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期而遇
“加油站？那個好像要關係很硬才能做啊！”薑義軍心裏很不以為然，開加油站能賺錢這傻子都知道，問題是這買賣不是有錢就能開的。
遊飛揚一眼就看出這小子沒當一回事，心中泛起一絲表現一下實力的念頭，微微想了想便道：“前麵岔路轉彎，去省城！”
薑義軍猶豫了一下，扭頭將遊飛揚臉上的自信看在眼裏，想起臨行前王國華的話，車子減速轉彎，奔著省城臨湖市的方向開去。
警車呼嘯開道，隨後是兩輛黑色的奧迪車，後頭還綴了一輛金杯中巴。這麽一個車隊出出現在兩水市至南山縣的道路上，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奧迪車裏坐著的人來頭不小。
地委書記溫昌盛獨自坐在後座上，表情嚴峻雙手環抱，腦袋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秘書蔣前進透過後視鏡仔細的觀察著老板的舉動，心知此刻老板正在做出一個重大的抉擇。
南山縣發生的踩踏事件第一時間便傳到了地委要員的耳朵裏，南山縣紡織廠別看在一個小縣城裏，但是其規模在地區六縣一市也是排在前列的國企。當前國企正麵臨著全麵改製，南山縣紡織廠發生的事情以其說是個別案例，不如說是當前形勢下全地區國企現狀的縮影。
兩水地區大大小小的國企一百多，當改製的大局成為一種必然時，地委書記溫昌盛最擔心的事情是各縣、市在具體操作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可能引發的騷亂。現在看來擔心成為了一種現實，南山縣紡織廠發生的下崗職工集體請願事件引發的悲劇，縣委主要領導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南山縣的情況在位六年的地委書記溫昌盛基本了解，縣委書記李雄飛性情強硬霸道，沒少得罪人，因為這一點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幹了十一年。李雄飛今年五十五歲，進步無望隻能安心的做他的“土皇帝”。這一點從李雄飛在任縣委書記期間南山縣換了七位縣長就能看出來。南山縣的局麵溫昌盛一直想改變，隻是礙於李雄飛資格太老，市裏有人幫忙說話，自身有不犯大錯，地委書記想動他也很難。現在看來，這是一個機會。
打定主意的溫昌盛陡然睜開眼睛，對前麵的蔣前進低聲道：“小蔣，還有多久能到？”
“溫書記，還有五分鍾的樣子進入南山縣界，估計縣委的主要領導已經在等著了。”
蔣前進不是話多的人，按說隻要回答五分鍾就足夠了，後麵的話看似多餘，其實不然。溫昌盛聽了不動聲色道：“通知曉斌同誌，我們不下車了，直接去縣城。”
錢曉斌，地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此刻就坐在後麵的一輛奧迪車上。南山縣發生的事情讓錢曉斌極為惱火，李雄飛是錢曉斌的黨校同學，當年兩人住一間屋子，兩人私交極好。不是錢曉斌在地委幫著說話，李雄飛的縣委書記早幾年就坐不住了，最不濟也要換個地方。
來之前地委主要領導召開了緊急會議，地委書記溫昌盛之處，當前麵臨國企全麵改製的關口，南山縣發生的事情說明了縣委領導班子存在嚴重的問題。如果是平時，錢曉斌肯定會委婉的表達一點淺見，今天則沒有發言。半個小時的短暫會議結束後，地委常委會議做出決定，地委書記溫昌盛和紀委書記錢曉斌聯袂趕往南山縣。一定要把南山縣的問題控製在最小的範圍內，同時要以最快的速度查明南山縣紡織廠在改製的過程中是否存在以權謀私的行為。會議結果對李雄飛非常的不利，錢曉斌對此毫無辦法。
大哥大的鈴聲顯得有點聒噪，秘書接電話後嗯嗯兩聲掛掉，後頭對錢曉斌道：“老板，蔣前進打電話來說，溫書記表示直接去縣城。”
錢曉斌悶哼一聲，身子往後一仰沒有說話。這個電話的意思很明白，李雄飛這次位子坐不住了。溫昌盛很客氣的提前打個招呼的含義如下，隻要李雄飛離開南山縣就行，錢曉斌可以考慮怎麽安排李雄飛的問題了。
地委書記無疑給紀委書記留足了餘地，這一含蓄的交流過程中表達的另外一層意思是，在如何處理縣委書記李雄飛的問題上，錢曉斌要采取主動提議的方式。當然，錢曉斌不著急現在就做出回答，不過拖不是辦法，今天必須就李雄飛的問題做出決斷。
錢曉斌的腦子裏想到一件上個月發生的事情，南山縣政府批給龍溪鄉一筆款子，龍溪鄉政府的人拿著縣長、常務副縣長的批字去財政局居然領不到款子，在縣委會議上曾澤光表示了一下不滿。結果當場李雄飛就拿起電話，把財政局長一頓臭罵，這筆款子才得到了解決。
“老兄啊！你做的實在太過分了！”錢曉斌在心裏歎息一聲，無奈的做出了一個苦澀的決定。從秘書手裏拿過電話，撥通電話後道：“雷鳴同誌，南山縣委書記李雄飛同誌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縣委書記一職，我會向昌盛同誌建議，把李雄飛同誌調到地區人大代理副職。”
電話裏傳出一個沉穩的聲音道：“嗯，我知道了。”
…………
踩踏事件發生的三日後！
午後的天空烏雲壓城山雨欲來。下午上班的時候，政研辦裏意味的人員整齊，王國華上班以來這是第一次。
政研辦人員整齊不假，但是個個心不在焉。主任章兆龍好幾次走到門外的走廊上對著南山賓館的方向長時間的注視。其他兩位則顯得坐立不安，老黃泡茶的時候甚至不小心把茶杯打了，老錢麵前的報紙根本就沒打開過。
唯一不變的隻有王國華，一如既往的安靜。
地委主要領導今天一口氣來了六位，此刻正在賓館的會議室裏開會。這兩天各種小道消息傳的厲害，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南山縣領導班子將發生重大變化。章兆龍今年五十三歲，老牌的副處級，政研辦的冷板凳他肯定是坐夠了。以前李雄飛在台上，章兆龍沒有翻身的可能，現在……。
“主任，我想請天假，明天我母親生日。”王國華走到章兆龍跟前時，章兆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嗯？請假？哦，知道了！”章兆龍答應一聲，掏煙的手有點抖。叮，王國華摸出打火機，熟練的打著火，章兆龍楞了一下，看了看王國華平靜的臉。點上煙吸了一口，章兆龍看起來不那麽緊張了。
“難得你還記得母親的生日，現在這種孩子不多了。這樣我給盤龍鄉打個電話，算你去盤龍鄉調研。三天假期，應該夠了吧？”章兆龍不是良心發現，也不是盡釋前嫌，而是覺得這麽一個關鍵的時候，身邊少這麽一個有嫌疑的家夥無疑要輕鬆許多。
“謝謝主任！”王國華說了一聲便收拾離開，人剛走遠，老黃就陰陽怪氣的冷笑道：“主任，對這小子客氣啥？姓李的這一次在劫難逃！”
章兆龍看了老黃一眼沒說話，心裏暗自腹誹：“就你這點度量，能成什麽事情？難怪都五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個正科。”
滴滴滴，腰間的中文機這個時候響了，章兆龍飛快的拿起看了一眼內容，一股強烈的喜悅控製不住的湧在臉上。
…………
開了大半天的會議終於有了結果。縣委書記李雄飛調地區人大代理副主任，縣長曾澤光常務副縣長周勇停職接受組織審查。縣委副書記管一偉暫時主持縣委工作，縣委常委副縣長王易支持政府工作。
王國華走進縣城裏唯一的一家蛋糕店時，老天爺終於吭聲了，連著幾個悶雷炸響，站店的小姑娘發出一聲驚呼。
鋪天蓋地的雨幕瞬間遮蔽了整個縣城，蛋糕店門前的馬路上不多時積水便淹過腳踝。叼著一隻煙，王國華有點無奈望著門口，雨實在太大，即便帶著雨傘一時半會也走不成。
一陣狂風卷著一片雨滴進門口時，外頭衝進來一個身影。光線很暗，心不在焉的王國華隻是掃了一眼，就繼續望著窗外發呆。怎麽才能跟被停職的曾澤光搭上線呢？這個問題煩惱了好幾天也沒結果。王國華不是沒有想過主動找上門去，可惜這麽做痕跡太明顯不是上策。
這個機會絕對不容錯過！
嚴佳玉摸出紙巾擦拭臉上的雨水時一轉眼，雖然隻是側麵，並不妨礙嚴佳玉一眼就認出王國華來。三天前的那個午後，嚴佳玉很生氣。從來沒被人那麽罵過，還是被一個比自己小了五歲的人罵。還是一個政研辦做冷板凳，拽什麽拽，同為副科級，嚴佳玉享受正科級待遇呢。當時嚴佳玉有狠狠的咬死這個混蛋的衝動，此刻似乎這種感覺不那麽強烈了，恨意猶在，目光更多的是關注這個年輕人臉上那種不符合年齡的平靜。
是的，這個年輕人的表情看上去很成熟！如果能笑一下，不知道會是怎麽樣？
嚴佳玉糾結於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突然發生的想法時，王國華看見外頭的雨小了一些，從位置上站起來轉過臉。
兩道目光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