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玉清就裝著不經意的樣子,慢聲道:“本也不值得你放在心上。那年二爺二十歲生辰,被同僚們拉出去,多喝了些,剛好聽荷一直服侍他起居,所以才出了這麽檔子事。不說老夫人生氣,就是二爺心中,何曾把她放在心上?再者,哪個男人會喜歡給自己的人生帶來抹不掉的汙點的女人?就是接回來了,隻怕二爺也不願看她一眼呢。”

衛臨瀟聽了一笑。

事情果然和她料想的差不多,以龐玉清這樣出身的人而言,自然說不出更難聽的話來,張掖既能把這事當作汙點,可見是那聽荷當日趁著張掖酒醉,主動上了他的床的。否則以張掖的性子,若是他心上的女人,必不會一任對方被養到外麵的莊子上去,幾年而不得個名份。何況她還為他生了個兒子。

就聽龐玉清繼續道:“……那丫鬟就是回了府,你再怎麽善待她,隻怕她日子也不好過。至於緣哥兒,好好養著就是了。倒是……”

一個爬上主子床的奴婢,府裏主人們誰還能再待見?就是二爺身邊原先的丫鬟們,隻怕更不會把她當個人來看了。

不過是一心想往上爬的心罷了,隻可惜用錯了方法。衛臨瀟倒是有點同情她。

見龐玉清話說了一半,就停了。衛臨瀟不禁尋問般看著龐玉清。

就見龐玉清似突然想起般,一笑道:“說起來,我也有件事求弟妹呢。”

衛臨瀟不由詫異,她能有什麽事情求她,麵上卻一臉平靜的笑道:“大嫂能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說就是了,我一定盡力辦。”

“我們大爺身邊有個小廝,叫白山,長的一表人才,辦事穩妥,人卻最是伶俐聰明。看中了二爺身邊的蓮蕊,去年就央了我去說,我想著二爺身邊自小跟著的丫鬟,他又沒有成家,所以就沒有提,還有蓮竹,管內院裏女眷們脂粉采購的將媽媽看上了,她剛好有個適年的兒子,也是個不錯的,想要說了去,也央過我。我都沒應呢。現在你和二爺成了親,那兩丫頭也到了年齡。你要是沒別的打算,不如就成全了這兩樁好事。”

龐玉清這是在借機賣她人情呢,衛臨瀟想著,她在府裏這些年,隻怕這兩個丫頭的心思,她心自肚明,如此一來,也算是幫了衛臨瀟,二來,也算籠絡了大爺身邊的貼身小廝和管事媽媽的心,一舉兩得。

她那最後一句“你要沒有別的打算”也算說的高妙。如果衛臨瀟也想找機會打發了兩個,自然借機就應了,如果二爺有心收了這倆人,衛臨瀟自然知道,也好有個退路。

可衛臨瀟到底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倆人的立場本就不同,她雖清楚蓮蕊和蓮竹的心思,可要她就此便為了自己而定下別人的命運,她卻做不到。

不過她剛請龐玉清幫了她的忙,這位大少奶奶說這番話,出發點也是為了幫她,自然不好駁了的。因此笑道:“大嫂既這樣說,若是成了,想來倒是兩樁好事兒。我自然樂意成全,隻是她們都是跟了二爺這麽些年的人,到底還要看看二爺的意思呢。我找個機會說說去。”

龐玉清話說到了,意思遞到了,人情也賣了,結果怎樣,她倒也無所謂,於是笑道:“你放心上就是了。哪天有消息了,給我回個話就行。”

正說著話,就見幼楠在外麵稟道:“二少奶奶,三公子派了院裏的秋蝶過來,給您送了些花來。”

衛臨瀟一聽,就讓幼楠把秋蝶帶來進來。秋蝶和幼楠進了屋,身後還跟著兩個手奉七彩琉璃大口瓶的小丫鬟,那瓶裏裝著滿滿兩大束連枝帶葉的梔子花,有些已經開了,有些還打著苞兒。

一時屋裏滿室的香氣。

衛臨瀟看著不由心喜,忙讓幼楠接了放在長案上,給秋蝶看了坐。那兩個小丫鬟放下花瓶兒,便出了屋,同外麵守著的小麥她們說話去了。

龐玉清極愛梔子,看著也高興,就打趣道:“老三倒是個雅人,隻是他想著給二嫂送,怎麽不想著也給我送些呢?白辜負了我這幾年處處護著他了。”

秋蝶聽了這話,掩袖笑著回話:“大少奶奶可是冤枉我們三公子了,秋荷已領著人給您院裏送過去了。再則,哪年這梔子開了,不是天天往您院裏送的?我們三公子少了誰,可也不敢不孝敬些您的。要不,以後誰給他在老夫人麵前圓話去呀。”

龐玉清也不客氣:“那是,他哪年不做幾件可笑可氣的事來?若不是我,少不得挨了老夫人多少罵呢。”

可見這位大嫂和張恬感情甚好。張恬這樣的人,不說大嫂,就是她衛臨瀟,也極喜歡的。

秋蝶略坐了會兒,就起身辭了要回去。衛臨瀟想著張恬借書的事情,便讓幼楠把書目給了秋蝶,讓她順便帶回去,又示意幼楠給幾人打了賞。秋蝶謝了賞,帶著兩個小丫鬟回了天工院。

這一來,也就到了午膳的時間,衛臨瀟留了龐玉清,倆人一起,也沒再挪動,就坐在羅漢**,讓丫鬟們略一收拾,吃了午飯,龐玉清才回了院。

到了第二日早上請安,等三公子和四公子走了,衛臨瀟也回了院,龐玉清就把這事跟老夫人說了:“……到底是我們張家的骨內,總放在外麵,若哪天有那好事的人知道了,說出來倒是我們張家的不是,再說二弟妹如今也知道這事了,她昨兒和我說了些體已話兒,雖沒明確表示要接回來,我看意思倒是不反對的。到底是大家裏出來的,不是那小性子的人,娘不如主動跟弟妹提提,娘親自去說,二弟妹不看僧麵看佛麵,自然是會應下來的。就是我們二爺那裏,日後也不必再煩這事了。豈不兩好?”

老夫人聽說衛臨瀟知道了,先是一怔,再想想,龐玉清說的也有道理。雖然那丫鬟她想起來就氣,可那孩畢竟是她的親孫子,因此順勢便應了:“行,我過兩天和她說說,至於接那丫鬟回來的事,需要什麽花費,就別讓老二院子裏出了,從我的體已裏出吧,你有什麽要的,和翡文說一聲就是了。至於是妾還是通房,讓二媳婦自己看著辦吧。我也沒有心情煩他們這些事情。”

龐玉清笑著應了。又說了些話,就辭了出去,把老夫人的話告訴了衛臨瀟。衛臨瀟得了準信,就在晚上把這事和張掖說了,張掖倒是不置可否,隨她意辦去。

衛臨瀟就讓沈媽媽吩咐人,把晴川院西後院的一處屋子收拾了出來,等接聽荷出府,就讓她們母子住在那邊。

她並不打算自己去帶那孩子,再說聽荷養活了緣哥兒四年,本就是母子,何必折散了?哪有孩子能離了娘的。她自己前世年少失怙,對這種親情,最是能夠體會。

定了接聽荷回府的日子還沒到,臨塵的婚事,禮部就出麵定了日子,定遠侯府那邊還沒有派人來說,當天晚上張掖回府,就把這件事跟她先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