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藥理卷本

百澤頓時愣住,旋即輕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是不肯答應的。”

他說著,看她的目光卻一點點冷下去,隨意搭著的手腕也收到背後,衝她抬了抬下巴道:“但是,你要用可靠的辦法來說服我才行。我雖傷而未愈,但帶你先回扶蘇還是綽綽有餘。”

“好。”若芸滿口應承,並未急著說明,壓低聲音道,“我問你幾件事,你要如實回答,另外,得將一人排除在外。”

“哦?”百澤驚訝於她此時特別的提起一人,看著她唇邊狡黠的笑容,倍感疑惑。

“當初張餘送與我宮中布局圖,那批注有人代筆寫成,現在想來隻有一個人,那便是顧尹昭。”若芸說著,看向林中駐地,點頭示意道,“此人雖無二心,但腦袋好使,時不時幫皇上來這麽一下。即便他大部分時候作壁上觀,但難免不受皇命而為。此番,絕不能讓他替榮錦桓出謀劃策,要確保他置身事外。”

“好,我這就安排下去。”百澤毫不猶豫的點頭,道,“你要問我什麽事?”

若芸並未著急問出口,眸光閃爍,像是下定什麽決心般神色異常凝重起來。

談話多時便有侍婢尋來,道是尊主在雲閣脫不開身,請她先行到就近的偏殿用膳。

百澤一改先前的嚴肅,與她結伴前往並未再提方才相談之事,沒事人那般嬉笑著閑聊,打趣說吃個飯還有人特地找,他這族長都許久沒這待遇了。

隻是他對著備好的吃食無甚興趣,傍著暖爐端著酒碟,破天荒的發起了呆,用膳過半便意興闌珊。借口要事匆匆離席。

若芸眼見著他舉止失常,心知肚明自己提了多危險的要求,單要駐營地裏縛走顧尹昭。已需至少一等護衛這般人才可得手,更別說要同時防住清平教與大祭司一脈操控的術法。

她煩惱著。再也吃不下去,範翠放了竹筷,屏退左右後在附近走動消食,百澤有問必答,對她的要求幾乎照單全收,意見交換的順利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似乎他對分而擊破有十全的把握。但隱藏在他看似無所謂的笑容之下的,是對榮錦桓深深的不屑與無可排解的恨意。

若芸踱著步。漸漸遠離偏殿而行,趁人不備便貼著步道繞去另一條路,遠遠的避開正殿朝盡頭青色的屋瓦而行。

前有程清肅相輔相勸、同進同退也罷,頻頻鬧事的主體畢竟還是清平教,百澤這般灑脫之人,對兄弟之爭皇權傾軋所帶來的傷亡也忍得了、放得下,如今榮錦桓欲鋪平大業之路而借刀殺人,重創定州以坐收漁利,兵戎相向而毫不內疚,叫他心中憋了多年的委屈和不滿一齊迸發。但偏偏礙於大局他於百澤又報不得仇、下不了殺手,更無顏麵對傷重昏迷著的程清肅。

想到此,若芸踩在枯葉上的步子霎時頓住。百澤方才交談之時總提到榮錦桓有一半是為奪她而來,若他所言非虛,那讓榮錦桓求而不得、痛失所愛,倒真是一劑猛藥,這也難怪他聽她欲行險招卻欣然答應了。

若芸歎息一聲,瞅著緊閉的院門半晌,呆立不前。

他不會動手殺她,但若要選,她親自選一條必亡之路。他也不會攔著的,隻是他就這麽肯定。榮錦桓的執念會深至此,這般地步也不願放手麽?

她失神啞笑。自己妖言惑眾、迷惑聖主的罪名上,看來又要多幾注入條薄情寡義、朝秦暮楚的罪名,而對扶蘇來說,她是清平教教主的女兒,是天頤皇帝的目標,更是害尊主以身犯險的罪魁禍首,裏外不是人還真是如此。

若芸歎了口氣,依照百澤所言,在榮逸軒出兵相助那時起北胡便悄悄撤了虎視眈眈的邊界兵力、以示和好,估摸著自己現在唯一對的起的便隻有曉紅和張餘了,就算是西離接受稱臣後納貢削減大半的優渥條件,難保榮錦桓事後翻臉,索泰與柔嫣便會複國無望。

她複看眼前合攏的院門,像是看著一道隔開了是非安危的屏障,躲進備好的帷幔便能置身事外,留在這裏便要多凶險有多凶險,她微微歎息,推門而入去尋那間曾見過的屋子。。

夏日時的藥廬人來人往、藥香彌漫,多處起爐煎藥、繁忙不休,此時山莊撤了大半的人手,藥廬也空無一人,路過藥房更是見架上空**,櫃門上的標注也撕去了不少,裏頭的珍貴草藥想必大部分都搬至安全處,要麽便是給懷軒墨帶去急救程清肅了。

若芸走著看著,漸有失望籠上心頭,來到側院不起眼的屋前,掃視一圈眼神頓亮,欣喜的發現架子上堆疊的書卷仍是滿滿當當,似乎一本不少,見無人把守又未有禁止入內的字樣,忙到了書架前翻閱。

與百澤的相談之中,他唯一答的含糊的便是施在她身上的藥術,他雖不善於,卻點破程清璿與懷軒墨聯手所致,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說不定能腐肌生肉、起死回生,隻是他對此並不精通,所以聽她的描述也猜不出來。

她也在懷王府曾問過懷軒墨那手腕上的黑色針痕到底是什麽來曆,他隻興趣索然的說這不過是經絡用藥一齊構成的藥術,最後一道便是用針沾了珍貴又極易揮發的藥油紮入皮下,黑色的一圈不過是血脈暫時的不適應而引起的淤痕,吸收後便不會再有。

她追問他是何術法,懷軒墨三緘其口,末了才說這是為了防止她莫名其妙的中毒所用,無奈當時柔嫣病著她也無心在問,可她卻能明顯的感到手腳不再徹骨冰冷,體內時不時有熱力竄著,讓她時有錯覺自己是不是給脫胎換骨了。

本來她也是想當然,但這次程清雯的迷?藥下在她身上她能抵禦自如,程清璿那般篤定的提起藥術,讓她越發懷疑抵禦中毒隻是一部分,所謂術法一定是一個整體,那摻了血的秘藥會不會冷宮那時起便已經開始作用,不止護心脈,還有其餘的目的?

如果真的能像百澤所說那樣神奇,隻怕代價不小,她若能在此找到記載原理的書籍、窺得一二,那或許她冒險行事能更有把握些。

此處筋脈藥理的資料齊全,分門別類放了幾個架子,她吃不準自己要找的是哪一種,隻能一套抽出一本來看,起初書本的文字與天頤相同,她翻閱之下便能輕易的剔除,又見筋絡穴位詳解的配圖畫本,她也能輕鬆的放回,但翻到第三個書架她已大失所望,不僅配圖寥寥無幾,連文字也朝著她看不懂的形式轉變。

她隻能憑著大概猜測翻閱查找,耗了半日功夫也徒勞無獲,最後披來的鬥篷被擱在一邊,上頭堆滿了陳舊泛黃的書籍,均是可疑又確定不了的卷本。

太陽一點點偏西,室內逐漸昏暗下來,若芸拭去額上越冒越多的汗珠,瞅著左手中黃如枯葉的書頁上像鬼畫符一樣的字,又看了眼右手書上更為難懂的標注,隻得硬著頭皮再去看左手那本。

程清璿得了稟報便悄然而至,到了屋瓦下便瞧見室內一片狼藉,若芸就著僅有的光亮仔細的分辨書上的字跡,全神貫注且滿頭大汗,對他的到來毫無所覺。

他在窗外站了許久,隻得提燈入內,笑著問道:“在找什麽書?”

“一本記載藥術的書,要很厲害的,醫死人肉白骨。”若芸早就給一堆文字弄的頭昏腦漲,想也不想便將百澤猜測之語說了出去。

程清璿見她這般說,當即心知肚明,默不作聲的走到書架前,抬手按動機關讓書架自動移開,牆壁上空了個四方的缺口,裏頭擱著幾本卷本。他不急於拿,卻在牆上又叩了數聲,由四方的缺口中出現了一道手掌大的精鐵門,門開後裏麵又躺了數本卷本。

“是不是這本?”程清璿取了其中一本,合了機關後遞給她,又抬起燈盞替她照亮。

“謝謝!”若芸想也不想便接過來,胡亂的翻了幾頁卻發現上頭是更加看不懂的字,但描繪的圖卻是手腕上一圈點墨似的痕跡,當即欣喜萬分。

“你若想知道,直接問我要就成了。”程清璿看到正中她下懷,不禁微微搖頭。

笑容才浮上唇邊便戛然而止,她頓覺哪裏不對,倏然抬頭,對上程清璿似笑非笑、溫柔如水的眼眸,這才反應過來,手一鬆便將握著的卷本落到地上:“你,你……我不是……我……”

她結結巴巴的意圖辯解,瞧著他含笑了然的模樣,終於垮下肩來,垂頭喪氣道:“對不起,我隻是想找找藥理,怕這什麽術有副作用,對你有影響。隻可惜,好像還是看不懂……”說著便不好意思的去拉他的袖子。

程清璿微微愣神,旋即將她柔軟的手握住,笑道:“聽你這麽說,我豈能生氣?此藥術並非能醫死人肉白骨,卻能保存心脈、抵禦毒素,針藥齊下是讓心血匯合,氣血不易散,擋一擋致命傷興許也可以。”他眼眸清澈,說的坦白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