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就聽龐玉清笑問道:“妹妹覺得這茶如何?”

衛臨瀟見問,吖了口茶,細品了一翻,方輕放下茶盅,笑道:“這縝紅湯色紅濃透亮,味道亦鮮爽濃強,當是縝紅中的極品了。”

龐玉清邊聽,邊也品了一口,笑道:“二少奶奶倒是真懂茶的,我喝著雖覺得的好,卻說不出什麽好來。”

這話甚是謙遜了些,衛臨瀟笑道:“大嫂過謙了,您若不懂,哪裏能得這樣的好茶?”

龐玉清掃了衛臨瀟一眼,卻低下了頭,嘴角滑過一抹淺笑,拎起茶壺,一手抹了長袖,往茶盅裏注了熱水,高衝低斟,行雲流水般,看得衛臨瀟眼前一亮。

就聽龐玉清輕聲道:“妹妹還記得那次娘高壽,我請你來我院裏聚聚的事吧?”

那是衛臨瀟首次入張府,與這大少奶奶接觸,陶晨芙也在,不過幾月,曆曆在目,衛臨瀟自然記得。也便回道:“自然記得的。”

龐玉清便道:“這茶,還是那次二弟派人送來的。”說著,話峰一轉:“不過我喝了這茶,感覺不錯,便去謝二弟,卻不想二弟竟然不知道這事,也不知道是誰送了這等好茶,卻偏假托了二弟之名,倒是叫二弟白擔了這份人情了。”

淺笑呤吟的話,卻聽得衛臨瀟一怔,目光便閃了閃。

這才是大少奶奶找她來要說的事情吧?

當時陶晨芙亦在,那送茶之人的目的呢?

既是著人送來,自然來龍去目清楚的很,龐玉清要查,一府之內,也不是件難事。那人既敢送,想來也是不怕查的。

龐玉清說了,卻不再吱聲。

衛臨瀟倒是忘了,那日張府中人多且雜,龐玉清不是沒查,隻是還真是沒有問出來。不過她心裏倒有些數。

衛臨瀟想著便一笑:“管他是誰呢,人家既不願說,我們隻管喝這難得好茶便是。”

張府裏人情複雜,她卻是不想參與的。但偏是她和陶晨芙同在時做這樣的事來,若不是龐玉清自己搞的鬼,而是別人,目的便複雜了些。

既然不想參與,龐玉清不說出答案來,她自然不會主動去問。

可倘若是想挑撥衛侯府與陶家的關係……

衛臨瀟見龐玉清隻顧著品茶,也不搭她的話,就繼續笑道:“我既也品了這茶,少不得也算欠了人家一份人情,哪日大嫂要是知道是誰送的了,也知會我一聲兒,我做個東道,也請大家去我院裏聊聊天,品品我收著的好茶便是。”

龐玉清聽了衛臨瀟這話,知道自己這番算是沒有白請她來這一趟,卻不知道衛臨瀟和她想的卻不是一回事,但不管如何,她也算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於是笑道:“那是自然。聽我那陶妹妹說起來,妹妹你雖於貴閣中沒什麽名聲,可當真是個萬人不能及的妙人兒,不知道比那些所謂才貌出眾的豪門貴族裏的小姐們強了多少去了。別的且不說,僅這低調的性子,就是別人比不得的。我雖與你相處不過幾日,心裏卻是真喜歡你的,人和人之間,就講求個投緣。何況我那陶家妹妹,素來不輕易誇讚別人,能入得她眼的,統共也沒兩個,至於能叫她誇上幾句的閨中千金,除你之外,再沒一位了。”

衛臨瀟謙道:“大嫂謬讚了,以我莆柳之姿,能得陶姐姐那樣仙人般的人物高看,真是叫我又高興又慚愧。”

正說著話,就聽青羅進來,朝著兩人福了福身,回道:“琴心小姐回來了,鬧著要大少奶奶呢。”

龐玉清還沒有回話,衛臨瀟聽了卻開心道:“快帶進來,正想著她呢。”

青羅拿眼瞧著大少奶奶,就見龐玉清點了點頭。

青羅出了門,領進一位看起來便整潔幹淨長相純樸的二十多歲的年輕婦人來,懷中抱著位紮著兩丫兒童髻係著粉色綢帶,身穿粉色綢衫的小姑娘。

那婦人把琴心送到大少奶奶懷裏,琴心便摟著龐玉清的脖子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娘”,不僅龐主清聽了,臉上柔了幾分,就是衛臨瀟聽了,心中都覺得柔軟妥貼的象是要滴出水來。

就見那小人兒把頭靠在龐玉清的肩上,正拿眼偷瞧著自己的新嬸娘,衛臨瀟便露出了親切的笑來,對著小琴心道:“琴心乖,二嬸抱抱好不好?”

真不知道這樣粉嫩柔軟的一個香噴噴的小人兒,抱在懷裏,是怎樣美好的感覺。

臨雨小的時候,她偶一得機會,便總要抱抱,而每一次抱到懷裏,心中總覺得又溫暖又酸澀。

她想自己的小侄女,那個笑起來比天使還要天使的寶寶。

琴心睜著好奇的大眼往衛臨瀟左看右看。衛臨瀟也笑著用眼神鼓勵她,小孩子是最能體察到別人的善意惡意的。看了片刻,便自大少奶奶的懷裏伸出了兩個小手臂,扭身要往衛臨瀟懷裏鑽。

衛臨瀟見了,忙抱了過來,親了又親。

大少奶奶見衛臨瀟是真心喜歡琴心的,也便笑道:“難得你不嫌煩,這孩子最是粘人的。”

衛臨瀟不自覺的回道:“還有什麽能比孩子更叫人覺得可親可愛的?這世間的每一個孩子,都是仙子。”

也隻有孩子,才叫人不用設防吧。

衛臨瀟一顆心都落在了琴心的身上,龐玉清說了什麽,卻未聽見,就見惜竹撩了簾子邁著蓮步走了進來,麵含淺笑朝著兩人一福身:“打擾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說話了。沈媽媽著人來請二少奶奶回院,說是定遠侯府派了家人過來。”

聲音低沉溫柔。

衛臨瀟一顆心驟然一緊,昨日才回過府,今天就派人過來,難道是出了什麽事不成?又見惜竹笑意盈盈,方鬆了口氣,強按住心中忐忑,笑著問道:“侯府裏派人過來,可說了什麽事?”

惜竹道:“我剛在您屋裏收拾東西,沈媽媽便叫丫鬟讓我來找您,我見那丫鬟說的急,還沒問什麽事呢。”

大少奶奶卻知道惜竹不是個辦事不穩妥的人,既這樣說,想來是有話不便當麵講的,便道:“妹妹還是回院裏去看看吧,日子長著呢,得空再過來坐坐,要是有事,需要幫忙的,就著人過來說一聲兒。”

衛臨瀟笑著道了謝,把琴心交到了龐玉清的手上,惜竹便攙著她下了地:“那我先回院裏了。有空大嫂也去我院裏坐坐。”

龐主清點頭應好,又把琴心交給了跟著惜竹進來的青羅手上,親送衛臨瀟出了門。

待出了院門,惜竹方笑道:“是我們大夫人派人送了幾盆牡丹過來,佟媽媽親送來的,沈媽媽大概是想著佟媽媽不是一般的媽媽婆子,許是大夫人有什麽話要交待,所以才派人來請您回去的。我又想著因為侯府派個下人來送幾盆花兒就請你回去,拂了大少奶奶的麵子,所以才剛才沒說明,二少奶奶勿怪。”

衛臨瀟笑道:“你做的很好。”

同著惜竹幼楠,一行三人回了晴川院,入屋坐了,惜竹便叫幼楠去請正在西廂裏由沈媽媽陪著說話的佟媽媽過來。

佟媽媽進屋便給衛臨瀟行了禮,衛臨瀟便示意惜竹扶了她在錦杌上坐了,笑著道:“娘竟為我這般上心,送了幾盆珍品的牡丹花不說,還勞煩您親自送過來。她身邊哪裏離得了您呢?”

不但表了對大夫人的謝意,還捧了佟媽媽。

就聽佟媽媽笑道:“姑奶奶不過才嫁了幾天,我們夫人哪日不念叨您幾句的?在家時倒沒覺得什麽,一時離了,心中卻無時無刻不掛念著。”

衛臨瀟便黯然道:“果真是我不孝了,娘那邊,還要勞煩佟媽媽每日多寬解些。您跟了她這麽些年,說一句,抵得上別人十句八句的。”

佟媽媽道:“這是自然,姑奶奶就是不交待,那也是我們做下人應該的。”

衛臨瀟便又問了些大夫人日常飲食如何,臨雲臨雨是否常去她院裏陪著的話,約坐了一柱香的功夫,佟媽媽就要回去:“姑奶奶剛入張府,事原也多,我就不在這裏叨擾了,夫人還等著我回去回話呢。”

衛臨瀟便留佟媽媽吃了午飯再回去,見佟媽媽堅持要走,也就不再強留,讓惜竹去取了支八寶玲瓏墜珠寶釵來賞給了佟媽媽。

佟媽媽是大夫人身邊的第一紅人兒,就是管著外院事情的許媽媽也不及的,自然也是有眼界的人,衛臨瀟不至於傻到拿點銀兩去打賞。那佟媽媽見了那寶釵,果然眼睛一亮,卻笑辭道:“不敢當姑奶奶這麽重的賞的。”

幼楠就笑道:“媽媽就收下吧,我們小姐對媽媽您的一點心意。這釵雖也是好的,可媽媽跟在我們夫人身邊,什麽樣好的沒見過?要是這釵兒能入得您的眼,那是看得起我們二少奶奶呢。”

佟媽媽笑罵道:“這丫頭說話越來越伶俐了,我算是什麽人?就敢看不上我們姑奶奶賞的東西了?我是覺得姑奶奶賞的太貴重了,我不過跑了趟腿兒,哪裏受得起?”

幼楠笑道:“媽媽您是什麽人?您受不起,那還有誰受得起的?你趕緊收起來吧,您要是不收,以後二少奶奶打賞我們什麽,萬不會越過您去的,可不是阻了我們得好東西的路子?”

佟媽媽被說樂了,也便收了那釵子:“真真這丫頭的一張嘴呀。”

衛臨瀟也笑道:“越發沒大沒小了,跟佟媽媽也這樣說話,您可千萬別見怪。”

佟媽媽便道:“見外什麽?丫頭是不拿奴婢當外人,還當一府裏的人,才這樣說話呢。”說著站了起來,朝著衛臨瀟一福身:“奴婢這就回去了,改日得空了,再來看姑奶奶。”

衛臨瀟也起了身,親送出了門,叮囑著:“媽媽記得幫我們多寬慰些夫人,就說我在這裏挺好的。叫她老人家不要掛念。”

佟媽媽應著是,衛臨瀟又叫沈媽媽去送她出府,這才回了屋,就問幼楠道:“送過來的花放在哪裏呢?”

幼楠回道:“沈媽媽叫人抬去了抱夏裏,要不要讓她們送到屋裏來?”

衛臨瀟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