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龐玉清淡淡道:“娘還是先出去吧,這裏亂,等收拾好了,再去請您和二嬸。”

因張斂就在身邊,屋裏人又多,也不便說話,老夫人點了點頭,就在漆姨娘的攙扶下,去了正屋裏。

剛坐下,老夫人便感概到:“那孩子才嫁進門,就傷著了,真不知道要和侯爺夫人怎麽交待了,明兒還要回門呢。”

王夫人笑道:“老嫂子也不用擔心,衛侯夫人哪裏能因為這事就計較您呢,再說剛才二少奶奶自己也說是意外傷著的,我看那孩子是個懂事明理的丫頭,不會多想的。”

漆姨娘也笑道:“二少奶奶倒確是個心善的,原本是怕那丫鬟燙著才去幫忙,我想阻攔還沒來得及,就燙著了。她哪裏曉得自己的金貴。夫人您有時間說說她就是了。”

老夫人就歎道:“我這心裏,到底不大安,回頭用完早膳,去她院裏看看吧。天可憐見的,在家也是衛侯府裏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呢,衛侯老兩口子不知道多疼著寵著的小人兒。”

漆姨娘和王夫人少不得又說了好些安慰的話。

且說衛臨瀟被抬回他們居住的晴川院,下了轎,張掖親自扶了她進屋,正在屋裏領著幾個丫鬟們收拾陪嫁箱籠的沈媽媽和惜竹等人見了,又是一陣驚慌忙亂。這才嫁進門第二天,自家小姐竟然就在張府裏傷著了,沈媽媽也顧不得姑爺的麵子,就問身後跟著的蓮葉:“二少奶奶手上這傷到底怎麽回事?”

蓮葉心道是我跟著二少奶奶,這回受了傷,還不知道二公子要怎麽罰呢,這邊二公子還沒發話,沈媽媽這檻兒就過不去了。忙忍了淚回道:“二少奶奶是被湯燙著了。”

“平白無故的,怎麽就叫湯給燙了?”這話,無論如何沈媽媽是不信的。深家大院裏明爭暗鬥的齷齪事她見得多了。

張掖把衛臨瀟小心的放到炕上,見沈媽媽問話,便沉聲道:“媽媽遲些再問吧,先上藥要緊。”

蓮蕊她們這才反應過來,怕跑進內屋裏找藥去。沈媽媽見姑爺說了話,不便再發作,隻得忍了。

等燙傷藥拿了來,張掖親自給衛臨瀟上了藥粉,那藥粉浸涼,衛臨瀟覺得那火燒火繚樣的痛總算好了些。

張掖遣了一屋子的人,隻剩下他和衛臨瀟,就擁著她問:“還疼嗎?”

衛臨瀟抬起臉,笑著回道:“好多了。”

可臉上分明還留著剛才因疼痛而滴下的淚痕,張掖看著她的笑,不由歎了口氣,明明出身在那樣顯赫的侯門士家,又是府裏的嫡長小姐,她這份沉斂的過了頭的性格,到底是怎麽養成的?

十分的心疼。

幫她擦了臉上的淚,便問道:“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我自己不小心,看那丫鬟手中的湯碗要掉下來,我又是離得最近的,便想去幫她,結果太燙了,一時沒端住,不但把自己給燙著了,還害那丫鬟也受了傷。”

見張掖不信,便嗔道:“隻是手燙傷了的小事,你剛發那麽大火做什麽?這讓我回頭還怎麽在府裏做人?”

張掖見問她也問不出什麽來,便道:“都傷楊這樣了,還擔心這些沒用的?”

“不知道母親那邊怎樣了?”衛臨瀟對於自己攪了好好的一頓早飯,甚為不安。

“我過會去看看。你上了藥,自己多注意些,不要沾了水,否慢以後會留下疤痕的。”

既這樣說,想來他這藥用了是不會留有疤痕的了。女孩子沒有不愛美的,衛臨瀟聽這話很是鬆了口氣。

張掖見她一顆心放下的輕鬆樣兒,倒備不住笑了:“你先歇會兒。我出去叫沈媽媽給你把早膳送過來。還好隻是傷著了左手。我去母親那邊看看,估計老夫人也驚著了。你不用等我,可能會回來遲些。”

衛臨瀟知道他必定是去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不便攔著,便含笑點了點頭。

等張掖出去了,衛臨瀟一想,就有點發愁,明日回衛府,看見她這樣,還不知道又要出什麽風波呢。父親和臨塵且不說了,就是大夫人見了,事關衛家的顏麵,少不得會有番發落。便深悔起自己的輕率行事。

正想著,沈媽媽已帶了惜竹和幼楠進了屋。

衛臨瀟少不得就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沈媽媽聽了沉呤了一下道:“聽蓮葉說那漆姨娘當時就在你身邊搶著要幫忙的,該不會是她……”

當時的情形,衛臨瀟自己也不大清楚,因為一心一意盯著那碗熱湯,也沒注意身邊的人,隻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撞了一下。可就此要說和漆姨娘有關係,衛臨瀟卻有點不信。

她和漆娘能有什麽曆害衝突?凡事都有動機,漆姨娘沒有動機害她呀,再說衛臨瀟不信一個在張府獨寵十多年的妾,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這麽不長眼的糊塗事情出來。誰沒事拿著明火往自己身上燒的?

衛臨瀟就搖了搖頭:“這事應該不會和漆姨娘有關係的,媽媽也別多想了,就是個意外的事,隻怪我自己不小心。剛才擦的藥,我覺得不錯,您一會著人拿些給大少奶奶院裏傷著的那丫鬟送過去。”

既是給那丫鬟送藥,也是向龐玉清表明了她的態度。她要想在張府過的自在些,和張府裏這位當家奶奶的關係,就絕不能搞疆。

沈媽媽應了聲是,又想著既然小姐說和漆姨娘沒關係,那這事就更不簡單了,正要說話,就聽幼楠道:“小……二少奶奶說和漆姨娘沒關係,可剛聽蓮葉那意思,卻明擺著是漆姨娘動了手腳的啊?”

衛臨瀟聽了心中一動。默了默,便對沈媽媽和惜竹幼楠三人道:“我們剛到這府裏,兩眼一抹黑的,什麽都不知道,媽媽多囑咐著些,叫跟來的丫鬟婆子們,平日少和各院走動,禍從口出,有什麽不便的,這一段時間都忍耐著些。”

“這事哪要你操心的?我早叮囑過了。”沈媽媽應道,又轉頭吩咐惜竹和幼楠:“你們兩個都是有心計兒的,辦事也穩妥,平常多注意著些,也和二爺原先的丫鬟們多親熱親熱。至於別的院裏的人,沒事的時候也多去走動走動。”

惜竹和幼楠聽了,都點了點頭:“媽媽放心,我們知道要怎麽做。”

衛臨瀟看著自己的手,歎了口氣:“明天回去,要是大夫人問起,媽媽就多擔待著,一定要咬定是我自己不小心燙著的。也省得叫他們擔心。”

沈媽媽就道:“這是自然。”說著就笑起來:“姑爺倒是緊張您。有姑爺的心在,您就沒什麽怕的。”

惜竹和幼楠也笑了:“媽媽說的是。”

提起張掖,三人隻覺得原本濃雲愁霧樣的心情,刹時就象撥雲見日般。

衛臨瀟見狀忙道:“我也餓了,剛才還沒吃東西呢,媽媽還是叫人傳膳進來吧。”

沈媽媽這才想起來剛才張掖走時的吩咐,忙站了起來,對著惜竹和幼楠道:“你們照應著二少奶奶,我這就去小廚房裏看看。”

惜竹就問:“不用等二爺回來了嗎?”

衛臨瀟搖了搖頭:“才剛老夫人受了驚,他過去看看,估計要用陪著老夫人用完早膳才能回來。”

又見一屋子淩亂,就對惜竹道:“留著幼楠陪我就行,你去叫丫鬟們進來,把東西繼續收拾收拾吧。”見惜竹福了福身就要出去,又說了聲:“一會兒我用完膳,你叫蓮葉進來,我有話問她。”

惜竹應了聲是便打了簾子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沈媽媽就領了丫鬟們端著盤子進了屋。衛臨瀟這邊用著早膳,那邊沈媽媽又指揮著幾個丫鬟們收拾東西,正熱熱鬧鬧的忙碌著,就見張掖走了進來。

衛臨瀟奇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張掖脫了鞋子上了炕,在她對麵坐了下來:“娘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院裏,就叫我回來陪著你。”

“用了早膳沒有?”衛臨瀟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

見張掖搖頭,不待衛臨瀟吩咐,幼楠就福了福身對著兩人道:“二爺稍等,我這就去廚房,不知二爺想吃些什麽,今天小廚房子裏準備了碧粳米粥,雞絲粥還有江米粥,還有會錦炒飯。另外小菜……”

不等幼楠說完,張掖看著衛臨瀟麵前的小菜就打斷了她的話:“這些菜就夠了,送兩碗粳米粥過來就行。”

幼楠福了福身:“行,奴婢這就去。”

張掖見衛臨瀟一隻手拿著筷子,碗卻放在餐幾子上,樣子很是不便,便問道:“還是叫丫鬟來喂你吧?”

衛臨瀟搖了搖頭。

張掖沉吟了一下,才道:“要不,我來喂你?”

可不是失心瘋了?這一屋子的人看著呢,就是生在前世,眾目睽睽之下,讓個大男人喂飯,她也不敢。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看在張掖的眼裏,卻覺得俏麗非常。又見他這樣坐著實在難受,便低聲道:“一會兒吃了飯,我們回房歇著去。”

衛臨瀟的臉就騰一下紅到了耳根子。也不答他。隻管自己吃起東西來。

她實在是想不通,這男人以二十四歲的年紀,就做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原以為應該是沉熟穩重的一個人,怎麽會是這麽個性子?和她想象中的,不是差了一點兩點。她真不知道要怎麽應對他。

其實倒是她自己不純潔了,誤解了人家張掖的意思。

不一會兒,幼楠就端了兩碗粥進來了。兩人用了早膳,衛臨瀟正愁著一會兒張掖真要回房,她該怎麽辦,就見蓮蕊進了屋,盈盈一福身,對著衛臨瀟道:“老夫人遣了漆姨娘來看望二少奶奶,奴婢說二少奶奶和二爺正在用膳,已把漆姨娘請到了抱夏裏,二少奶奶要不要見呢?”

見張掖皺了下眉,正要開口說話,衛臨瀟忙道:“這就去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