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緩頰
腦子裏把整個過程過一遍，曾澤光很快得出也該結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心細如發且性格沉穩知進退。換成一般的年輕人，開車時間長了容易疲勞，抽煙提神很正常。車到省城，到了停車叫醒自己時，邊上就是公廁，還準備下了移動電話，這不是心細是什麽？叫出租帶路那都是小事了，關鍵是到了省委大院時，主動表示留在外頭等著。這不是知進退那什麽算知進退？曾澤光讓老婆領家去休息被拒絕，這一點則說明了王國華的沉穩，沒有挾功邀賞。
年輕人有才雖然難得，可天下的人才少麽？天底下被埋沒的人才少麽？人才為什麽被埋沒？究其根源非常複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不拘小節的人才又沒有背景者，十有八九要被埋沒。
城府極深的曾澤光在這個決定前途命運生死攸關的時刻，把心裏所想強行壓了下去，不動聲色的對王國華道：“小王，我在省裏還有事情要辦！”
“那我先回縣裏去了！”王國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順著曾澤光的話往下走，沒有一句廢話沒有半點不滿。在邊上看著心裏有點不落忍的舒雲嘴巴張了張，還是把話壓了回去。
這是性格使然，還是在演戲？曾澤光目送著桑塔納的消失，心裏生出矛盾來。當王國華麵臨考驗交上來的是一份滿分還帶“+”號的答卷時，曾澤光反而生出一絲不安來。
“澤光，是不是太過分了？小王一路辛苦，連口水都沒喝上。”舒雲憋到這會才說話，曾澤光聽了微微搖頭，甚為堅定的答道：“眼下正是稍有差池結果就是雲泥之別的時刻，過分一點也就那樣了。一切水落石出了，我自不會虧了他。”
實際上王國華毫無芥蒂的選擇離開那一刻，曾澤光心裏最後一點疑慮都打消了。
王國華開著車子不慌不忙的先找一個加油站，油箱加滿正付錢準備走人時，肩膀上吃了一下拍。回頭一看王國華愣住了，笑道：“你怎麽在省城啊？不是去了上海麽？”
站在王國華伸手的居然是薑義軍，後頭還跟著一個滿臉笑容的遊飛揚。
“誰說了一定要去上海的？省城也有超市！再說了……。”薑義軍眉飛色舞的樣子，一看就知道這家夥得了大好處。
“咳咳！”遊飛揚及時的咳嗽兩聲，打斷了薑義軍的賣弄。遊飛揚覺得自己的身份不應該成為兄弟之間的籌碼，薑義軍嘴巴快，把加油站的事情說出去的話，遊飛揚擔心會影響自己和王國華之間的感情。畢竟之前一直沒告訴他，自己有個省委書記老子。
薑義軍也是個精明的家夥，雖然不知道遊飛揚為何如此，但還是決定什麽都不說為好。
“我家在省城呢，有點事情先回來辦一下。對了，你怎麽到省城來了？”遊飛揚上前來笑道，記得在大學時候，遊飛揚的臉上一年到頭也看不見幾次笑容。沒想到這才幾天下來，這家夥臉上的表情豐富多了。看來隻要是人，都是需要朋友的，沒有人天生自閉。
王國華對遊飛揚的底細心裏明白，自然不用開口去問。一切都當做不知道似的，上前來輕輕敲了遊飛揚的肩膀一錘，笑道：“我來半點事情，你看上去氣色不錯，家裏的事情一定處理的很好。家裏人都好麽？”
王國華猜的不錯，遊飛揚這一次回來，老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變了態度。不再強逼他去上班，隻是一再強調不許打著省委書記的旗號去搞事。父子之間第一次沒有因為遊飛揚的選擇發生激烈的爭執，這讓遊飛揚的心情大好。遊飛揚更感激的是王國華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資金，有了這筆錢，遊飛揚才有了跟父親麵對麵交談時挺直腰杆的勇氣和自信。
多年以後，遊飛揚從阿姨的口中才知道根源，父親之所以不阻攔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因為別的，正是由於遊飛揚的性格固執又偏於柔軟，有點自信不足。當遊飛揚展現出一種自信的神態時，父親覺得兒子長大了，可以自己出闖**了。
天下的父母都覺得子女永遠長不大，希望把他們護翼在身下。古往今來做父母的大抵如是，許南下是省委書記，同時還是個父親。
王國華的問候絲毫不帶功利性，遊飛揚聽慣那些目的性很強的奉承話，聽著這話覺得尤其的親切。遊飛揚一直沒什麽朋友，不僅僅是性格原因，還有家庭原因。正因為如此，遊飛揚對於王國華這份拋開了家庭背景的友情格外看重，不然也不會求阿姨出麵幫忙解決加油站手續的問題。
薑義軍不知道遊飛揚的出身，隻是知道遊飛揚很牛就對了。來到省城這幾天，遊飛揚領著他住進了一家四星級賓館，然後丟他一個人在賓館裏交代人伺候好了，再回來時帶著加油站的手續回來的。憑著這份手續，薑義軍能在兩水市任何一個地方開加油站。
薑義軍倒是希望能跟著遊飛揚去上海，不想遊飛揚謝絕了。這不遊飛揚帶他到這個加油站來加油還是免費的，順手還塞給他一份一個季度的油票。這份油票隨著手續一起到有飛揚的手上，遊飛揚對此並不在意，覺得不是什麽大事。薑義軍看見了則是又驚又喜，他這種身份的孩子，想用上油票得多難啊。可見身份和地位能決定一個人的眼界，在遊飛揚看來用點免費油跟吃飯睡覺一樣正常，從小到大，家裏的一切需求從來都是別人主動辦好的送上門。
“家裏挺好的，有心了。上海那邊我自己去就行，就不麻煩義軍了。”遊飛揚沒有太多的解釋，覺得隻要知道大家是兄弟就成。同時還含而不露的點了一下自己已經知道資金的來源，王國華心裏微微一怔，很快釋然。幾百萬的資金，這可不是小數目。薑義軍一個小地方的土財主，又當不得家的，怎麽可能輕鬆的拿出來？這點遊飛揚要是想不到，日後在金融界怎麽可能幹出一番名堂來？
既然遊飛揚不捅破，王國華也當做不知道好了，大家心知肚明。遊飛揚不追問資金的來源，表明是一種強烈的信任。
“你這個小同誌，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整整一天不上班，連假都沒請！我告訴你，不相幹趁早滾蛋，……。”
大清早的剛上班，王國華在大院裏被章兆龍逮住了就是一通猛尅。跟著曾澤光去省城沒請假，正趕上昨天章兆龍正式被任命為主管文教的副縣長。鹹魚翻身的章兆龍想顯示一下存在感，又考慮到剛上任不好得罪人，於是乎倒黴的王國華被看中了。誰讓王國華是沒資格沒背景沒地位的三無人員，不欺負你欺負誰啊。
當然了，最關鍵的一點，王國華不是走李雄飛的關係進的縣委麽？
“王國華！”一個冷冰冰的女聲打斷了章兆龍的話，章副縣長正嗨的時候被打斷，不悅的扭頭尋找了一下。發現目標時原本陰沉的臉換上一臉的微笑，頗為客氣的招呼道：“小嚴，早上好啊。”
按級別來算，嚴佳玉比章兆龍差著兩級呢，憑啥對她這麽客氣？原因很簡單，人家有個人大主任的老子，外加一個目前主持縣委工作的黨群副書記的公公。章兆龍現在頭上還帶著“代”的帽子，得罪了嚴佳玉，人大那邊補選的時候，他就等著哭吧。更別說嚴佳玉丈夫去世都兩年了，還沒有任何該換門庭的苗頭，管副書記一直很疼惜這個兒媳呢。
章兆龍的示好嚴佳玉還算客氣，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章縣長，我找小王幫點小忙，你看方便麽？”
“方便，怎麽不方便？”章兆龍自然不會為了王國華這個沒前途的“三無人員”得嚴佳玉，甚至還轉身嚴肅的對王國華道：“小王，嚴科長讓你去幫忙，一定要好好表現。”
王國華一直很乖的低著頭挨訓，也不解釋。這會如夢初醒的似的抬頭，大聲表示道：“一定好好表現，章副縣長放心。”
一般情況下，這個“副”會被很多人在稱呼領導的時候無視掉。王國華這麽稱呼，無疑惡心了一下章兆龍，不過他是新入體製內的，章兆龍心裏不快也還真不好認真。嗯一聲，跟嚴佳玉打了個招呼，章兆龍背著手，慢悠悠的踱步離開。昨天才上任的，今天官威就出來了。
“院子裏的人都這樣，習慣了就好。”嚴佳玉笑著安慰了一句，王國華其實壓根就沒往心裏去。以他現在的心裏承受能力，這算個啥啊？
“謝謝嚴姐！”王國華當然不會忘記這個，盡管嚴佳玉也沒打算讓他感激緩頰一事。
“跟我還客氣呢！”嚴佳玉嗔怪的瞪了一眼，一時間嬌態橫生，那神態像情人之間的親密之間在竊竊私語。還好這會上班的人不多，不然被看去了還真會產生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