛臨瀟不再相問,忙親手給她沏了茶,衛臨瀟也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臨風便站了直來,朝著張掖一輯,誠懇地說:“謝謝這位公子救了我家大姐。臨風年幼,不善飲酒,便以此茶代酒,敬公子一杯,若他日公子需要,隻管來衛侯府說一聲,臨風能盡力的,必不推辭。”

說完,端起茶杯,也不待張掖說話,便一飲而盡。態度十分鄭重。

衛臨瀟很是欣慰的看了一眼臨風,他小小年紀,在家也不過是個庶子,說起來,別人就是真有事相求,他也回報不了什麽,可是衛臨瀟卻知道,臨風這一番話,卻是他對別人出於肺腑的一種承諾。

那兩人聽到衛侯府幾字,並不覺得奇怪,似是早就知道一般,衛臨瀟看著,便又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眼,卻也無法探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

張掖和蕭子元聽了衛臨風的話,便也暗自點了點頭,衛臨塵的風采,他們都是見過的,想不到衛逸天的一個庶出兒子,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齡,已有如此擔當。且不說兒子,就是衛府的這位嫡長小姐,在鬆林,他們已見識過她的勇敢和智慧了。

張掖忙扶起臨風:“衛公子不必客氣。還請坐下說話。”言辭之間,已不把臨風當作孩子看待。

衛臨瀟見狀,心中的好感更添了三分。不由看向他。而此刻張掖想到那日情形,也不免看了衛臨瀟一眼。

四目相對,兩人俱是一怔,臉都不由紅了起來。張掖隻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跳的曆害了些,那個人,那雙清亮的眸子……便又想到那日林中銀玲似的笑聲,冰天雪地裏那道跳躍著的白色身影。還有躺在**昏迷時那張皎月般瘦小蒼白的臉。

如今,就在眼前,卻又覺得恍惚。他從來就不是兒女情長的人,可為何獨對她,有那樣奇異到自己都感覺陌生的感覺呢?

邊上的蕭子元看到張掖一刹間的失神,目光微閃。臉上的笑意未變,隻是眼神卻變得複雜而又深遂。好在,眾人都沒有注意他。咳了一聲,蕭子元坐在椅子上,身後向後仰了仰,做出輕鬆愜意的樣子:“幾位是我請來的客人,還是坐下說話吧,我可不是想得到你們的謝意,才請幾位過來的。”

臨風聽了,隻得重新坐下。

蕭子元拍了拍手,門外就有一位隨從模樣的人進來:“公子有何吩咐?”

“叫店家給那兩位公子和那位小小姐送些上好的茶水點心上來。”蕭子元指著臨雲臨風還有臨雨三人道,又看了一眼麵前的酒“這酒太烈,讓店家再送一壺竹葉青上來。”

那隨從聽了,應了聲是,就退了出去。

衛臨瀟心想,竹葉青就不烈?穩了穩心神,掛了抹淡淡的笑,對蕭子元道:“我也不善飲酒。還是喝茶的好。再說還有幾位弟弟妹妹要照顧,請恕我不能相陪。我便以茶代酒,敬兩位就是。”

蕭子元還未說話,就聽張掖道:“今日元宵賞燈,又是初次相聚,酒不喝也罷。我和蕭兄也喝茶吧。”

蕭子元聽了,雙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張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