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給你室友打電話, 說你要帶人回去吃飯。”

“不行!”

她的態度過於堅決, 傅卿言愣了愣, 忍住踩刹車的衝動, 把車開到她樓下, 鎖好車門轉頭和她對峙。

“你…你又鎖門!”

推了兩下沒推開, 她瞬間就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氣得想抬腿往車門上踹。

“給她打電話,不然咱們就耗著。”

“你!”

有的時候,她真的非常、特別、超級……想給他一拳, 使出全身的力氣,往他臉上打。

倆人在車裏僵持了一會兒,她咬牙切齒的拿出手機給室友發短信, 大約兩分鍾後, 收到了回複。

看著屏幕上的兩個字,她氣得肝兒疼, 擰著眉轉頭看向他, 嫌棄中帶著煩躁。

“開門。”

瞧著她滿心不情願的表情, 少爺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壓著心裏的得意解開車鎖, 在她推門的時候把人拉住, 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後看。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後座上橫七豎八的擺著幾個紙袋,包裝袋上醒目的logo告訴她, 這些東西價格不菲, 睫毛顫了顫,滿頭問號的看著他。

對上她茫然的目光,他伸手在她眉心輕輕一點,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姿態,解釋道。

“今天的午飯錢。”

想到自己辛苦準備的食材,她覺得收點錢貌似也沒什麽不對,推開車門出去,打開後座車門把幾個袋子提出來,可看著手裏沉甸甸的禮物,她又懷疑自己敲竹杠了。

“是不是太貴了?”

“你覺得這些東西,比得上我的胃?”

他這個類比邏輯讓人難以直視,她摔上車門,一言難盡的往前走,拚命把脖子往衣服裏縮。走在後方的男人,看著她的小動作,心頭一緊:糟糕,忘買圍巾了。

到家,她把東西和人一起推進臥室,轉身去廚房看自己的湯。

再次來到這間狹小的臥室,傅卿言坐在床畔小心打量她生活的地方,有點淩亂的床、忘記拉上拉鏈的布藝衣櫃、電腦桌上沒吃完的零食……

“吃飯了!”

聽到她的呼喚,他收回視線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出了臥室拐個彎,看見她站在黃色的木質方桌邊盛飯,一瞬間,時間仿佛被拉回三個月前,那個朝夕相處的夏天。

“你吃鹹菜嗎?”

“鹹、鹹菜?”

見他滿臉驚愕的表情,餘曼心裏對他的嫌棄又多了幾分,不耐煩的解釋說。

“我之前醃的蘿卜條和糖蒜,吃嗎?”

他收起臉上的驚訝,故作鎮定的點頭,泡菜、榨菜、酸菜他都聽過,鹹菜這個詞,確實有點陌生。

等她取了鹹菜出來,少爺已經坐在椅子上了,出來的時候把外套扔到她**了,身上隻有一件白襯衫和一個V領毛背心,衣服貼著身子,看上去比她還瘦。

“你下午要是有事的話,這個就別吃了,味道有點重。”

瞥了眼她所指的糖蒜,少爺了然的點點頭,夾起一塊紅藕放在米飯上,燉了兩個小時的紅藕已經綿軟酥爛,用筷子輕輕一戳,就會散成小塊。

“藕和排骨可能有點淡,你加點蘿卜條將就一下。”

“嗯。”

十多個小時都沒吃東西的人,吃點紅藕,沒覺得淡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伸出筷子夾了點爽脆的蘿卜條嚐嚐。

“有點酸。”

酸味從敏感的舌尖,一下子傳到大腦皮層,他的眉頭自然收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咬到黃連了。

她一直都知道,少爺不喜歡酸澀的東西,但她沒想到,連偏甜微酸的小蘿卜條也會被他嫌棄。

“那你吃排骨和藕嘛。”

說著,她夾起一塊小排擱到他碗裏,動作從容自然,完全忘了他的小潔癖。當然,看著碗裏的排骨,他也忘了這回事,彎著薄唇眼中冰消雪融。

太久沒吃到這麽“簡易”的中餐,一向不逞口腹之欲的男人,今天吃得有些撐了,又不想被她瞧出來,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推開椅子起身。

“我去你屋裏歇一歇。”

想到他吃完就溜,不幫忙收拾東西,她有點來氣。但是轉念一下,他可是傅卿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她心裏不知怎麽又平靜了。

廚房是公共區域,每次吃完飯她都會第一時間把餐具收拾幹淨,等她忙完這邊的活兒,少爺已經躺在她臥室的小**睡著了。

在床邊盯了他半分鍾,實在是忍不了他如此放肆的行為,餘曼彎腰推了推他的肩膀,把人弄醒。

“你怎麽在我這裏睡了,回家睡去。”

一睜眼就對上她嫌棄滿滿的眼神,少爺心裏特別不是滋味,要知道他不管去哪兒都是前呼後擁的,也就她這麽不開眼,動不動把他往外趕。

“你室友還沒回來。”

“她沒回來,你也不能在我這兒睡啊。”

她覺得現在少爺的邏輯思維非常可怕,簡直到了反人類的地步,明明是她的臥室,他非要提她室友,完全搞不清主次和重點的樣子。

“為什麽不能,你又不是沒在我公寓睡過。”

聽完他厚顏無恥的反駁,她捏著粉拳倒吸了口氣,想抓起**的小熊往他腦袋上哐哐一通亂砸。

“當初是你叫我搬過去的,又不是我……啊!”

不想聽她嘰嘰喳喳的廢話,少爺一把拉住她溫熱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就把人拽進懷裏,粉色拖鞋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拋物線。

眨眼的功夫,他們的位置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被壓在**的女人,盯著上方的男人,心率飆升的很快,彎彎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忽閃忽閃的看上去有些俏皮。

“隻有這樣才能讓你閉嘴是不是?”

她咬著唇角不敢吱聲,畢竟這個姿勢確實尷尬至極,再說家裏現在沒別人,難保少爺不會獸性大發。

看著她認慫的傻樣子,傅卿言感覺心頭熱流湧動,大手撐在她身側,把人牢牢地困在懷裏,盯著她那雙左右閃躲的眼睛,慢慢低下頭…

就在他將要吻上心心念的蜜唇時,餘曼不知從哪裏借來的力氣,咬著牙把他從身上推開。

“你能不能別鬧了?”

最近少爺變得很怪,疑心病頗重的她,下意識當他又在玩遊戲,像貓逗老鼠一樣,耍得她團團轉,欣賞她擔驚受怕的樣子,並以此為樂。

少爺不慌不忙的坐起來,坦坦****的看著她的眼睛,反問道。

“我鬧什麽了?”

“你自己心裏清楚,之前不是說好不再管我的事,現在這又算什麽!我真不需要你們的可憐,也不需要什麽禮物,就想徹底擺脫你們,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活著。”

“你想一個人,那個律師算什麽?”

他突然提起肖元哲,給她一種胡攪蠻纏的感覺,急的直跺腳。

“他、他是我朋友啊,我難道不可以有朋友嗎?”

“……”

他張張嘴,有口難言的感覺湧上心頭。

“你休息夠了,快回去吧,一會兒我室友該回來了,你留這不方便。”

把少爺趕出去後,她心事重重的走回臥室,坐在床邊看著堆成小山的禮物盒,沒有動手拆包裝的想法。

最近,她感覺周圍有些不尋常的變化,怕是自作多情,隻能裝傻充愣,他的遊戲,她玩不起。

這天之後,傅卿言再次從她的世界銷聲匿跡,拆開禮物後,她也懶得上網查價格,用得上的就用了,用不上的都在櫃子裏待著。

十二月中旬,初雪在大家的期待中姍姍來遲,餘曼是在南方長大的孩子,每次見到雪都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個感覺,興奮、驚訝、喜悅……各種難以言說的感情最後匯聚成一場來勢洶洶的流行感冒。

“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感冒雖然小,但是不能拖。”

“好,我上完課就去醫院。”

看著因脫水而嘴角起皮的人,文婷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都這樣了,還上什麽課啊,給班長說一聲,讓他幫你請個假,現在就去醫院,早一點還不用排隊。”

難得聽到學姐一口氣說這麽多字,餘曼扶著牆虛弱的點了點頭,看她虛弱到站不穩的樣子,文婷婷皺了皺眉。

“要不然我請個假送你過去吧,反正就在學校旁邊,不遠。”

“不、不用了,我沒事的,出去打個車就到了,你快去上課吧。”

快到期末,她不敢耽誤人家的學習,急忙接連擺手。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你放心上課去吧,我這就回臥室給班長打電話,然後去醫院看看。”

等學姐出門後,她又扶著牆搖搖晃晃的回臥室,請了假,叫了車子,她穿上最厚的衣服往樓下走。

因為這場大雪,醫院裏隨處可見和她相同症狀的人,坐在椅子上輸液的時候,她後悔沒帶個充電寶,看著手機不足百分之40的電量,心裏慌得一筆。

即使手機沒電,壓也不住她發朋友圈的衝動:手機沒電的時候,才會想起充電寶的好;生病的時候,就會懷念大白兔的味道【圖】。

圖片自然是她紮著針頭,略顯可憐的手背,發完朋友圈,她收起手機閉眼休息,昨晚咳了一夜,現在困的厲害。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被人擠了一下,閉著眼下意識的往邊兒挪,卻被人拽回來。她發冷的右手被一個寬厚、溫暖的物體包裹在其中,腦袋被人扶到右邊,酸軟的脖子終於找到了一個支撐點。

餘曼掀開沉重的眼簾,一雙沾著雪粒和泥水的男士皮鞋出現在視野中心,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

“她現在可以吃東西嗎?”

清冷的音色中帶著幾分焦急,她不知道護士是怎麽說的,隻覺得轟隆一聲,什麽都聽不清了。散落的碎發擋住眼角的淚水,幹燥的嘴唇被一個偏硬的東西戳了一下,她艱難的張開嘴,由他把糖推進去。

糖是甜的,鼻尖是酸的,人是暖的,心卻是苦的,這個五味雜陳的冬季,讓她百感交集。

身邊的男人輕歎了口氣,溫柔的撥開貼著她臉頰的碎發,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在走廊的另一頭,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氣喘籲籲的左顧右盼,他處理完工作,看見她發的朋友圈,什麽都沒想就開車過來了。

站在滿是醫患人員的樓道裏,越心急越不易尋到想找的人。護士調節好流速,低頭交代幾句轉身去往別處,心急如焚的男人終於找見剛才被人擋住的身影,當下心中大喜。

隻是,他的笑容還沒在臉龐綻放,就瞬間枯萎了。看著夾在一堆患者中間,依偎在一起的男女,他怔怔的站在那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