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邦,洛林的地域麵積排名第二,僅次於沃野千裏的納沙泰爾聯邦州。若是徒步行進,橫穿洛林需要十天半個月,即便騎馬也得五六天以上,畢竟這裏的地形以山林為主,並不適合騎馬或驅車行進。

要想在這樣一個地區找出敵人秘密集結潛伏的飛行艦艇,也許很簡單,也許很艱難。如果有理想的飛行載具,一兩天時間就能夠將偵察範圍覆蓋洛林的大部分地區,但是,除非有魏斯這樣的特殊視野,空中偵察未必能夠起到效果。如果沒有合適的飛行載具,那麽縱使魏斯親自出馬,沒有兩個星期也是拿不下來的。

軍情如此緊急,魏斯沒有太多的選擇。他先是帶領小股遊擊隊對地方抵抗組織提供線索的區域展開地麵偵察,所使用的是摩托車與徒步相結合的方式。花費了兩天兩夜,才對一處區域進行了篩查,但隻發現敵人的地麵部隊集結點,並未發現飛行艦艇的蹤跡。

在進行這次偵察之時,魏斯的夥伴們按照他的吩咐,從一處秘密的物資儲備點取出了戰時拆卸儲備的飛機零部件,將其組裝成雙翼飛機。和平年代,這種雙翼機是洛林農林航空隊的常規裝備,具有良好的低空低速性能。

等魏斯馬不停蹄地返回秘密營地,遊擊隊員們已經完成了飛機的組裝工作。這架雙翼機可以搭載兩名成員,除了魏斯之外,還有好幾個人都具備基本的駕駛技術。於是,他挑了個技術好、膽子大的夥伴跟他搭檔。入夜之後,遊擊隊員們將飛機推到了樹林外的草地上,目送它順利地升入夜空。

戰時的技術改裝,使這款堅固耐用的農林飛機增大了航程、改善了通訊,雖然它的活動範圍還是隻夠覆蓋小半個洛林,但空中偵察的視野和效率都較地麵行動提升了幾十倍之多。第一次夜空偵察,魏斯他們便發現了諾曼人位於洛林東北部的飛行艦艇集結區,而且他們的低空偵察沒有引起敵人的反撲。

在安全返回營地後,他們迅速將目標情況報告給了聯邦軍指揮部。這一次,聯邦軍迅速對諾曼軍隊的飛行艦艇集結地展開轟炸。諾曼人為了隱蔽和守衛這些戰略力量,也花費了不少心思。意識到聯邦軍找到了他們的位置,隱蔽集結區的諾曼艦艇迅速起飛,一麵與聯邦軍空中力量交火,一麵向後方撤退。

經過大半天的鏖戰,聯邦軍完全摧毀了這一處集結區,毀傷敵方飛行艦艇20多艘,迫使敵方數十艘艦艇撤回到了莫納莫林山脈以西。

這一擊,像是捅了個大馬蜂窩。諾曼人一麵對周邊地區的聯邦軍航空基地展開報複性攻擊,一麵在洛林地區展開了喪心病狂的搜捕。他們依據無線電測向的結果,派出大批部隊對可疑區域進行了突襲,這些精銳的諾曼士兵搭乘飛行艦艇氣勢洶洶地進入到了看起來渺無人煙的山林之中。

在遊擊行動中,為了及時傳遞回重要信息,無線電必不可少,而諾曼人又能夠利用無線電測向技術追蹤遊擊隊的位置,上一場戰爭中,魏斯可沒少吃這種虧。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在和平年代,聯邦方麵便掌握了無線電中繼技術,也即是在無線電發射源附近安置轉接器。通常情況下,這種中繼裝置安置在數十裏的範圍之內都能夠起到效果,而對方的無線電測向,準確性隨之降低了許多。

盡管洛林的遊擊隊和抵抗組織做足了準備工作,但是麵對敵人這般大規模搜捕,還是有遊擊隊和抵抗武裝暴露了行蹤。在這種形勢下,一旦被敵人發現,哪怕是利用坑道山洞進行隱蔽,成功逃脫的幾率也不高。

在這狂風暴雨般的掃**麵前,魏斯和他的夥伴們仿佛又一次陷入到了上一場戰爭第一次遊擊戰最痛苦最慘淡的回憶。然而整體環境的變化,使得這種夢魘不至於再一次發生——得知遊擊隊和抵抗組織陷入了困境,聯邦軍迅速對洛林境內的諾曼軍隊展開攻勢。聯邦戰機不分晝夜的突入洛林上空,對遠離了城鎮要塞等布防區域的諾曼軍隊展開攻擊。這種分散式的無固定目標的空襲,起到了積少成多、聚沙成塔的作用。幾天下來,聯邦空軍斃傷諾曼軍隊上千人,並摧毀了不少車輛和物資。更重要的是,這種空襲極大地擾亂了諾曼人的計劃。在許多地區,被派出的諾曼小股部隊因為遭到空襲而被迫停止行動。

除此之外,聯邦軍還通過夜間空運、地麵滲透等方式,向遊擊隊活動地區派來了戰鬥部隊,迅速而有效地提升了他們的作戰能力。

形勢迅速穩定下來,然而在最為危險的那幾天,魏斯和他的夥伴們忍痛將立下了汗馬功勞的雙翼機給拆毀了。為了繼續對洛林中部和南部地區進行偵察,他再次向聯邦軍發出了提供技術裝備的申請,旋即得到了積極的答複。次日清晨,兩架新式偵察機抵達遊擊隊的秘密營地,並在長度不足五百尺、地麵不夠平整的草地上安全降落。

這種偵察機,以電驅星源石作為輔助動力,由此獲得超出空氣動力學製約的構造和效率,但也因為浮空構造的重量,導致它無法像戰鬥機一樣高速機動,而僅僅具備高速直線飛行的能力,這用在偵察機上已經是足夠了。

出於空中偵察的需要,這種偵察機采用了縱列駕駛艙,可以搭載四名機組成員,其中一人負責無線電測向設備——在飛行途中能夠根據敵人拍發電報搜尋敵人的無線電發射源所在位置,並進行實時的偵測。

兩架新式偵察機皆是“滿載而來”,除了飛行員和無線電員之外,還有參謀人員和情報人員。目光掃過這些人的麵容,魏斯呆住了:澤·克倫伯·海森居然穿著製服,跟他們一起回到了洛林!

在聯邦軍隊撤離洛林之前,魏斯曾向高層進行了專門的報告,向他們特別說明澤的情況,並讓澤跟撤到後方的克倫伯·海森家族成員相聚。由於澤的身份和經曆特殊,聯邦軍方限製了他的活動,並對他進行嚴密監視,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在洛林打遊擊的魏斯並不知曉。

看到澤一臉淡定,魏斯問他:“你決定做回你自己,做回那個曾經遺失的你自己?”

“是的。”澤肯定地回答道,“如果沒有離開聯邦,現在的我也許本就穿著這一身軍服,隻不過軍階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至於兵種,很難說,沒準我就是與生俱來的情報官。”

“你本來沒必要這樣做的。”魏斯歎了口氣,“戰場上充滿了不確定因素。你好不容易才從地獄回到人間,本該跟小肯普一起好好享受和平生活。這場戰爭即便你不參加,勝利也已經迎來了曙光。”

澤聳了聳肩:“如果不是小肯普,我確實會如你所說的,遠離戰場。可是,他跟著你們的時間太長了,將你這樣的人視為偶像,而我這種遮遮掩掩、猶猶豫豫的角色,在他麵前根本無法樹立起一個良好的父親的形象。我想,與其過失敗的生活,不如勇敢地找回自己。”

聽完澤的敘述,魏斯撓了撓頭,心裏嘀咕道:這事還怪我咯?

跟此番帶隊前來的情報官交流之後,魏斯得知他們將澤送到洛林來,正是針對諾曼人的攻勢。他們認為澤對諾曼人的思維方式和軍事習慣極其了解,讓他到這兒來,比遊擊隊更能夠及時和準確的找到敵人的集結點。

這般分析,魏斯覺得也沒有什麽硬傷,隻是一直以來,他心中還是有個不踏實的地方——諾曼人實在太擅長欺騙,而澤在諾曼人的陣營裏待了十多年的時間,很多思維習慣已經漸漸同化。如果諾曼人威逼他進行這樣一場欺騙,比如說,抓住了他的妻子和女兒,又或者他隻是掩蓋了內心的真實想法,將意圖藏得很深很深,為的是建立奇功。無論如何,魏斯都沒辦法徹底的排除這些隱患。

也許,這根本就不是隱患,而是魏斯自己的心結。他擔心澤的到來隱藏著一場陰謀,他擔心自己又會被帶到塞德林茨麵前,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遭到這個諾曼貴族的貶損嘲諷。經曆了曾經的那些大風大浪,他的意誌足夠堅定,心髒足夠強大,他不懼怕失敗,也不懼怕羞辱,因為他知道光明遲早會降臨。他也不懼怕兄弟反目,親情淪喪,因為他的靈魂依然漂浮在那無垠的天際……

既然回到了洛林,澤希望能跟魏斯一起參加接下來的空中偵察行動。征求過情報軍官的意見後,魏斯同意了他的要求。這是兄弟倆頭一次在同一陣營參加軍事行動,本該有些小激動,可是魏斯心魔未除,仍舊對澤在自己身邊感到一絲絲忐忑與警醒。

這架偵察機於夜間起飛,以遠遠超過普通戰鬥機的速度在洛林上空飛行。澤帶了一份地圖上來,在飛行途中不斷用特製的電筒對照地圖進行方位的確認,而隨行的無線電員除了利用設備進行偵察之外,還能夠通過聯邦軍在外圍的無線電基站倒算此時的大致方位,以達到夜間引導飛行的效果。

“我推算了十個可能的目標區域,其中一個跟你之前發現的基本重合,其餘九個我們今天轉一圈,看看情況怎麽樣。”澤對魏斯說道。

嘈雜的機艙裏,他們使用的是機內通訊設施,也既是耳機和小型通訊麥克風。

魏斯回應道:“你是基於什麽進行推算的?適合的地理地形還是戰術上的攻擊出發點?”

“兩者合一。”澤回答,“還有,我們這些老相識的常規思維習慣。”

有些習慣是長年累月所形成的,即便努力的想要擺脫,也很難擺脫。這一點魏斯在上一場戰爭末期時已經意識到了,而在這場戰爭中,由於和平年代他棄軍從政,思維方式從原來的軍人到政客發生了很大的轉變,所以在這場戰爭中,他的思維習慣跟過去大不相同,這些變化讓他在麵對諾曼人時更加的遊刃有餘。

這,或許是半年來他沒有一次陷入極端危險經曆的重要原因。

如果……這一次空中偵察真能夠發現敵人飛行艦艇的隱蔽地點,然後讓聯邦空軍將他們給一鍋端了,徹底瓦解他們的攻勢準備,我應該將充分的信任給予我的這位老兄,而不是繼續對他懷有成見吧!魏斯在心裏對自己說。

過了十來分鍾,澤通過通訊器對他說道:“前方是我推算概率最大的一個,我們好好觀察!”

魏斯聞聲眯起了眼睛,這一瞧,果然發現前方山穀中有大量的敵軍存在。等距離稍近一些,他發現那兒有數十艘諾曼人的飛行艦艇。以他特有的觀察方式,無需再飛近就能夠確定下來,於是,他通過通訊器大聲說道:“是的,敵人的飛行艦艇就在那裏集結。快記下坐標方位發回指揮部去!不用冒險前進了,我們在附近兜一圈就可以。”

如同電影橋段一樣,魏斯話音剛落,地麵突然騰起了一串亮點。那是帶有夜光彈的防空火力。也不知敵人警戒哨部署在什麽位置,他們肯定是通過聽辨便位察覺到了有飛機靠近,從而引導地麵的防空火力進行攔截。不過,既然是秘密的據點,在沒有遭到直接威脅的情況下,斷然不會把周圍的探照燈都打開,讓所有的火炮都噴吐烈焰,而是讓外圍的少量火炮進行射擊,誤導飛行員的判斷。

有了魏斯的明確指令,飛行員迅速駕駛偵察機向上爬升,在附近兜了半圈,便掉頭離開了這片看起來深不可測的山穀。隨行的無線電員測算出了大致的方位,澤結合地圖和飛行的時間方向進行了檢算,確定了這一處目標的大致坐標。

他們果斷將坐標位置轉回到了指揮部,並明確備注“此為敵軍飛行部隊集結點”。

盡管澤和其他機組成員都對魏斯這般斷言感到疑惑,在沒有靠近目標,也沒有窺得目標真容的情況下,如何能夠做到如此的堅決。

跟往常一樣,魏斯並不解釋,而是要求無線電員向上級確認,並表示一力承擔這樣的後果。

與此同時,遠在梅森的諾曼軍用航空港指揮掩體裏,軍官們匆忙將最新的情況報告給在此坐鎮的摩格上將——第二隱蔽集結點附近發現敵人的偵察機,而且無線電監測到快速移動的信號源,敵人偵察了第二集結區並派發無線電,從無線電代碼來看,很可能是在通報坐標……

摩格勃然大怒:“敵人怎麽會找到我們的隱蔽集結區?我們的防空部隊是不是未經授權就對敵人開火了?”

得到的卻隻是含糊其辭的回答,摩格更是惱火,他讓人向塞德林茨元帥請示。過了約莫半個小時,塞德林茨從梅森的臨時住處打來電話,兩人在電話裏溝通了最新的情況。

“我強烈建議……”摩格斬釘截鐵地說道,“提前開始行動,不能再延遲了,我們的部隊準備情況還趕不上敵人的破壞,必須啟動,否則我們的勝算會越來越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傳來塞德林茨元帥的聲音:“好吧,我同意,我們提前行動。那麽,準確的時間是?”

摩格也沉默了一會兒:“明天淩晨五點如何?”

塞德林茨再次沉默,然後道:“會不會太急促了?”

“我擔心接下來的這一天,聯邦軍隊會對我們的第2集結區展開猛烈的攻擊,致使我們的第2集結區像第1集結區一樣受到嚴重破壞。與其如此,不如搶在他們之前發動進攻。勝與敗我們拚盡全力,結果交給命運裁決。”

塞德林茨很快回答道:“好吧!我同意,行動在明天五點準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