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這次去歐洲玩了半個月, 就沒想換換口味?”

說話的還是周深, 視線在餘曼和傅卿言之間來回打轉, 笑的不懷好意。

她早就習慣這幫人不把圈外人當人看的毛病, 自顧自的拿出手機打遊戲, 銷金窟就是好, 網速比她住的地方快幾倍。

“你怎麽知道我沒換過, 倒是你,是小時候奶吃得不夠多嗎?整天埋在女人胸口。”

要論嘴毒,誰能比得過性格乖張的傅少, 一句話懟得周深的臉由白轉青再轉綠。

眼看著要打起來,旁邊的一直沒吭氣的傅詩雨,急忙攔住氣急敗壞的周深。

“行了, 你打也打不過, 罵也罵不過,幹嘛老去找虐。”

她刻意看了眼一直沒出聲的餘曼, 總覺得堂哥是在護犢子。

周深坐下去, 氣得吹胡子瞪眼, 旁邊的女伴給他倒酒, 被他一把推開, 自己端起杯子一口悶。

“鰻魚, 他不喝酒,你來,你替他喝, 一杯五萬!”

打遊戲的手頓了頓, 她先抬頭看了眼身邊高冷的男人,有點躍躍欲試。

“能喝嗎?”

見她還知道請示自己,傅卿言冷漠的眼神開始回暖。

“周總請客,你別客氣。”

餘曼麵上一僵,後悔多嘴問他,聽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要她往死裏喝。把手機揣回兜裏,慢騰騰的挪過去,蹲在茶幾和沙發縫隙間,盯著桌上容量大約為七十毫什的杯子,沒管周圍看戲的人,端起最近的酒杯仰頭灌下去。

她不愛喝酒,因為父親就是個酒鬼,今天不知怎麽的想放縱一次。烈酒入喉,如同飲下一罐汽油再扔一把火苗,油和火瞬間交織在一起,灼燒感從舌尖蔓延到胃部。

一杯、兩杯……她不知道喝到哪兒了,靠扶著茶幾才沒讓自己躺下去,周圍人的嬉鬧、頭頂的燈光以及身後的注視,通通變得模糊了。

見她牛飲度數並不低的混合酒,周圍人嬉鬧的人也都驚呆了,傅詩雨擔心出人命,急忙推了把始作俑者。

“周深,你去攔住她,再喝下去該出人命了。”

“關我屁事,這是你哥的人,喝死了也是他的。”

說完,他翹著二郎腿往後一靠,滿臉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傅詩雨急的站起來越過他們去攔已經不清醒的餘曼,還沒到跟前便被堂兄攔住了。

眾人因他這動作,齊刷刷的倒吸了口氣,都以為傅少今天要玩個大的,沒人敢出聲幫忙,連看熱鬧的心思都少了幾分,畢竟傅卿言瘋起來的時候,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作為當事人的餘曼,已經察覺不到周圍的變化,渾身上下又燙又軟,手裏的酒杯一直晃,手腕不停的顫抖,腦海裏就一個念頭:喝,喝死了就一了百了!

好不容易把杯子端到嘴邊,剛張開嘴便感覺被什麽東西抱住了,手裏的東西被人輕易搶走,她像個泄氣的皮球慢慢垂下腦袋,靠在那個熟悉的臂彎,把眼淚全擦在他的袖子上。

傅卿言端著酒杯,沒看懷裏的人,皺著眉頭一飲而盡,杯子落下時發出清脆的聲音,看著對麵一臉懵逼的周深說。

“回頭把錢打到她卡上。”

說完,也沒有耐心繼續耗在這裏,托起她軟軟的身子把人打橫抱起,在眾人摔碎下巴的眼神中閑庭信步的走了出去。

出了門,他低頭看了眼淚眼婆娑的女人,心裏某個角落無端冒出一團火,還越燒越旺。

“一個星期沒見,你還真是能耐了。”

餘曼暈暈乎乎的,聽不清他說了什麽,更感覺不到他的怒氣,隻覺得仿佛置身於天堂,靈魂出竅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回去的路上,她趴在綠化帶上吐了三回,遠處的招牌糊成一團,耳邊不時響起鳴笛的聲音,刺得她腦袋都要炸開了

“你今天是不是沒吃東西?”

發現她吐了半天都是水,傅卿言的心情糟糕透了,捏著礦泉水瓶的手不斷收緊,偏偏她什麽都感覺不到,隻覺得胃裏翻騰的厲害。

回了家,被他扔在浴缸裏,等衝散了她滿身的酒氣,他才把人拎出來,人事不省的餘曼被赤條條的塞進被子裏,沒等他出去就睡著了,帶著滿身水汽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睜開眼後感覺天旋地轉,胃裏像是架了個小火爐又熱又疼,小心翼翼扶著牆下樓,看見他躺在沙發上看球賽,本想找個地方坐下,卻聽見他吩咐自己做飯。

“菜在冰箱裏,你熬點粥。”

頭痛欲裂的她抓起桌上的杯子灌了口涼白開,暫時舒緩喉嚨裏的灼燒感,搖搖晃晃的往廚房走,沒走幾步已是滿頭虛汗,突然膝蓋一軟,嬌小的身子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餘曼再次睜開眼,是三個多小時後的事,天旋地轉之餘,還感覺左手有些不對勁,皺著眉頭看過去,一根透明的輸液管以及兩個掛在衣架上的輸液瓶,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勁兒,廢了好大功夫,才摸到手機。

“傅少……”

一張口,感覺嗓子被鋒利的刀刃劃了一下,不光疼,還有股淡淡的腥甜。

“我這就過來。”

聽到他的聲音,她鬆開手機,聽見對麵臥室的門開了,拖鞋踏著地板,聲音不慌不忙。

“醒了。”

她抿著嘴眨眨眼,乖得不像話,也醜得不像話,頭發亂似雞窩、麵色枯槁、嘴角還起了一層白皮。

“葡萄糖還沒輸完,想吃什麽。”

嗓子疼得開不了口,她隻能瘋狂眨眼傳遞信息,他皺著眉頭麵上有些嫌棄。

“等著!”

丟下這兩個字,人又出去了,她望著轉圈的天花板,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懂自己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傅卿言端了碗粥進來,到她身邊坐下,捏著她的肩膀扶她坐起來,把碗遞到她嘴邊,硬邦邦的扔出三個字。

“自己喝!”

看著碗裏那根白色吸管,她愣了愣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雖然覺得用這種方式吃飯別扭急了,但好過沒東西吃,很快瓷碗中的白粥見底。

“還要不要?”

“要!”

聲音正常了一些,也還是滿滿的虛弱,他端著碗起身,走到門口時聽得她說。

“加糖!”

傅卿言頓了頓,抬腿繼續往外走,又過了一會兒才出現。好在,第二碗粥是甜的,總算讓她這個病人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關懷。

“繼續睡,有事給我打電話。”

就這樣,他又丟下她走了。餘曼睜著大眼躺屍,在心裏發誓,下次他生病,她死也不過來!

輸液瓶起泡沫的時候,她給樓下的人打電話,他提著藥箱進來,拔針的動作非常簡單粗暴,她“嘶”了一聲,想抱怨兩句又被他搶了先。

“晚上想吃什麽?”

“我能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都可以,想繼續喝酒我也不攔著,實在不行我還能找醫生給你開瓶安眠藥。”

這麽明顯的嘲諷,完全不是他的風格,餘曼蹙著眉不知道傅少今天吃錯了什麽藥,然後不怕死的往下接話。

“你真可以買到一整瓶安眠藥嗎?那你順便幫我拿張紙上來,我先把遺書寫好,免得警察找你麻煩。”

話音剛落,擺在床沿的輸液瓶被他拂落在地,脆薄的玻璃渣子飛的滿地都是,大手揪住她纖細的胳膊,把她拽到床邊,男人指著地上的碎片,平靜的說。

“你撿一片往脖子上劃,我保證不打120。”

她抬頭看著動怒的男人,沉默許久後開口道歉。

“我錯了。”

他表情沒變化,手也沒鬆開。

“我不該那樣說話,你就當我腦袋被燒糊塗了嘛,別生氣了。”

她廢了好大力氣,才夠到他的衣角,扯著白色的布料輕輕晃了晃,像個和長輩撒嬌的小孩子。

“我現在腦袋疼,說話不正常,你就當沒聽見那話,好不好嘛。”

終於,他慢慢鬆開手,她也收回手爬回床中間,裹著被子問他。

“我明天的課是不是也上不成了,醫生說沒說我什麽時候能好?”

“吃了藥現在就滾。”

知道他氣還沒消,餘曼低眉順眼乖乖的吃藥,等他快出去的時候才開口。

“晚餐能把白粥換成皮蛋瘦肉粥嗎?”

男人腳下沒停,留下滿地的玻璃渣徑直出門,她嘬著唇角小聲吐槽。

“去了趟歐洲,怎麽還把脾氣養起來了?看這樣,我肯定能提前下崗。”

下午,她被人弄醒,一睜眼就對上傅卿言淬冰的眼神,一開口,他的聲音和眼神一樣冷。

“吃飯!”

一碗香滑軟糯的皮蛋瘦肉粥,讓她忽略了他的臭臉色,才吃完飯,他就準備端碗出去,她急忙揪住他的衣服。

“你…你能不能扶我去浴室?”

說完,發現他看的眼神更冷了,還徒增了不少嫌棄,她訕訕地鬆開手,不自然的說。

“還…還是我自己去吧,今天給你添…啊呀。”

身體突然騰空,她險些失聲尖叫,抬手下意識想抱他的肩膀,手舉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晚上,他離開前,平靜的提醒她。

“想自殺,地上都是工具。想上廁所,自己去!”

作為一個病號,她收到了這個世界的深深惡意,躺在**抱著被子歎息不止。

翌日清晨,她爬出臥室的時候,傅卿言已經出門了,她在廚房忙碌了一會兒,提著保溫杯回自己在學校家屬區的出租屋。

同住的女生也是房東,本校研一的學姐,學業繁重、喜歡安靜、從來不打聽她的私事,這一點讓餘曼很感激。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臉色還很差。”

沒料到學姐在家,正在換鞋的餘曼麵上一怔,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回來拿書去上課。”

文婷婷平等的點了點頭,好心提醒她。“要是感冒了,記得吃藥,電視櫃裏有。”

“謝謝!”

對方不以為然的的搖搖頭,轉身進了臥室,她也背著包回臥室找書。

辛辣的薑糖水,幫她撐到下課,收拾書包的時候,被班長喊住。

“餘曼,你是不是一直沒看群通知?”

“嗯?”

這學期先後出了被追賬和被包養的事,她申請搬出宿舍,漸漸疏遠了班裏的同學,各種群聊也都屏蔽了。

“那你回去看看?”

“好!”

出了教室門,她掏出手機查消息,沒走兩步被人撞了一下,手機摔到地上。

“不…不好意思啊。”

麵容陽光的男生,愧疚的幫她撿起手機遞過來。

“你檢查一下有沒有摔壞。”

“沒有。”

她平靜的看了眼手機,側側身準備離開,卻沒想到對方追了過來。

“同學,我…我不是你們學校的,能不能問一下信息院的教室在幾樓?”

她抿著嘴有些無奈,沉默半晌給了對方一個晴天霹靂。

“信息院不在這個校區,你來錯地方了。”

“……”

男生大概也是沒想到錯得這麽離譜,愣了愣隨即苦中作樂似的笑了。

“這樣啊,非常抱歉撞掉了你的手機。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一周內你的手機出現任何故障,我來負責維修和賠償。”

說完話,男生滿臉歉意的點了點頭,把名片塞進她手裏急匆匆的走了,著急像是去趕車,她瞥了眼上麵的名字——肖元哲,順手把名片塞進衣兜,提著杯子慢騰騰往外走。

才走到出租屋樓下,兜裏的手機動了動,她眯著眼把機子拿出來,屏幕上的兩個字,讓她太陽穴突突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