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們這邊一場風波平息,江淩澈那邊卻還是命懸一線,本來豔陽高照的天此刻暗沉了下來,空曠的土地上,原本碧綠的小草也已經是被染成了妖冶的紅色,自江淩澈身上源源不斷流淌出來的血液不禁浸濕了他的長袍,也浸透了黃土,這已經是那人刺的第二劍了,失血過多的他,全身冰涼,是再沒有力氣站立了,在那人再一次抽出劍的那一刻,他頎長的身體終是支持不住倒下了,口中抑製不住的嘔出血開。

而竺梓昕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本來就因為藥物渾身使不出勁,後腰處的傷口沒有處理,也一直在流血,要不是劉文,她也早已經是站不住了,劉文強硬的抬起她的頭,就是要她眼睜睜的看著江淩澈因為她被百般折磨卻又無可奈何。

“不……”竺梓昕痛苦的喊叫著,卻也是聲音嘶啞,隻有微弱的一點,臉上的淚水從來沒有停過,僅僅這一點時間,她是把她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深深的絕望攥著她的心髒,她寧願自己在這一刻就死去,就算救不了江淩澈,她也不想這樣悲戚的看著,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他了,就算他欠你再多也夠了,我不求你放過他,隻求你給他一個痛快吧!”竺梓昕梨花帶雨的無望的哀求著,她那張蒼白的臉極為的楚楚可憐,我見猶憐,她已經不求生了,隻求死的痛快!

劉文戲虐的說道:“終於知道要求人了嗎,之前不是一直盛氣淩人,伶牙俐齒的樣子嗎?如今才知道要求人,晚了,你就好好的看著,他是如何被折磨致死的吧!”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竺梓昕已經是亂了方寸了,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她還能怎麽辦,隻是嘴裏一直念著這幾個字,虛妄而無力。

麵對死亡,江淩澈並沒有一點懼怕,失血過多的他已經是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了,他知道他就要死了,感受著血液一點一滴的流逝,空洞的眼隻是一味的凝視著竺梓昕一人,神情不是將死之人的恐懼,而是無限的柔情,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但是竺梓昕卻看明白了他在說什麽,他說“我愛你”!

這一刻竺梓昕泣不成聲,哽咽了許久才同樣以口型道:“我也是!”

得到這樣一個答案,江淩澈終覺得圓滿了,疲憊不堪的他嘴角邊帶著一絲笑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竺梓昕眼淚不住的流,心裏卻鬆了一口氣,覺得終於是結束了,暗暗默念,讓他等她,她很快就會去陪他的……

匆匆趕來的楚慕蕊就是看見這樣一副光景,當即怒發衝冠,而他們兩人則是不認識楚慕蕊的,她的突然到來讓他們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便給她占了先機,別看平日裏楚慕蕊一副嬉笑的樣子,真正怒起來可是很恐怖的,下手快很準,二話不說給了還沒有防備的那人致命的一擊,被貫穿胸膛的那一刻,那人還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許是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的一個下場。

至此劉文終於是反應過來了,可是許是沒有想到楚慕蕊同竺梓昕的關係,許是完全亂了方寸,是下意識的就放開了竺梓昕,自己逃命去了,而竺梓昕倒地的那一刻,楚慕蕊也就看見了她後腰處那一片觸目驚心的殷虹了,當即怒不可遏的直接甩出劍去直中劉文後背,穿透而過,劉文頓住了腳步,還來不及感歎一下自己的命運,就那樣不甘的死去了。

楚慕蕊急躁的來到竺梓昕的身邊,心疼不已的將她抱起來,含淚點了她幾大穴,先是給她止了血,“昕兒……娘來晚了。”

竺梓昕因失血過多,眼前已經是有些迷糊了,但是自己娘的聲音還是很熟悉的,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抓著她的衣袖,哭著求道:“娘,救他,求你救他!……”

在楚慕蕊的眼裏現在誰都沒有她女兒來的重要,“昕兒現在先別說話,你傷的很重。”

可是竺梓昕卻是還是不斷的重複著,“娘,救他,先救他,娘……”江淩澈現在是生是死,她也不知道,也許已經來不及了,可是她還是執意如此,想抓住那麽一點微弱的希望。

楚慕蕊不忍看她這樣,最後還是拗不過她,一咬牙,去查看了江淩澈的傷勢,伸手已經是探不到他的呼吸的,於是她便改為摸他的脈搏,隱約還有微弱的一點,於是楚慕蕊也不敢耽擱,快速的先點了他的幾大穴,止住了血,然後開始為他們兩個做簡單的處理。

(二)

無極門那邊平息了事端後,基本上人人都受傷了,青煙本來說要跟著一起來的,但是被竺瑾瑜製止了,最後便由他跟楚央遲還有楚陌辰一同趕到了竺梓昕他們那裏,待他們匆匆趕來的時候就看見楚慕蕊衣襟上全是鮮紅的刺目的血,此刻她正在為兩人不停的輸真氣,臉色也不是很好,已然是滿頭的汗了,如果他們再不來,她也是就要支持不住了。

“小蕊。”竺瑾瑜快一步來到楚慕蕊的身邊,關切不已,然後接過她手裏的江淩澈改為由竺瑾瑜為他輸真氣。

本來這麽多年沒有看見女兒了,楚央遲激動不已,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而且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機,看了一眼她後,便接過竺梓昕開始為她輸真氣。

相對而言還是竺梓昕好一些,隻是疲憊不堪的暈了過去,已經是沒有生命危險了,而江淩澈那邊則是不容樂觀的,為他輸了源源不斷的真氣進去也隻是勉強暫時保住了他一命,接下裏究竟能不能活命還要看他的造化。

(三)

回了無極門,江淩澈依舊是命懸一線的,因為無極門上下皆是負傷了,所以他就暫時隻能由竺瑾瑜看顧著了,而楚慕蕊為救他們,輸了過多的真氣出去也是傷了身子,現在也隻能躺在**靜靜的修養,借此機會,就由楚央遲照顧了,父女兩十六年沒見過了,這般相處倒也是一時尷尬不已。

而竺梓昕那邊,則是由楚陌辰照顧的,回到無極門的她昏睡了一天,他便不眠不休的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時不時的為她掖了一下被角,最多的還是神色複雜的凝視著她慘白的臉,似有千言萬語難開口。

竺梓昕幽幽轉醒的時候,都沒有看清楚在她床邊的人是誰,隻是隱約感覺到有人,便黯啞著喉嚨,急切的問道:“江淩澈呢?他怎麽樣了?”

楚陌辰神色一暗,苦澀的說道:“江公子沒事,你不要擔心。”他沒有跟她說實話,也是不想她多操心,畢竟她也是病人,需要好好的靜養,何況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麽的。

許是聽到了這樣的答案,竺梓昕稍稍安心了一點,半睜開的眼睛開始變得清明了,這時才看清楚了來人,詫異道:“陌辰?你怎麽在這裏?”

其實剛才竺梓昕根本就還沒有醒過來,是半夢半醒間,下意識問的,現在是都有些想不起來了,腦子混混沌沌的,似乎都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楚陌辰隻是關切的問,“你感覺怎麽樣?傷口還痛嗎?”

經他這麽一問,竺梓昕似乎才有點印象了,臉色霎時變得驚恐,急道:“江淩澈呢?他在哪裏?他有沒有事?”

楚陌辰神色一痛,明白她剛才原來隻是在說胡話,卻還是心心念念著他,但是還是再一次回答了她,“江公子沒事,你父親正在照顧。”

竺梓昕很是詫異,“我爹他來了嗎?”

楚陌辰點了點頭,“是,你爹娘都來了。”

雖然一開始是驚訝的,但是竺梓昕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而是強撐著想從**下來,“我要去看看他。”

楚陌辰阻止她,怕弄傷她又不敢太用力,隻能勸道:“你自己身上還有傷,不能亂動,而且江公子有姑父照顧著不會有事的。”

竺梓昕自己傷的也挺重的,這麽一動頓時就扯動了傷口了,痛的臉色更是白了幾分,楚陌辰小心翼翼的將她扶回**,心疼的責備道:“叫你不要亂動,你還偏動,這下痛了吧。”

竺梓昕痛的呲牙咧嘴的,但還是念著江淩澈,“我就是想去看看,不看不放心。”

楚陌辰頓了頓,麵色暗了不少,心裏刺刺的難受,卻還要安慰她道:“有你爹照顧著你有什麽不放心的,何況你的傷不能亂動,待好些了再去吧。”

竺梓昕沒說行還是不行,楚陌辰卻覺得自己有些難以麵對她了,那樣一副妒恨的樣子怎麽能讓她看見呢,隻得接著道:“外麵煨著藥呢,我去拿進來。”

楚陌辰拿著藥進來的時候已經是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了,隻是麵容還有些僵硬,端著藥碗來到竺梓昕的床邊,道“昕兒來,把藥喝了。”

而楚陌辰的這一絲異樣,竺梓昕也注意到了,腦袋也冷靜點了,她隻一味的想著江淩澈了,倒是忽略了他的感受了,一時有些難以麵對他,眼睛都不太敢看他,隻是默默的接受著他的照顧,一口一口的喝著他喂的藥。

喝完藥後,楚陌辰還體貼的為她準備好了蜜餞,放下藥碗,拿起一顆遞到她的嘴邊,“昕兒,吃一吧,便感覺嘴裏沒那麽苦了。”

竺梓昕聽話的張開嘴,把蜜餞含了進去,其實許是心事重重的關係,她是食不知味的,就連那黑黑的藥都沒覺得苦,倒是這蜜餞甜到她心裏去了,嘴裏喊著蜜餞,竺梓昕低著頭,含糊不清道:“陌辰,對不起。”

楚陌辰收拾的手頓了頓,隨即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背對著竺梓昕,滿臉的苦澀,聲線中帶著一絲不穩,“昕兒何出此言,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是,都是因為我沒有保護好你,所以才會讓你遭遇了這些事。”

如果他能保護好她,那麽她就不會被抓走了;如果她沒有被抓走,那麽就不會遭遇這等事了;如果她沒有回到無極門,那麽就不會……

“如果”這兩個字太過於虛妄飄渺了,就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所以人們才喜歡說“如果”吧……

“陌辰,我……”

“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是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話雖是這麽說的,可是楚陌辰這明顯就是一副逃避的姿態,眼眶泛紅的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回頭麵對竺梓昕,“你先好好休息,我把碗什麽的拿出去。”

望著他悲戚且消瘦的背影,竺梓昕張了張嘴,終是沒有開口,僅僅幾天而已,他便清減了這麽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