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衛侯已經把西山別院的事情,告訴二少奶奶了?

可侯爺如果和二少奶奶說了,不至於不事先告訴他一聲,既是什麽都沒說,二少奶奶才有可能先問,侯府這位嫡長小姐……

就是書白,書墨,還有衛勤都覺得奇怪。西山別院,隻一處莊園罷了,又無出產,不過是使銀子的去處。二少奶奶就是問,也應該是先問他們才對。怎符單對這園子起了興趣,往年又不是沒去的。

不由拿眼打量了孫祖輝一眼。

孫祖輝見衛臨瀟正笑呤呤的看著他,等著他回話。可沒有侯爺的首肯,他自然什麽也不會說,更何況此時還有他人在身邊。於是清了下嗓子,神色間卻比剛才恭敬了幾分,正色道:“西山那邊,二少奶奶往年也常去的,事情大抵知道一些,如今雖然到了您的名下,但您沒有示下,一切自是照著舊例來的,現今園裏的人口,有護院二十四名,六人一組,三個時辰一班,輪流巡視。槳洗婆子八人,廚房十二人,園中各院子兩名守門婆子並兩名護衛,七處院落一共二十八人,照顧園裏花草的六人,其它打掃雜活的十二人,另有大小丫鬟二十八人,小廝八人。至於日常開支帳目等,我已列好冊子,”說著,便拿了一本帳冊來交給衛臨瀟,“二少奶奶得空看看,您看了後,覺得如果哪裏需要精減或者增添的,您再吩咐一聲。”

竟有衛侯府的一半人了。而且一處閑置的別院,何必要那麽多守衛呢。

衛臨瀟見他神色恭敬,前後的那絲變化不著痕跡,便知道自己先問他是問對了,地產鋪子,不過是錢財的事,她如今不缺這個,倒是這處莊園,父親給了她,本就是件讓她不得不多想的事。這樣的老莊園,無論如何,也應該是臨塵的產業才對。如今給了她,怕是衛侯多少是有些思量的。

又見孫總管遞了冊子過來,也便接過了隨手放在了茶幾上,笑道:“我有空再看看,就是有什麽要改動的,也不急在一時,先就一切照著舊例吧。隻是守衛的人,我覺得多了些,以前是侯府名下的,有那些人也還說得過去,如今,既給了我,我家大人,也不過才三品而已,我看沒有必要按排這麽些人,不妨精減些。不過我也不常去那邊,又是那麽大莊子,減不減人,孫總管自己拿意見就行。”

身邊人多,孫祖輝不好多說,她本來也就無意詳問,點到為此即可。

說著,便把目光轉身衛勤,笑道:“田莊的事情,我原是什麽也不懂的,日後還是要請衛總管多盡心些了。您要是什麽困難的,盡管和我說。”

衛勤忙答道:“二少奶奶放心,這兩年年成好,也沒有什麽困難的地方,都應付得過去的。”

衛臨瀟便又問了地裏都種些什麽,往年產出如何,佃戶們日子過的如何,他家中還有什麽人等話,衛勤一一小心的回了。

衛臨瀟就笑道:“得閑的時候,就帶著您家裏的來坐坐吧,可惜田莊離的遠了些,要不倒能在府裏日常忙我些忙的。我們原就是本家,雖然如今你們在我莊子上幫忙,到底也應該親近些才是。”

衛勤便謙道:“蒙二少奶奶看得起。”邊說,邊也把一本往年的帳冊給了衛臨瀟:“請二少奶奶過目。”

倒是個謹慎守本份的人。雖木訥些,但看得出來辦事卻十分踏實。

衛臨瀟接了,也隨手放到了幾子上,便拿眼看著書白和書墨,不自覺的,目光就親切了很多。

這兩人都是她很熟的,又是臨塵都地撥給她用的人,一開口,就似拉家長般:“你們都是以前跟過世子的人,如今卻叫你們管鋪子去,倒是委屈你們了。也不知道你們習慣不習慣,要是不喜歡,我再給你們另按排些事情?”

書墨便答道:“我們原不過是爺身邊的小廝,如今跟著二少奶奶就升了掌櫃的,哪裏會委屈呢。雖然以前沒當守生意的差,但前一段,世子爺已經按排我們跟著原先的掌櫃學了些日子了,因此現在還應付得過去。我們也挺喜歡這差事的。再說生意上的事情,人情往來的,接觸的人多,也是個曆練的機會。二少奶奶就不用單為我們費心了。等我們做不了時,再來討您的示下。”

衛臨瀟便點了點頭,綢莊倒沒什麽,古董鋪子接觸的卻都是些京中的鼎盛之家或是沒落了的富貴人家,原就不一般。先且不說別的,讓這兩人管這地方,日後倒還真有些用處。

就又問了兩人些生意如何的話。兩人也一一作答。完了,書白也交出了整理出來的帳冊。

又閑說了幾句話,衛臨瀟就笑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們了。孫總管和衛總管,若沒有什麽急事,也別忙著就回去,先在京城裏再玩幾天,我身在內院,也不便招待你們,這事就拜托給書白和書墨兩位掌櫃的了。你們幫我好好招待一下兩位總管。”

書白爽直些,就笑道:“二少奶奶放心,兩位都是前輩,我們正想著要多親近著,好請他們二位也教著我們些呢。”

衛孫兩位總管就又謙遜了幾句,衛臨瀟便端茶送客,親送出了門。

沈媽媽見眾人要走,也忙過來相送到了院門,臨行前還不忘暗中向書白和書墨使了眼色,書墨便回了個眼神叫她放心。

沈媽媽出了院門,又吩咐外麵的門房直把兩個送出張府,這才回了院。

衛臨瀟回了屋,惜竹她們重新換了茶,衛臨瀟去了倚牆的羅漢**坐下,在日漸西斜的陽光下,邊喝著茶,邊隨手打開帳冊來看。說到底,她前世是個職業經理人,也許是職業習慣使然,還真是對生意的事情感興趣,先就挑了兩家鋪子裏綢莊的帳冊來看。

細看了兩年的帳,從每個月的銷售額,庫存,利潤,還有這些數據每個月份的大概走勢,把兩年間的做了一下對比,又看了現在的庫存量,所選貨種。不由對分管綢莊的書白暗自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之前的掌先前按排好的,而是跟著學了一兩月的書白自己的按排,這處鋪子交給他,大抵錯不到哪裏去。

隻是這庫存量,雖和往年同期的差不多,卻明顯大於三個月的銷售量了,如果是單純的生意人,這樣的庫存量,一是積壓了資金,二是這樣的庫存也有風險,以衛臨瀟的經驗,如果不是這批貨有著特別優惠的價格,那是得不償失的事情,因此又翻看了下這批貨物的進價和入庫時間,果然是最近的,且價格也比之前幾批貨低了近兩層出來。

衛臨瀟的腦中便閃過書白明朗爽直的樣子來,無意中又看了一下貨物分配,心中不由叫了聲好,這批遠高於正常庫存的綢料,不僅是可以做春秋衫,且因是上等的料子,夏天富貴人家用的也多。便笑著放下了。

幼楠見二少奶奶仔細看了半日,臉上笑意漸甚,就問:“二少奶奶這麽高興,是不是我們這綢鋪生意不錯?”

衛臨瀟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笑道:“那樣的地界兒,我們又是上了年份的老店,口碑自然沒得說,隻要貨品沒問題,生意怎麽著也不至於做不好,我是高興我們這掌櫃的,還真是個做生意的人才。”

幼楠奇怪道:“也沒見您問她什麽呀?就看個帳冊就能看出吳掌櫃是個人才了?”

書白原姓吳,書墨原姓金,因為作了陪房,再不是以前的小廝,所以不能再直呼其名了,故而幼楠才有些一說。

數字永遠比人更值得信耐,隻要人在記數時不作假,它們自己是說不了假話的,再真不過了。

衛臨瀟就笑道:“要不然人家造帳冊幹嘛呢?”

幼楠道:“不就是記個帳嗎?”

幼楠的性子,甚合衛臨瀟的意,要說她這四個丫鬟子,腦子最靈活,辦事最麻利的還真是她,於是耐心解釋道:“有些人是用來記帳的,可有心的人,就能從這帳冊裏看出很多東西來。生意好不好,能爭多少,有沒有風險,賣什麽爭錢多,賣什麽爭錢少,什麽是必需要賣的貨,有哪些貨不值得經營的,都能看出來。”

這一席話,叫幼楠十分佩服:“小姐真是什麽都懂,也沒見您以前學過這些東西呀?怎麽就一看就懂的呢?”

衛臨瀟隻眠嘴一笑,也不答話,隻道:“你要是有興趣,也就看看,興許就能看出什麽門道來呢?”

說著,就把帳冊遞給了幼楠,倒害她一慌:“這個,我也能看嗎?”

臉上又是高興又是害怕的。

衛臨瀟就笑道:“有什麽能不能看的?你要真看懂了,以後也能幫我不少忙。隻要你喜歡,有興趣學著,我閑時教教你便是了。你且看著,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我就是。”

幼楠聽了,臉上便漾起了笑,滿眼的憧憬倒看的衛臨瀟一怔。心裏便有個奇怪的念頭,又覺得是自己敏感了,也便搖了搖頭。隨著幼楠認真去看了,自己也拿了古董鋪的帳冊來。

古董卻不同於其它商品,本身也是較為特別的行業,用前世商場中流行的話說,那賣的不是商品,而是它的價值,文化的價值,觀賞的價值,收藏的價值,甚至身份的象征,個人的喜好等等,這樣的帳冊,老實說,還真就是個記帳看贏虧的用了。

可惜了裏麵沒有賣家買家的資料,要不倒更值得看些。

衛臨瀟剛把那冊子交到幼楠手上,打算再拿著田莊的帳冊看看,就見沈媽媽忙完進了屋,見衛臨瀟在看帳本,欲言又止的。

衛臨瀟見了,便把帳冊推到一邊,讓幼楠給她端了錦杌過來坐了,笑問道:“媽媽可是有什麽話要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