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的數量太多了,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趕造出來,況且畫中的她,這全是他的筆跡。

“隻有在畫裏麵,才泄露了他的真心。”

好不容易,雲若白拿出了最上頭那本素描本裏麵最後的一張畫。

“這隻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剩下的我放在這兒,你可以選擇看或者不看。”暈托百站起身來,把剩餘的素描本放在椅子上頭。跟剩餘未看的數量相比,她腿上的這些畫,隻占了一小部分。但是,那些薄薄的畫紙,卻宛如巨石,壓著她的腿,也壓著她的心。

“球球。”雲若白用平靜的語氣,在離開之前,徐聲告訴她。“如果悔恨能殺人的話,那麽我們所有人都相信,他現在已經落進了地獄的深淵了。”

空****的病房裏,隻剩下她獨自一人,還有數不清的畫。

她的發;

她的眉;

她的食指。

牧小芝的眼中,浮現出一片水霧。

她的眼;

她的肩;

她的唇。

即使分離的時候,他還牢記著,關於她的點點滴滴。

滾燙的淚水湧出,無聲的落在了畫紙上,染濕了畫中她的眼眶,讓畫裏麵的她,彷佛也在哭泣。

輕輕的,牧小芝伸出微顫抖的手,想拭去紙上的淚痕,卻不小心碰落了擱在腿上的那疊紙。那些畫,在病**散落。小天的畫,小天的思念,就這麽包圍了她。

為什麽?為什麽?

不是恨她麽?不是瞧不起她麽?為什麽還要將她畫下?

床頭的夜燈,微微的亮著光,照亮了散落在她膝頭與**,那些以炭筆,鉛筆畫下的素描。

素描的紙,有些已經泛黃,舊的紙,新的紙,沾染著歲月的痕跡,每一張紙上,畫著的都是她。

那麽多,那麽多,成千上百的,都是她。

淚眼朦朧的,牧小芝顫抖著手,不由自主地將那一張有一張的自己拾回眼前,在好深好深的夜裏,她翻開這那些畫,他筆下的她,是如此的美麗而無憂無慮,那曾經的記憶一幕幕在腦海中回轉,彷佛回到了當初......。

但是,他傷人絕情的話語,仍然深深的印在了心裏。

她猛地抽回手,不敢再去碰那些美麗的圖畫。

忽然,門又開了。

她驚慌的抬頭看著,隻看見他,那個讓她又愛又怕的男人。一瞬之間,她不由自主地瑟縮著,下意識的伸出雙手環抱著自己,不敢抬頭看他,顫抖又上心頭,熱淚盈滿眼眶,隻覺得心好痛,好痛。

“我很抱歉。”隔著好近又好遠的離開,許沐天看著她遮掩的脆弱,愧疚的啞然開口:“我從來就不曾在乎外界的一切,隻要對方是你。但是我知道,你在乎,我知道那些話可以......傷害你。”

她渾身一顫,漾著淚水的瞳眸,因為疼痛而暗淡。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知道錯了,也不敢奢望你原諒,但是我太害怕了。”牧小芝閉上眼睛,不想去看,可是他那低啞的嗓音,依然幹澀地響起,無孔不入地鑽入了她的耳中。“你曾問過我,你的愛對於我來說,是否沒有半點意義......”

此時她害怕地想要逃走,想要躲開,不想聽下去,卻聽到他啞聲坦承道:“我不敢承認,因為,你的愛

,對我很重要,就因為太過於的重要了,我害怕,那不是真的,而是一個謊言。”

她握緊拳頭,微微睜開了雙眼,但是卻不敢抬頭看著他,隻能將目光放在自己腿上的畫上,渴望又害怕。

“失去你一次,已經像是世界末日,我不敢再去相信,更害怕去相信,如果我信了,而那又是一個謊言的話,我不知道這一回,自己有沒有辦法撐過去。”

“這三年來,我真的很恨你,卻還是無法將你趕出心底。”他澀,澀的說道:“我每一天,每一夜,一靜下來就隻能恨你,卻又無法忘記你的一切,再恨也無法忘記。我沒有辦法停止想念。所以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畫著你。”

“我曾經試過拋開,試過忘記你,世界那麽大,身邊的女人那麽多,何必執著於你這個背叛拋棄我的女人......”他稍微停頓,無聲慘笑,臉上有一種認命而絕望的表情。“但是看著她們,我卻隻想到你,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我依然想念你,隻能畫著你,那讓我更加的痛恨自己,也更加的痛恨輕易離開我的你。”

他的告白,讓她震撼,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婆娑淚眼,看著佇立在門邊,在短短的時日內,變得落魄又滄桑的男人。

“你說過青蛙王子的故事,當王子被詛咒的時候,忠心的仆人亨利,在自己的胸口套上了三個枷鎖,免得他的心,因為悲傷而破碎了。”他深深地看著她,那雙黑眸中有著化不開的悲傷,苦澀開口道:“當你離開的時候,我也在自己的胸口,套上了無數的枷鎖,每一個枷鎖的名字都是恨,如果不恨你,我的心,就會因為悲傷而破碎。如果不恨你,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撐下去。”

牧小芝咬著唇,隻感覺痛苦不已。

“有多愛,就有多恨。”許沐天凝望著她,聲音暗啞,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艱難地吐出話語。“越愛,就越恨。”因為太恨了,太過於的在乎了,蒙蔽了他的理智,他的雙眼,看不清所謂的現實,一昧的傷害,像一個懦夫一樣,明明渴望,卻又害怕再次受到絕望的傷害。太痛了,所以便想要兩人一起痛苦。

她的心頭緊縮著,凝結在眼眶中的淚珠再度滾落。

“我告訴自己,我找你,是為了複仇,是為了要報複,我以為隻要傷害了你,就能得到快樂,找回平靜,就能忘記你,可是.......事實是,在我的內心深處,我隻想要你回到我的身邊......”

許沐天握緊拳頭,看著病**的她,慘淡開口。“當我發現這件事實,當我發現我依然還愛著你,我被......我被嚇壞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麽的愚蠢啊;不敢相信,明明遭到你的遺棄,卻還是無法忘懷;不敢相信,我是如此的痛恨你,卻依然如此的渴望你的愛......”

“我太過的恐懼,所以才傷害了你。”

那低啞,懇切的話語,回**在空氣中,包圍著她。

“對不起。”

他真摯的道歉,跛著腿,一拐一拐的走上前來。

牧小芝握緊了床被,僵硬地無法動彈或者逃開,隻能淚流滿麵的,看著他來到自己的眼前,小心翼翼地從皮夾裏頭掏出了一張折疊的紙,攤開來給她看。那是一張信紙,曾經被撕碎,又用膠帶將每一張小紙片,都小心翼翼的拚好,在黏貼回去。

記得這張信紙,記得這幅素描。

那是許沐天第一次為她畫的圖。她向他要過,但是他不肯給。

牧小芝輕喘著,瞪著那張信紙,握緊了拳,不敢去接。

“這是我最珍貴的寶物,一直都是。”許沐天低語著,“太恨了,才撕碎。卻又無法丟棄,我試圖丟過,又回去翻垃圾桶,撿了回來,慢慢拚了回去,小心用膠帶粘好,因為......”他深吸一口氣,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這是我唯一擁有的你。”

“我知道,我罪不可赦。”他將畫放到她的腿上,真誠的說道:“但是,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

牧小芝不敢動,不敢信,頻頻的顫抖著,任由淚水滴落那張曾被反複看過無數次,小心收藏在他皮夾的直接。

“我愛你。”他神情再說。

但是,她是多麽的害怕,多麽的惶恐,她怎麽敢相信?怎麽敢再嚐試和他在一起。

心是那麽痛,亂如麻。

牧小芝不敢抬眼看他,甚至不敢再看那張畫。她閉上淚眼,緊緊地抓住腿上的被單,哽咽著吐出顫抖的字句。

“拜托.....請你出去......”

她可以感覺到,站在床邊的許沐天身上輻射而來的熱氣,甚至可以聽到他吸了一口深長的氣,彷佛在壓抑心痛。她更加的握緊了拳,極度害怕,又極度渴望他再重複那句話。

“請你出去.......”她哀求著。

他顫抖的深深再吸了一口氣,終於如她所願,緩緩轉過身,跛著腿,一拐一拐地離開了病房。

一整夜,無法成眠。

許沐天走了,卻留下了累積三年的素描,還有那張被撕碎的信紙,與那些深情告白的話語。字字句句,都不斷的重複,在腦海中回旋著。膝頭上,袋子裏的那些素描,多不勝數。即便她將那些畫都擱到了一旁的桌上,拿東西去遮擋住,卻還清楚的記得每一副畫的模樣。她側夜輾轉,難以入睡。

住院這段期間,騰雲絕和丁羽菲也來探望了,不過考慮到丁羽菲懷有身孕,而且加上休息被胎兒折磨的很不規律,雲若白完全限製她的時間。所以雖然擔心,也無奈的隻來了兩次。倒是騰雲絕每天都會帶來一些營養易消化的餐點。讓牧小芝的氣色也好多了。

更讓牧小芝意外的是,雲若水的出現。

剛回國的雲若水沒有通知任何人,一下飛機便往家裏麵趕去,原本是打算給自己的嫂子和哥哥一個驚喜,特別已經有六個多月身孕的嫂子。不過卻沒有想到,原本想要給他們驚喜的自己,收到的確實實實在在的驚嚇。

當從嫂子丁羽菲的口中得知三年前神秘消失的牧小芝回來的時候,她還挺高興的,正準備吃完飯去找她,卻沒有想到聽到了她和許沐天之間的事情,還病危住進了醫院,這下飯也來不及吃,直接奔向了醫院。

她可沒有忘記,六年前,於宇軒逝世的時候,幾乎要崩潰的牧小芝是什麽情況,那殘破仿佛輕輕一碰就會隨風而逝的身體,好不容易養好的。此刻再度病危,她忽然十分的害怕。

所以當在看到病房內氣色還不錯的牧小芝的時候,雲若水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倒是讓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的牧小芝嚇了一跳,隨之而來的是欣喜。

“若水,你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