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胡大人

“方才陳老同門外哭鬧的幾戶協商,正巧胡大人造訪,王爺不在本是要回,瞧見那事便問了是誰的主意竟能打發這些潑皮,陳老本誇著姑娘便如實相告,這不……非要見姑娘。”身板瘦削的小廝一路小跑著,邊同她講明個中緣由。

“這王府之事,胡大人怎來幹預?”若芸腳步不停,狐疑至極。

小廝愁的五官糾結:“姑娘有所不知,這胡大人是兩朝重臣,又欲……唉……總之姑娘小心便是,陳老頂不住,這才隻能請姑娘去。”

“胡博文……”若芸總覺得這名字在哪裏聽過。

“姑娘一會兒見了胡大人可悠著點……”小廝好心的又提醒她。

她左腳才跨過前廳後門,右腳卻生生收住:她知道這胡大人是誰了!

她隻記得當初還是蘇小姐的時候,爹下朝若是心下氣悶便多少會發下牢騷,十有八九是同食古不化、頑固不靈的老臣有了爭執,這十有八九中每每提到“老匹夫”、“老頑固”,偶爾指名道姓便正是“胡博文”。

六部旁落異姓,這胡大人可是唯一兩朝統領禮部的老臣,那個爹口中的“老匹夫”。

她正猶豫是繼續進去,還是逃為上策,小廝已經忙不迭的高聲宣布:“蘇小姐到!”

“去告訴我的丫頭,我這日要外出,讓她自行歇息不用等我。”若芸飛快的囑咐那小廝,已然打定了主意。

她才進門,就見著陳老一臉無奈的對著她搖頭示意。

抬眼望去,那客上座之人墨色暗紋褲靴、著絳朱的繡花錦緞袍,腰間的水蒼玉縛著純色組綬滿滿當當的垂到腳邊,花白的頭發用鑲玉簪子束在頭冠裏,麵色蒼老、神情嚴肅,山羊胡子一絲不苟的垂著,端坐靠在椅背上將她打量。

她忙行禮:“民女見過胡大人。”

“哼,老夫還當這協理處事之人多通天的本事,不過是個自稱民女的黃毛丫頭。”見她一身簡單的藕色衣裙、相貌雖尚可可儼然一副未經仔細打理的樣子,胡大人第一句便沒給好臉。

“回大人,民女不曾受封夫人,也非為官入職,自稱民女乃是合乎情理。”若芸不吭不卑的回答,屈膝。

胡大人麵色更為不悅:“如此伶牙俐齒,可知尊卑二字如何寫?”

“回大人,大人乃禮部一品尚書,自然為尊,民女升鬥小民,自然是卑。故而大人坐著,民女站著回話。”若芸緩緩應答,仍不起身。

“好個刁鑽的小丫頭,乳臭未幹卻管起堂堂親王府的事,既知道尊卑,恐怕對這‘廉恥’二字不甚懂得!”胡大人拂袖,轉過臉瞧也不瞧她。

“不知胡大人意欲何為?”若芸抬眉,這胡博文當之無愧是“老匹夫”,她也不過圖個清靜行個方便,這榮親王府的事按理說也容不得他管,這分明就是借機找茬。

“你年紀輕輕,以借住王府之名染指榮親王爺的家務事。老夫統領禮部,自然容不得你目無禮法,妄圖一步登天,讓榮親王爺蒙羞。”胡大人咬牙切齒,不悅之色甚。

見他上綱上線,既然擺明了打臉,若芸也坦然直起身:“胡大人也知,這是王府家事,民女隻奇怪,以胡大人之意這等家事該王爺郡主親自過問?”

“自然是陳管家親力親為,這日後王爺成了婚,自然是當家主母過問的。”胡大人十分肯定的回答。

見陳老在一旁使了眼色,若芸大約明白了大概:當日後院書言便言胡大人設宴款待,怕是有女兒待字閨中意欲嫁進榮王府當這“當家主母”,聽聞有女子在府中主事,這才急了非要把個關。幸好程清和口中“新娶的小妾”沒有傳到他耳朵裏便給掐沒了,否則這胡大人還不知要多激動。

爹說的“老匹夫”“、老頑固”、“不可理喻”倒是真真準。

“回胡大人,這等小事,陳老不過同民女閑聊提起。這冬祭將近,容他們胡鬧傳出去豈不也是辱沒了王爺名聲。若芸雖借住在此,也得了聖上口諭,王爺給民女令牌容我隨處走動,民女也不過做個順水人情圖個清靜,多嘴提個建議罷了,這辦事拿主意的的人可都是陳老管家。”說著,若芸極不情願的從袖中拿出那方木製小令,揚手給他瞧。

胡大人仔細辨認著,氣得胡子都抖了:“胡鬧!這同陳管家同樣的令牌,怎能隨手給個民女!你目無尊卑法紀、言辭同老夫針鋒相對,那老夫今日倒是要等王爺回府,親自問個明白!”他說完重重的拍在案幾上,震得桌上的茶杯一晃。

榮逸軒給她,本就是解圍用的,這下倒真的派了點用場,不過這胡大人是更生氣了。

“胡大人,我家王爺今日不知是否回府……”陳老忙上前提醒道。

“那老夫便在這候著!倒是要瞧瞧這小毛丫頭還能將老夫如何!”胡大人吹胡子瞪眼,不依不饒。

見他一副“待王爺來收拾你”的架勢,若芸莞爾:“胡大人當真不等王爺回府便不走?”

“是又如何?”胡大人氣著問道。

“那請胡大人安坐,陳老可叫人給胡大人準備些瓜果吃食。恕民女出府逛逛,胡大人自便。”若芸微笑,不等他回答便笑嘻嘻的朝門口走。

胡大人傻眼了。

“姑娘可要人跟著?”陳老反應過來,忙上前問,順手塞給她包碎銀子。

“我去去便回,不會走遠。”她輕聲,眼珠子瞥了瞥胡大人,意指等他走了她再回來。

“你給老夫站住!你這個目無王法,姓甚名誰,是哪家沒有教養的女兒!”胡大人怒不可遏的聲音越來越遠。

又傳來陳老為難的聲音:“胡大人,這姑娘是客,我等也攔不住的。”

回望王府門額上的燙金大字,若芸這才鬆了口氣。

眼下若是被這老匹夫知道了她是當年那個同他爭的麵紅耳赤、就差當庭翻臉的蘇熙、蘇學士的女兒,那她可就真的溜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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