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獨自照顧一個行動不便的成年人, 對餘曼這種一沒經驗、二沒體力的人來說, 真不是件輕鬆的事。

“真的不用我扶?”

處理完手臂的傷, 腳踝還沒消腫, 有輕微潔癖的少爺就要回樓上換衣服, 她勸了半天沒什麽效果, 隻好戰戰兢兢的陪他上去, 關鍵他還不許人扶。

“不用!”

看著身殘誌堅的少爺,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憂心忡忡的盯著他抬起的左腿, 如果是在平地行走也就罷了,可現在是上樓梯,如果再摔一次, 就真殘了。

傅卿言握著扶手, 手背上青筋四起,才擦幹的前額又冒出一層汗, 腳才剛挨著地, 骨頭相連的地方就竄出來一陣劇痛, 從腳踝一路跑到太陽穴。

她站在第一層台階上, 盯著他緩慢移動的背影半天, 最終還是忍不住了, 上前幾步利索的抬起他的右手架在肩,小手從他後背穿過,不輕不重的環住他的腰。

“磨磨蹭蹭煩死了!”

原本放在右腿上的重心, 頃刻間轉移到她身上, 扛個大老爺們上樓梯,餘曼身材偏文弱,但是力氣一直不小,即使扛著他上樓,也沒累得氣喘籲籲。

“你換好衣服就在臥室休息吧,我晚一點把飯給端上來。”

“嗯。”

少爺難得“懂事”一次,她高興得想去敲鑼、打鼓、放鞭炮,“你先坐一下,我去衣櫃給你找衣服。”

在衣櫃跟前挑到眼花,她終於選出一套適合病人穿的衣服。

“要不要我幫你換?”

“你出去!”

滿腔熱血被他潑了盆冷水,餘曼撇撇嘴依依不舍的往外走,少爺的脾氣差是有目共睹的,但他的臉和身材也不是吹的,幾天沒見,她還有些想他的幾塊腹肌。

出來關上門,她站在門口撓頭,心想:從今天起,自己要從保姆進化成看護了,所以,看護平時該做些什麽?

晚上,她臨時變換菜單,燉了鍋骨頭湯,他的傷一日不好,她就一天不得安寧。

“你多喝點湯,這樣才好得快。”

已經喝了碗湯的男人,擰著眉看著麵前晃動的大骨湯,臉上不說是厭惡,至少也有幾分嫌棄。

“我喝過了。”

“再喝一碗啊,湯又不占位,你就當多喝了幾杯茶,嗯?”

說著話,她又把湯碗往前送了幾寸,差點把湯晃到他臉上,他抿著嘴不情願的接過來,一副喝中藥的表情把湯喝下去。

“別再給我盛湯了!”

怕她任意妄為,傅卿言故意把碗放到離她最遠的地方,一片好心喂了白眼狼,她撇撇嘴拿起筷子不想多看他一眼。

吃完飯,她站起來收拾東西,第一次在他房間吃飯,心裏竟然沒有一絲激動,隻是覺得這個人太不識好歹,有必要按照周深說的那樣,好好的折磨他一回。

“我在樓下,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端著一堆碗碟準備下樓,臨走前還不放心的交代他,誰知道坐在窗邊的人頭都沒抬一下,也沒出聲,像是根本沒聽見她的話。

對他的這種態度,她習以為常,有的時候她感覺少爺特別像個自閉症兒童,可以一天都不和人說話,悠閑的坐著靜靜地想他的事。

對他這種日常狀態,她覺得說好聽點叫沉思,難聽點大概叫癡呆。

她收拾完廚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眼睛盯著顯示屏,心裏卻在想著其他事,擔心樓上的人會不會繼續作死,或者遇到什麽麻煩。

想著想著她就坐不住了,把芸豆放回籠子裏,“今晚你早點睡,我上去看看他,晚安!”

上樓也沒直接去他臥室,回自己臥室找了衣服去洗漱,等忙好了自己的事,才去敲他的門。

“進來。”

得到準許後,她推開門進去,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看著躺在**看書的男人。

“我來看看你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

他拒絕人的時候,總是不分場合,她抿著嘴有些無奈,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熊孩子。

“那你今晚不洗漱了?你忍得了嗎?”

她這話算是戳中了少爺的死穴,他是處女座,有輕微的潔癖,如果隻有一桶飲用水,他肯定會用來洗漱,而不是維持生命。

看著那邊沒反應的人,她知道他聽進去了,他不是聾子,隻是不喜歡回應。

“今晚就別洗澡了吧,站久了對你腳踝不好。”

大概是不滿意她的建議,猶如雕塑的男人,終於放下書,抬起了頭,定定地看著她,好像再說:你敢不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對上他那種要吃人的眼神,她擠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慢慢把腦袋垂下去,把生無可戀的模樣演的入木三分。

兩個人這樣僵持了幾分鍾,她搖搖頭打算認輸,歎著氣走到床邊。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洗,家裏的椅子都是木質的,連個塑料板凳都木有。”

她一心想把他當個易碎的玻璃人看待,卻不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當成弱者,哪怕是在他生病的時候,也不想看見別人同情的眼神。

“我自己可以。”

論倔強,她覺得十個自己都幹不過一個傅卿言,看著他那種帶著慍怒的表情,她覺得自己像個SB,好心好意來幫人,人家一直不領情,她還一直往上貼。

“那好,我去睡覺了,您早點休息!”

反正她是拿錢辦事,他不需要幫忙,她又何必給自己找事,如果少爺回頭因為這件事翻臉,她還正好能借此機會離開他。

想到最後一點,餘曼的心情突然好了一點,瀟灑的轉身回臥室,關上門跑到**繼續帶著耳機看視頻。

傅卿言在**坐了一會兒,待心情平複才掀開被子,看著依然臃腫的左腳,眉心慢慢收攏,小心翼翼的把腿放下來,剛踩著鞋就疼得倒吸氣。

去浴室的路上,他幾乎都扶著牆,左腳不敢用力,走得很慢,卻沒弄出什麽動靜。洗臉刷牙什麽的都還容易,偏是洗澡這件事對他來說有些困難。

長時間單腿站立,讓他的體力快速流失,沒多久臉上就呈現出不正常的紅暈和虛汗,生平第一次如此狼狽,他甚至慶幸那個同情心泛濫的女人不再跟前,就沒人看得見他現在的樣子。

洗個澡洗到頭暈眼花,對他來說也是頭一回,嫌穿衣服太麻煩,就把浴巾圍在腰上準備回臥室,才拉開門就看見在外麵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女人。

見他用那種防狼的眼神看自己,她急忙摘下耳機解釋。

“我是來上廁所的,你可別多想。”

解釋完,目光從他滴著水珠的頭發移到偏窄的腰部,就差點被那幾塊腹肌弄得挪不開眼。

“你在看什麽?”

被她極具侵犯性的目光盯得起雞皮疙瘩,他捏著拳頭,聲線中藏著幾分怒火。色字當頭的餘曼,被這聲質問拉回現實,急忙搖搖頭故作鎮定的墊著腳往裏看。

“衛生間,你還用嗎?”

那種黏在身上的不適感消失,握住的拳頭也下意識的鬆開,他拖著受傷的左腿,挺著脊背給她讓路。

看他左搖右擺的動作,她實在是放心不下,急忙收起手機跟過去,剛打算扶他一把。誰知他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故意往旁邊讓了讓,害她撲了空。

傅卿言是想躲開她,沒成想用力過猛,害得自己重心不穩,整個人都有往地麵傾斜的危險,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扶牆,卻被她手疾眼快的抱住了。

“你能不能別逞能啊!”

她也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但那是有前提的,有的時候自以為是,反而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確定他不會往下倒,餘曼輕輕放開手,轉而打算攙扶少爺的胳膊,但是她才把手抬起來,尷尬的一幕出現了。

不知道是他今天沒把浴巾紮好,還是他剛才的動作太大,也可能是她不小心勾到了浴巾邊緣,整塊浴巾當著她的麵落下去。

“……”

第一次發生這種尷尬的狀況,倆人都有些懵,尤其是他,已經懷疑是她故意扯掉浴巾,害自己出醜的。

“這是個意外,和我沒關係,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解釋完,她閉著眼蹲下去把浴巾撿起來,一臉嫌棄的把頭偏到旁邊,摸索著幫他擋好不該暴露的部分。嚴格來說,除了那裏,他身上的每個地方,她都能報以欣賞的態度去欣賞。

被人當成色狼後,她連欣賞的心情都沒了,暴力的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架著他回臥室,等把他撂到**才撒手。

“我等會兒去給你端杯水進來放著,你晚上別到處跑,去衛生間的話,給我打電話,我睡得晚。”

“你又在熬夜?”

迎著他責怪的眼神,她皺著眉頭一臉懵逼。

“這個,是重點嗎?”

說到這,她發現自己又在對牛彈琴,急忙把話拐回正道。

“算了,我還是不和你浪費時間了,晚上如果要去衛生間,叫我一聲,我應該能聽見。”

在樓下燒水的時候,她深刻的檢討了自己將才的行為。

“缺心眼,你就是缺心眼。為什麽要幫他,等他多摔幾次,摔疼了,看他還敢不敢給你甩臉子。”

這樣想著,她覺得明天無論如何都要袖手旁觀,氣死那個欠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