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時要裝逼
?蘇小竹死之前說過,小翡姓鄭，除非報了仇，否則他不可以姓蘇。
於是報仇成了鄭翡最大的執念。早在鄭翡叛出蕭家,鄭冽本就該意識到他為了複仇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不再是小時候那個為了小小痛楚會抱著他的大腿哇哇大哭的孩子。可是,夢裏的鄭冽太過自以為是,總認為鄭翡姓鄭，是他的幹兒子他就該護著。這也是他忽略了很多極有可能是鄭翡帶來的潛在危險。
現在鄭翡報了仇,為慘死的家人、蘇家的幫眾討回一個公道，可以光明正大地換回自己的姓氏,鄭冽覺得,是時候放手了。
尤其是第二天鄭冽發現鄭翡的人送他回南風市，但在南風市接他的卻是蕭燊的人時，他更加下定決心徹底切斷炎幫與蕭家的關係，不管鄭翡有沒有聽明白他話裏和他斷絕關係的意思。
來接鄭冽的人是蕭燊的得力助手之一林浩。這個人膽大心細、八麵玲瓏，是蕭燊手下最擅長交際的主兒。因為同樣的敢玩敢鬧，鄭冽和他的交情不錯。
“鄭少，好久不見！”林浩笑著把鄭冽請上車。關上車門，他說道：“恭喜你和燊哥和好。我就說燊哥不會氣太久！”
蕭燊和鄭冽因為鄭翡的事決裂，林浩是蕭家裏為數不多的對鄭冽態度始終如一的一個。
“謝了，下次天王星喝酒，算我的！”鄭冽原本有些陰沉的心情好了一點。
“你知道我不會客氣的！”林浩哈哈笑，見鄭冽臉色好轉，才拿下巴點點車窗外正在離開的炎幫的人：“這次四少鬧出的事情大了點，聽說死了幾十人。報紙上沒有報實數，但公安局那邊動靜不少。”
鄭冽說：“不用管他。被人抓到把柄關進去也是他活該。”
林浩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鄭少，你終於做奶爸做厭煩了？可喜可賀啊！”
鄭冽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用得著這麽損嗎？”
林浩笑笑，掏出口袋裏開始震動的手機，看了一眼遞給鄭冽：“燊哥的電話。”
想起之前對蕭燊信誓旦旦說過不去見鄭翡，鄭冽頓時頭皮發麻，猶豫了一下接過手機：“燊哥，我是鄭冽。抱歉，我還是去了看鄭翡。”擺正態度先認錯。
蕭燊的聲音板板的：“我不意外。為什麽不用我的人帶你過去？”
但鄭冽還是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一絲淡淡的類似“恨鐵不成鋼”“狗改不了吃屎”的味道。
鄭冽簡直欲哭無淚，想喊冤又不好在林浩麵前喊，隻能說：“燊哥，電話裏說不清，我去找你，有事和你談。”
“……求我幫你家那臭崽子擺平這次的事？”蕭燊陰沉問。
“絕不。”鄭冽立刻說，“他的事他自己搞定，我不管了。”
蕭燊哼了一聲：“晚上八點，天王星。”
“我會準時到。”鄭冽說。
蕭燊幹脆利落地掛斷電話。
鄭冽把手機還給林浩。林浩接過手機收好。他一直留意著鄭冽和蕭燊說話的內容，這時看著鄭冽笑得又更真誠了些：“那鄭少，現在你想去哪裏？林司機隨時為您服務！”
離晚上八點還有七個小時。中午沒有吃飯的鄭冽選擇去相熟的餐廳填一下肚子。
林浩要陪，被鄭冽一記鄙視的眼光阻止。
紈絝鄭少用一種誇張的嫌棄目光上下打量林浩，慢吞吞說：“如果你是一位美女，我甚至不介意你三陪……”
潛台詞：但可惜你是一個不合我胃口的臭男人，所以你可以滾了。
林浩知道這是鄭冽不想占有他的時間。不過他身上有蕭燊的命令要保護鄭冽，今日之內不能讓鄭冽走出他的視線範圍。
正當他想厚著臉皮羞答答說“其實我是木蘭”，鄭冽的目光已經越過他放在他身後的某點上。
林浩扭頭看過去，隻見一個漂亮貴氣的年輕男子提著公事包站在不遠處，看著鄭冽一副想過來又不想過來的表情。
是鄭少喜歡的那種類型，還有點眼熟。林浩摸著下巴想。
最後男子還是朝他們走過來。見鄭冽臉上露出一絲詫異，林浩知情識趣地站起來：“鄭少，今日我歸你管，不要讓我難做。門口等你。”
“嗯嗯。”鄭冽心不在焉揮揮手，像趕蚊子一樣。
這種見色忘義的表現讓林浩好憂傷。他剛才聽著鄭冽和蕭燊打電話，還以為鄭冽終於決定把鄭翡蹬了，難得對鄭冽升起一絲刮目相看的感覺。但顯然走了一個還有另一個，鄭少身邊實在空檔不多。隻希望這一個不會給他們帶來太多麻煩。
林浩滿懷心事地走了。
如果鄭冽知道林浩在腹誹什麽一定伸腳把他踹倒。其實他隻是有些詫異會在這裏看到殷兆瀾。這間餐廳離中天集團總部有點遠，而且是鄭冽來得比較勤的吃飯地點之一。鄭冽和殷兆瀾“如膠似漆”的時候曾經帶殷兆瀾來過好幾次，後來兩人鬧翻分手了，殷兆瀾就絕跡於除了公司以外每一個可能會碰到鄭冽的公共場合。
現在殷兆瀾不但來了，還主動走向鄭冽？
天要下紅雨了嗎？太陽要打西邊升起來嗎？
鄭冽不禁有些出神。
就在殷兆瀾快要走到鄭冽這一桌時，一個西裝革履，滿身精英氣息的男子突然快步從側邊過來，一手抓住殷兆瀾的手臂。
“阿瀾，你去哪裏？”
殷兆瀾的臉瞬間冷下來：“歐陽先生，這是公眾場合，請你自重。”他施了暗力甩開精英男子的手，整了整領子，恭敬又溫順地站到鄭冽身邊，彎下/身勾起唇輕輕叫道：“幹爹……”
那個歐陽先生立刻盯著鄭冽，淩厲的氣勢撲麵而來，含著一抹掩不住的鄙視。
鄭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分明是有人看上殷兆瀾，殷兆瀾不喜歡，借著他趕人！
要是以前，遇到殷兆瀾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求助，估計鄭冽立刻打蛇隨棍上，摟住他向對方宣告主權，並且用最紈絝刻薄的話把對方貶到一文不值，讓他再也不敢生出覬覦殷兆瀾的心。
但現在……
鄭冽不動聲色地繼續切著他的牛排，微微側過臉問殷兆瀾：“過來這邊談公事？”
殷兆瀾似乎料不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平淡，唇邊的弧度不著痕跡淡了淡：“是的。歐陽先生是世華科技的代表。”
世華科技。歐陽家。
鄭冽幾乎忍不住嗤笑一聲。殷家出事前和歐陽家可謂是世交。但殷家出事後，歐陽家不但沒有伸手幫一把，還用屬下的世華科技公司吞掉了殷家旗下相關的產業。殷兆瀾得勢後，所有曾經對殷家落井下石的勢力都被他刮下一層皮。
看這個歐陽先生對殷兆瀾的態度，恐怕兩人自小就認識，交情還不一般。聽說最近歐陽家內鬥得厲害。所以這個歐陽家的男人找上殷兆瀾，是想“破鏡重圓”？
“是什麽公事？”鄭冽問。
殷兆瀾停了停：“歐陽先生想購買我們旗下公司的一批燃料。”
“動力最新開發那一種？”動力是中天集團旗下專門生產各式複合燃料的公司。
“……是的。”
“殷總長，雖然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財務部連業務上的事都管上了，但你是個能幹的，在商言商，即使歐陽先生是你的朋友，也不可以因此放水，損害公司利益。”鄭冽用一種溫和又不乏警告的對待下屬的語氣說。
殷兆瀾似乎噎了一下，看著鄭冽的眼裏閃過一抹怒意。
歐陽先生聞言，看著鄭冽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微變，突然開口說：“阿瀾，不介紹一下？請問這位先生是？”他在“阿瀾”這個親密的稱呼上咬重音，似乎想突出他與殷兆瀾的關係匪淺。
殷兆瀾都當著他的麵特意叫他“幹爹”了，這個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才是怪事！
不過鄭冽知道在一些所謂的世家子弟眼中，鄭家就是一不入流的暴發戶，他鄭冽就是一上不了台麵的紈絝公子。若不是背後有安家和蕭家暗暗幫扶著，鄭冽所代表的鄭家根本一文不值？
想得倒是美好，真當他那隻剩下一個殼子的歐陽家是盤菜？他堂堂鄭少還看不上眼！
鄭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對殷兆瀾說：“來者是客，你好好招待吧。我吃過飯另外有事。”他才不插手這趟渾水，傻傻地被當槍使，讓殷兆瀾自己應付這些自招的麻煩去。
“鄭冽，你……”殷兆瀾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怎麽也想不到他會把他推給這個姓歐陽的！
難得已經變得沉穩冷靜的殷兆瀾露出這個表情，鄭冽不合時宜地覺得他還是很漂亮的。但他已經不想像以前一樣任他予取予求，怎麽辦？
鄭冽看著殷兆瀾，慢慢叉了一塊牛排入口裏。以他的教養，該知道不好打擾別人進食。
殷兆瀾的臉色沉下來。他定定看著鄭冽，淡淡抿起唇。
“阿瀾……”歐陽先生見鄭冽一點都沒有理搭他的意思，隱怒地皺起眉。
“閉嘴。”殷兆瀾冷冷道，提起公事包突然往外走，頭也不回。
“阿瀾！”歐陽先生一愣，連忙追了上去。
鄭冽看著殷兆瀾的背影一點一點走遠，微微繃著的背跟著一點一點鬆下。
——其實也沒那麽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