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月中旬暑氣漸重, 躺在沒有空調的密閉空間, 即使把被子蹬得老遠, 很快也會被悶出一身汗。

嗡、嗡、嗡~手機沒響幾下, **坐起一人, 震動聲戛然而止。

偏瘦的臉因為悶熱的環境多了幾分紅潤, 半睜半閉的眉眼說明她這會兒還沒醒, 白皙的手背上隱隱可見幾條青色的血管,柔弱得仿佛連手機都握不住。

“過來,現在!”

男人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餘曼張嘴“哦”了一聲,便扔掉手機,揉著不大清醒的腦袋去浴室, 沒過多久帶著一串濕噠噠的拖鞋印回來。

她埋著腦袋, 用毛巾在發梢來回摩擦,時不時從抽屜裏掏一支快落灰的眉筆、眼線筆、口紅……

眼看著道具都快齊活了, 手機亮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他的消息。

“不許化妝!”

看著傅卿言特意帶上的“!”, 她撇著嘴角挑了挑眉, 秋風掃落葉似的, 用手肘把零散的化妝品悉數掃落回抽屜。

換好衣服出門, 她剛上車不久,少爺的新指示來了。

“我還沒吃飯。”

在調頭回家和繼續前行間,她稍微掙紮了一下, 開口對司機說。

“師傅, 先去南京路的客仙居。”

話音未落,訂餐電話已經撥了出去。

到傅卿言住的小區,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

門鈴摁了三遍,她才聽到拖拖拉拉的走路聲,黑色的門向內拉開,露出他那張帥氣又討人厭的臉,以及那套鬆鬆垮垮的白色睡衣。

“我給過你鑰匙。”

提著外賣從他身邊走過去,不想承認是故意吵他來開門的,徑直走到飯廳,招呼他過來。

“吃飯!”

他頂著一頭被貓抓過的頭發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一副等人上菜的樣子。

餘曼對此習以為常,站在他對麵,把東西都準備好,連筷子都放到他跟前才轉身,走了兩步被他叫住。

“這個星期,你是不是一直沒過來。”

她轉過身來,無辜的眨眨眼,反問他。

“你不在家,我過來做什麽?”

聞言,他麵上一怔,盯著她的臉沉默著,無言以對,便幹脆轉移話題。

“茶幾上的東西,給你的。”

聞言,怨了一路的她,終於擠出一個笑臉,故作嬌嗔的彎了彎腰。

“謝謝傅少!”

吃完飯,他從飯廳過來,見她枕著沙發扶手看電視,禮物還原封不動的擱在茶幾上。

“看不上?”

“沒有,東西拆開就不值錢了。”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機,頭也不肯抬一下。

“你又想拿去折現。”

她沒否認,他也習以為常,不慌不忙的提提褲腿坐下,取了煙點上,吞雲吐霧間衝她招手,像是喚著家裏的寵物。

“過來。”

她放下遙控器順著沙發爬起來,坐在他身邊繼續發呆,下巴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冰涼的手指迫使她看向身邊的人,他輕輕皺著眉頭,打量著她。

“今天怎麽回事,不高興見我,還是睡了哪個野男人怕我發現?”

話音剛落,她學著他的樣子,將眉心慢慢皺攏,表示此刻自己嗶了狗的心情。

“傅少又開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聞言,他鬆了手扯扯嘴角,冷聲道。

“脫吧。”

話題轉得太快,她愣了愣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真沒看出來他的身體有那個意思。

“現在?在這?”

“生理期?”

他夾著青煙嫋嫋的煙,慵懶又高冷的給了她答案,她低頭不自然的嘟嘟嘴,心想:我大姨媽沒來,你大姨父倒是來了,脾氣真臭!

在她低著頭扭扭捏捏解扣子的時候,他又冷著臉吐出兩個字,“全部!”

餘曼臉色一僵,抬眼看著他,越發肯定他回來前,在哪裏受了氣,更不敢再招惹他。

一番窸窸窣窣的動靜後,她麵朝下躺在沙發上,餘光瞥見手臂上深淺不一的皮膚,意識逐漸飄遠,想起當年被皮帶抽打的樣子,整個人都魔怔了。

見她又在這種時候跑神,傅卿言有些惱火,提著她纖細的胳膊,把她翻過來,低頭重重的咬在她耳邊。

“啊!”

她疼得渾身一顫,剛要罵他混蛋,就聽見混蛋惡聲惡氣的道。

“這種時候你還敢跑神!”

怕再被他咬,餘曼不敢想別的事,盯著他那張前後搖擺的臉,即使是這個角度,現在是這個狀態,他的臉看上去依然精致。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之前會聽到女人說:如果能爬上傅少的床,哪怕隻有一夜,也死而無憾。

一場運動過後,他出了不少汗,不再是先前那副夾著煙的禁欲係模樣,耍賴似的壓在她身上不起來。

“重,起來,我要去洗澡。”

“急什麽 ,還沒結束,做完再洗。”

嫌沙發施展不開,他環住餘曼的後腰,抱起懷裏輕盈得有些過分的人上樓。

她盤腿掛在他身上,長發亂了、臉也紅了,身體在不時的輕顫。

第二戰場是在她的臥室,等他終於辦完事,她差不多也隻剩半口氣吊著。

傅卿言洗完澡走出來,見她臉朝下一動不動的趴著,被子斜蓋在身上,露出大半個後背和數不清的疤痕。

他坐在床邊,不動聲色的把被子蓋到她後頸,擦著頭發問她。

“在等我抱你去洗澡?”

她晃晃腦袋,沒有起床的意思,答非所問的甩給他一個問題。

“快十六號了吧?”

他沒聽懂話裏的潛台詞,微微頷首平靜的反問道。

“十六號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十六號,就三個月了。”

他愣了愣,半晌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你想紀念一下?”

她繼續晃晃腦袋,不敢說實話。兩個月前,聽到他的朋友開玩笑,賭她能不能撐過三個月。

因為,傅少身邊的女人,保質期隻有三個月,算算日子,她也終於快過期了。

“去洗澡,一會兒帶你出去。”

“能不去嗎?”

他抿著薄唇沒說話,她僵持了一分鍾,不情願的抱著被子爬起來。

出門的時候,她順手把茶幾上的東西抱在懷裏,卻被他攔下來。

“不是說給我的嗎?”

“明天再帶走。”

聞言,她在心裏歎了口氣,戀戀不舍的放下那些齁貴的東西,被他推出家門。

電梯裏就他們倆,她盯著數字,他盯著她的臉出神。

“你今天怎麽喪喪的?”

“我哪天不是喪喪的?”

她撇撇嘴,想笑卻沒什麽力氣,隻能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越發讓他不舒坦。

“我出去這半個月,你有沒有背著我搞什麽小動作。”

“什麽小動作?”

“趁我不在,覺得寂寞就去找別的男人。”

他說得一本正經,像是已經抓住她出牆的證據,看得餘曼一個頭兩個大,撇著嘴不知道說什麽。

兩個人誰也不肯認輸,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對方,直到他抬了抬手打破僵局,他想去看她耳朵的傷,卻嚇得她往後躲。

一個下意識的動作,讓原本還算正常的男人突然變了樣,掐著她的脖子,把她頂在電梯壁上,語氣和他的眼神一樣冷。

“再躲一下,我現在就上了你。”

知道他說的出做的到,她咽咽口水默默垂下腦袋示弱。

本以為這樣能逃過一劫,卻發現男人低下頭,輕輕含住她的耳朵,餘曼顫了顫身子沒敢推他。

濕熱的唇舌,從她受傷的耳垂來到臉頰,最後停在她唇邊。

在她的記憶力,倆人沒有接過吻,她從來不會主動,他似乎也不喜歡。

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竟然吻了下來,杏眸瞬間睜得老大,她揪著裙邊不知所措的被他輕輕撕咬。

和他的床技比起來,他的吻技顯然更可怕,不是太好,而是差到不敢形容,生澀地和她有一拚,還毫無溫柔可言。

眼看著電梯要到底,她怕有人進來,使出最大的力氣推開他,捂著紅腫的唇畔剜了他一眼。

“你想要咬死我啊!”

話音剛落電梯到底,他挑挑眉走出去,她擦擦嘴跟上。

坐上車後,她低頭係安全帶,冷不丁的聽見他問。

“最近學習怎麽樣?”

“還可以。”

“馬上大四了,將來什麽打算?”

“沒打算,畢業再說。”

眼裏的驚訝逐漸化作驚恐。

“沒打算讀研或者申請出國?”

“我隻答應我媽好好念完大學,剩下的事她沒交代,我也懶得去想。”

她提起過世的母親,讓傅卿言的表情僵了一下,收回視線不想再搭理她。

她也慢慢收回目光,轉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她的心比表情還麻木。

餘曼不是本地人,還有幾個月22,母親軟弱、父親暴戾,童年一直活在家暴的陰影中。

後來,爸爸終於不再拿家人出氣,她也馬上參加高考準備帶媽媽逃出去,偏偏這個時候母親查出尿毒症,讓還沒回溫的家庭,瞬間跌回冰點。

高考結束後,她打算用籌來的善款帶媽媽去大城市看病,不曾想父親又當了次禽獸,帶著那筆錢撇下她們母女倆離家出走。母親怕拖累她,趁她去派出所報警的時候,在家中喝下整瓶農藥。

母親下葬後不久,她渾渾噩噩想自殺的時候,收到了錄取通知書,作為全縣唯一的狀元,拿到大約十萬的獎金,她用那筆錢還了親戚們的借條,一個人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完成媽媽的遺願。

大三寒假,她回家過年,卻被收賬的人找到,對方來勢洶洶,宣稱她父親欠了一百二十萬的賭資,現在她爸爸人間蒸發,要她父債女還,她連夜收拾東西跑回學校,不想還是被人抓住了。

遇到傅卿言那天,就是對方給的最後期限,如果拿不出錢,那群人轉手把她賣給會所的媽媽桑。在一群人的圍追堵截中,她好巧不巧的摔在他腳下,弄髒了他新買的鞋子、褲子,讓處女座的男人發了大脾氣。

後來,他幫她擺平了那些人,她把自己給他,等他玩夠了,或者想結婚了,她就主動離開。起初她也天天在心裏唾棄自己,後來想:被一個人睡,至少比被萬人騎好,而且傅卿言怎麽都比那些風月場所的老男人看著順眼。

尋死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想活下去隻需要一個:我還有事沒做完。

“到了!”

聽到他的提醒,餘曼收了心思,解開安全帶跟著下車,想著沒多久該下崗了,原本沉重的心,突然間又活蹦亂跳了。

到包房的時候,入眼的還是他那幾個狐朋狗友,昏黃的燈光下,到處都發散著**靡的氣息。

“喲,還沒換呢,我以為你這次回來,就該換一個了。”

聽到這話,她低頭勾了勾唇,在心裏默默附和。

“怎麽,你看上她了?”

對上他涼薄的眼神,周深縮縮脖子直搖頭。

“我喜歡波大的,她不行,太小了。”

聞言,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36B,再抬頭發現傅卿言也盯著同一個地方,薄唇動了動煞有其事的說。

“還行,勉強過得去。”

說罷,抬手搭上她的肩,繞過那些裹在黑絲和西褲裏的腿,找個靠裏的位置坐下。

她咬著唇肉敢怒不敢言,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對麵有個不勉強的大胸妹子正目光灼灼的盯著少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