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機關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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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材料方麵,朱庸良沒有什麽要說,就問:“明天的會場,和之後的計票等工作都安排好了嗎?”梁健將筆記本攤開,上麵是一條條清晰的條目,對朱庸良提出的問題,他按照條目都說了一遍,清晰明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朱庸良對梁健真是刮目相看。心想,如果這個梁健是自己這個陣營的該多好,真可惜他卻是胡小英的人。朱庸良說:“這麽看來,你們的準備工作基本上已經到位了!”梁健聽到朱庸良認可,就說:“謝謝朱部長認可。”朱庸良說:“接下去,你們再檢查檢查,等明天的會議開始吧!”梁健說:“好。”

出了辦公室後,梁健對一係列準備工作都已經有了把握,他來到了科室裏。看到大家坐在位置上,做最後的一些細節上的準備,就說:“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科員肖遠首先跳出來說:“那是因為梁部長領導有方啊!”

梁健謙虛道:“要不,我請你們吃夜宵啊?”

薑岩聽到梁健竟然說要吃夜宵,趕緊說:“梁部長,這不行的!”

梁健奇怪:“為什麽不行?”

薑岩看了看科室成員,看著他們一臉驚喜慢慢坍塌,有些為難地解釋道:“因為明天我們還有工作,今天晚上我們必須通宵呆在這裏!”

梁健有些遲疑,他不想當著眾人的麵駁了薑岩,隻隨和地說:“薑科長,在你的帶領下,科室同誌們的工作完成的非常不錯。剩下的工作,我們明天上午再做些檢查,應該沒問題了。”

薑岩說:“這是朱部長的意思,他說,凡是第二天有重大活動的,前一天我們就都不回去了。”

梁健和薑岩說話時,科室的其他成員都一臉期待地看著梁健。梁健懂得這目光中的期待,他們當然不是期待留下來值班,而是各自回家。梁健心想:群眾的聲音是要聽的。從剛才完成的材料來看,這些幹部都是好同誌,幹工作有熱情,有想法,有衝勁。既然工作基本已經完成,把大家留在這裏,也無非是浪費部裏的資源,而且疲勞作戰隻會影響同誌們第二天的工作熱情。

梁健抿了抿嘴,笑著說:“薑科長,謝謝你的提醒。不過這次我們就做些改變吧!既然事情已經做完了,我也已經向朱部長匯報了,大家還是回家休息吧!”

薑岩還是小心翼翼:“如果出了事該怎麽辦?”梁健被他一問,愣了一下,直覺地發問道:“能出什麽事?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好了啊!你拿來的材料我也檢查過了,朱部長也看過了,沒有什麽問題。”薑岩緊追不舍:“我是說萬一,因為變化的因素實在太多。”梁健忽然笑了,聲音清朗:“如果講萬一,那是沒底的。萬事都有萬一,但為了這個萬一,我們如果整日提醒吊膽!我覺得這不可取。說心裏話,萬一這種事,真的很難講,有人小心翼翼地過紅綠燈,好好地走斑馬線,有輛車闖紅燈將他撞死。這個就是萬一。其實,這是一個心態問題,我們科室要把這種心態改變過來。既然工作我們已經做到位了,剩下的就是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以飽滿的狀態投入明天的工作。”

副科長淩晨說:“盡人事,聽天命!”

梁健一笑說:“也就是這個意思!好了,大家回去吧。如果沒有車,我讓周強強送送大家!”

薑岩卻執拗道:“如果有什麽事?誰來負責啊?”梁健見薑岩糾纏不休,心道,這個薑岩,在幹部科長崗位上,幹得時間長了,認真細致有餘,大膽氣魄不足,看來這是職業病。自己可做不了這樣的人,於是說:“我來負責!”薑岩就再沒有話。

科室成員見梁健敢於挑擔子,心裏一番爽氣。自從王兆同分管他們科室以來,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時間憋得長了,大家心裏都有一股若隱若現的怨氣,不吐不快,要吐卻又無處可吐,憋得慌。今天總算有一個分管領導肯替自己做主,那真是大好事一件,人人心裏有種被關心的快樂!

就連車小霞也感覺心裏舒服多了,一直以來,她的心情都沉鬱煩悶,有時候她都感覺心裏要炸開來,往往這個時候,她就會難以自控,嚴重時候就要住院治療。她曾經的男友,就是因為她經常加班加點,才離開了她。現在,分管副部長梁健主張有緊有鬆,張弛有度,讓人頓覺工作和生活都有了保障,不由想道,如果梁健早些來分管我們的工作,那該多好。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大家心情愉快地收拾物品,準備回去。唯獨薑岩沒有動。

梁健回到辦公室不久,薑岩推門而入說道:“梁部長,我覺得這件事,你有必要向朱部長匯報一下,如果他同意我們走,我們再走。否則朱部長知道我們擅自走了,到時候怪罪我們不懂規矩,讓我們重新趕回單位,那才是真正的勞命傷財!”

梁健心想,這個薑岩也實在太小心翼翼了,如果這種小事都要去向朱部長請示,朱部長該多忙啊!而且他這樣做,也太不拿我這個分管領導當回事了,我既然放你們回去,自然有把握說服朱庸良。不過轉念一想,既然他這麽疑慮重重,我就跑一趟吧!便起身說道“那好吧,我這就去向朱部長匯報,你坐坐,我馬上來!”

梁健來到朱庸良的辦公室,把要讓科室成員回家休息的事情一說,朱庸良差點從椅子裏跳了起來:“怎麽回事?!難道薑岩沒有跟你說嘛?凡是第二天有重大事情,科室成員,一律通宵留在部裏!”

梁健見朱庸良情緒激動,心想:看來薑岩不是過分小心,而是比我更了解朱庸良的不可理喻,嘴上卻依然恭敬地說:“朱部長,這事薑岩是跟我說了。隻是,我想,既然科室工作已經做完了,他們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啊!”

朱庸良抬眼瞥了梁健一眼,見梁健死性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對他的權威進行挑戰,火冒三丈地說:“梁部長,第二天有事當天晚上要留下來通宵值班,是部裏的規矩。就這樣定了,這件事不用再議。”

梁健聽朱庸良這麽一說,心想,這個規矩根本不合理。況且,他已經答應了科室成員讓他們回去,如果這個時候再讓他們留下來,結果一整個晚上又沒什麽鳥事,自己的威信肯定要受影響,以後說話都不會響。在這件事情上,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堅持到底!

梁健不卑不亢地說:“朱部長,我已經答應讓他們回去了。有人已經走了。我可以承諾,如果出什麽事情,責任我來挑!”

朱庸良一聽梁健自作主張把科室幹部放回家,還來個先斬後奏,更加火冒三丈了,說:“梁部長,你這種做事的方式方法,恐怕有些不妥當吧?你已讓科室的人回去了,才來跟我匯報,這叫什麽?你這是征求我意見的姿態嗎?”梁健眼睛一轉,並不被朱庸良的情緒帶著走,一臉平靜地說:“朱部長,你先別激動,我覺得你想得太多了。對於我的所作所為讓你生氣我覺得挺抱歉,不過我並不覺得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我有什麽問題。部委賦予我分管幹部科的責任,今晚,幹部科加班加點完成了幹部推薦會所需的資料和會場準備等事,工作完成的不錯,我仔細審核過了,也向朱部長你進行了匯報,你也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也沒有其他要求。作為分管科室的領導,我覺得科室幹部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任務,所以讓他們回家休息,以更好的精神狀態迎接明天的工作。作為分管幹部科的分管領導,我覺得管理和關心幹部科都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工作職責。我來匯報,並不是征求領導你的意見,領導你是管大事的,這種小事壓根不應該來叨擾你,我來匯報隻是想告訴朱部長你我們的工作基本完成了,你也要注意身體,早點休息。當然,這件事情的確也有問題,這問題就是我這種做法與部裏的規矩有了衝突,但我想朱部長也最講究實事求是,實事求是,就是根據事物的實際情況來定,目前的實際情況是工作已經完成,那麽大家就可以回去休息!”

朱庸良看梁健說得頭頭是道,且合情合理,一時也找不到反駁他的話,就怒視耽耽地盯著他,想從氣勢上壓倒他。但梁健始終不驚不怒,不卑不亢,隻靜靜地看著朱庸良。朱庸良見梁健一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倔強樣,狠狠地說:“萬一有什麽事,你要負責!”梁健心想,薑岩的話,倒是跟朱庸良如出一轍,就說:“朱部長,該我負責的,我不會推脫!”說著便走出了朱庸良的辦公室,來到自己辦公室,對薑岩說:“可以回去了,我們一輛車走,我請你們宵夜去!”

十一點,駕駛員周強強開著車,載著梁健和幹部科的四個人向著一家宵夜店開去。

一輛車原本最多坐四個人,好在區委區政府就在市區,距離不遠,擠一擠也就到了。梁健說:“我吃過宵夜自己走回去,到時大家就寬鬆了!”梁健讓車小霞坐在副駕駛上,四個大男人在後麵擠成一堆。車小霞見梁健挺關照自己,心裏漾起久違的暖意。

梁健的工作魄力以及肯為下屬著想的魅力,引來了一片讚譽。駕駛員周強強說:“梁部長,這可是我頭一次,在有重要工作的前一晚送大家回家。以前都要熬上一個晚上。”

幹部科科員肖遠興奮說:“梁部長還要請我們宵夜,那可是開天辟地頭一朝!”梁健謙虛說:“這不算什麽,在鄉鎮,遇上加班,一般都會安排宵夜。”副科長淩晨說:“還是鄉鎮好啊,鄉鎮實惠!”

梁健知道,在長湖區,領導有種觀念,說是要夯實鄉鎮基礎,因此鄉鎮是各種資源和政策傾斜的對象,平時工作辛苦,但待遇報酬比區級部門要多一兩萬,如果當了鄉鎮領導幹部,收入一般都在十五萬左右,那更是部門部門一般科員難以企及的高度。而且,鄉鎮還有專車、幹事的人多、美女、外快……等零零總總的好事情,有誌向的年輕人,都想去鄉鎮鍛煉鍛煉。

梁健說:“你們年輕人,是應該去鄉鎮鍛煉鍛煉,鄉鎮是個磨練人的好地方。”

肖遠就拍馬屁說:“這還要仰仗我們梁部長!”

淩晨笑道:“肖遠,你也跑得太超前了吧!在你前麵還有我呢,在我之前還有薑科長呢,你著什麽急啊!”唯獨沒有提到車小霞。

梁健笑道:“大家都別急,薑科長、淩科長、車主任還有肖遠,你們都會出去的。不是說,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嘛?”

薑岩搖搖頭說:“梁部長,現在形勢不一樣了!這句話放在以前倒是確實的,在組織部工作兩三年就下去當領導了,但現在,時間拖得越來越長,六七年、七八年還不一定能夠放出去。你看,你在十麵鎮的時候,我就是幹部科科長了,現在你當了我們領導了,我還是一個科長。組織部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

梁健心想,自己的提拔是有些特殊原因的,當時提拔副科是因為有餘悅的幫助,而如今提拔為組織部副部長,那是因為有胡小英的提攜,冥冥之中是運數幫了自己,可薑岩相比之下,就沒有這樣的運氣,所以他隻能按部就班一步步來。所以,在官場,如果有人,就會火速竄飛,如果沒人,就隻好原地踏步。雖然他也不喜歡官場這種不公正的現象,但這卻是目前大家都無法改變的現實。當然他不能說這些喪氣話,把氣氛給搞砸了,就說:“大家都有機會,你們個個能力強,我這個分管領導一定會大力推薦!”

大家都知道他來到組織部,與區委書記胡小英大有關係,因此他的這些話,也不能完全視為托大,就說:“那以後,可需要梁部長多多關心了!”

宵夜是在一家小店裏吃的,來了幾盤菜,又點了蟹黃包和麵條。梁健問大家要不要喝點酒,薑岩說,喝酒就算了,明天畢竟還有工作。不過副科長淩晨卻很有興致,他從梁健身上,看到了美好未來的一絲光芒,就說:“開幾瓶啤酒,意思一下,敬敬梁部長。”

啤酒上來了,大家都敬梁健。梁健也不推,一個個都喝了,又逐個敬了大夥,然後吃東西。

沒想到,肖遠喝了大半瓶啤酒,就麵紅耳赤,說起酒話來。

他說:“我們車主任,以前在溪鎮的時候,可是一個大美女,她變成現在這樣,完全是被組織部給折磨的!”

這話一出,四座皆驚。

不過,肖遠的話也沒錯。車小霞跟以前清秀、苗條的樣子大相徑庭,即便說有天壤之別也不為過。肖遠酒後吐真言,為車小霞打抱不平,也是抱怨組織部不人性的加班製度和不正之風。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車小霞的麵子。每個人都是要麵子的,更何況,如今的車小霞格外脆弱。肖遠的話雖是為車小霞打抱不平,但從另一方麵也否定了如今的車小霞,無論是和他人比較,還是和以前的自己比較,否定終究是傷人的。

車小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內心翻江倒海。這句話又勾起了那一天在溪鎮的不愉快記憶,在溪鎮,梁健也說到了她的長相問題,真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車主任,當時真是又清純、又漂亮……”喝了酒的肖遠,還想高談闊論,被淩晨一把捂住了嘴。但淩晨雖捂住了肖遠的嘴,卻捂不住車小霞的步子。車小霞漲紅了臉刷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起包就走!

五個男人麵麵相覷,如此深更半夜,擔心車小霞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薑岩看一眼肖遠,說:“你闖禍了!”

肖遠也是目瞪口呆,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怎麽辦?……我說的也是實話麽!”

梁健說:“薑岩,晚上辛苦你了。車子給你用,我們想辦法回去,你去追車小霞,把她安全送回家,然後給我回個電話!大家以後在小車麵前說話,都要注意了!”

薑岩說:“好,那就這樣吧。”

李菊看到梁健和幹部科的燈已經熄滅,心想,梁健帶領的幹部科工作效率怎麽翻倍了?正這麽想著,朱庸良打電話給她,讓她過去。

一推開門,李菊就注意到了朱庸良鐵青的臉。李菊問:“朱部長,幹部科怎麽都走了?”哪壺不開提哪壺,朱庸良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這個梁健作為組織部的副部長毫無組織紀律,毫無部門規矩,目中無人,自作主張,這樣的人如果繼續留在組織部,將是組織部的災禍。”

朱庸良說的義憤填膺,但李菊心裏卻禁不住暗暗佩服梁健的勇氣和膽略,隻可惜,梁健是他們的死敵,敵人越強大,威脅也就越大。

李菊說:“朱部長,你上次跟我說的事,需要馬上行動嗎?”

朱庸良說:“我找你來,正為這個。你看看,能不能讓薑岩替我們做事?”李菊轉了轉眼珠,又回想了剛才發生的事情,說:“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朱庸良聽她細細說來,很滿意:“這個辦法好!你趕緊給薑岩打電話。”

薑岩接起李菊電話的時候,正跟在奔跑的車小霞身後。

“薑科長,你在哪裏啊?”電話裏,李菊的聲音沒有平日裏的囂張氣息。

薑岩不想說車小霞的事,隻淡淡說:“在回家路上。”

李菊假裝詫異地道:“薑科長,你們怎麽都走了啊,朱部長可是很生氣呢!”

薑岩有些愣了:“朱部長為什麽要生氣?”

李菊見第一句話奏效,就說:“因為你們沒通宵值夜啊!作為幹部科的科長,薑科長你不是不知道,部裏有規定,凡是第二天有重大事情,前一天都需要通宵值夜啊!”薑岩一聽,心想:關於這事,梁健不是與朱部長溝通過了嗎?怎麽朱部長又生氣呢,就急著說:“這事梁部長已經跟朱部長匯報過了啊!”

李菊編道:“哪裏匯報過了啊,朱部長壓根不同意。剛才,聽朱部長說,梁部長跟他匯報的時候是說你們科室堅持要回去,他才讓你們回去的!”

薑岩心裏一驚,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明明這一切都是梁健的主意,也因為他這不合常規的關懷,科室的同誌們才對他感恩戴德,怎麽到了朱部長那裏卻倒打一耙,說是科室的意思呢?他這不是擺明了坑我們麽?

薑岩帶著滿腔疑惑,說道:“不是這樣的,是梁部長堅持要科室同誌回去的,為了這事,當時我還和他爭執了呢!”

薑岩果然上鉤了,李菊欣喜,不過語氣依然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滿:“可朱部長說,梁部長說是你們科室堅持要回去!”

薑岩心中煩亂,看起來這事梁健是不懷好意。他很後悔沒有隨梁健一起去向朱部長匯報,以至於現在如此被動。想到朱部長對組織紀律的嚴要求,若是朱部長相信梁健所說,那一定對他這個幹部科科長非常有想法。在官場,領導的看法就是官途的電梯,他可以讓你上,也可以讓你下。特別是組織部,朱部長的看法決定了他今後的人生是晴空萬裏,還是烏雲一片,想到這,薑岩對梁健恨得牙癢癢,前段時間因為陸媛而起的敵意,此時也如陰溝裏的水,全部泛濫起來。

薑岩有些焦急地澄清:“李主任,這裏麵有誤會!麻煩你一定要跟朱部長解釋一下,這事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全是梁健一人的意思。”

李菊不緊不慢:“薑科長,如果真有誤會,我覺得你還是趕緊回部裏一趟吧,我有事情跟你說,你正好可以將功補過。”

薑岩說:“好,但是……”他看到前麵“噔噔噔”跑著的車小霞,心想,自己總不該丟下她不管吧?

李菊電話中問:“但是什麽?”薑岩靈光一閃,說:“沒什麽,我會和車小霞一起回來。”李菊問:“車小霞?”印象中車小霞辦不了事,她現在需要的是薑岩,但她隻說:“那好吧,你們注意安全。”

薑岩掛斷電話,以最快的速度趕上去攔住了李菊。李菊左衝右突,想要衝破薑岩的阻攔。薑岩有些心煩,大聲喊道:“車小霞,你恨不恨梁健?”他這也是靈機一動,對車小霞對梁健的看法其實並不清楚。沒成想,歪打正著。

車小霞一驚,停了腳步,想起梁健在溪鎮時對她的評價,又想起這次肖遠的話,就說:“恨,我恨死他們了!”

薑岩就說:“我跟你說,梁健為了自己能早點回家,竟然跟朱部長說我們幹部科的同誌堅持要回家,你說他是不是用心歹毒?如果有機會,你想不想報複?”

車小霞語氣堅定:“想,我要讓他也嚐嚐痛苦的滋味!”

薑岩心下開心,說道:“是,這種人就應該遭報應。我現在要去一趟區裏,你和我一起去,我們要讓他好看!”

車小霞蒼白著臉,呆滯的眼中閃過不尋常的尖銳,說:“好,我聽你的,馬上回部裏!”

薑言不想節外生枝,沒用周強強的車,而是直接招了一輛出租車,向著區委區政府大樓駛去。在車上,薑岩給梁健發了一條短信:“車小霞沒事了!”梁健信以為真,以為他們已經安全到家,也就回家休息了。

遠遠望去,偌大一幢區委區政府大樓,隻有五樓組織部幾間辦公室的燈光依然亮著,在這深沉的夜裏,顯得蒼白而突兀。

薑岩和車小霞下了出租車,車子揚長而去,司機搖搖頭,罵了句:“這些當官的,搞什麽名堂,深更半夜不睡覺來這裏,非奸即盜,真是用著老百姓的錢不心疼,燈光紮紮亮,浪費國家資源啊!”

薑岩讓車小霞先在辦公室等候,自己去找李菊。

李菊見薑岩來的快,挺親切地說,“薑科長,你還是自己去跟朱庸良部長說明一下吧,這種事,自己說,效果好!”

薑岩覺得李菊說的有理,說了聲謝謝,便回身往朱庸良辦公室走去。朱庸良抬頭,故作驚訝地說:“薑岩,你怎麽又回來了?”薑岩心想,這是向朱部長解釋的好機會,就說:“朱部長,我們本來就沒想回去,因為這是部裏一向以來的規矩,我也向梁部長做了說明,可梁部長硬要我們回去。為這事,我還和他爭起來了,讓他一定要先跟您匯報。他跟我說向您匯報了,沒事了。我們這才離開的。”

朱庸良作勢在桌子狠狠一拍,說道:“有這麽回事?可梁部長跟我匯報的時候,堅持說是你們自己想回去啊!”薑岩更加憤憤然:“梁部長這完全是汙蔑,他自己在科室同誌麵前拍板,說什麽工作做完了就應該回家休息,有什麽責任讓他來挑,讓科室的同誌們都很感動,對他頗有好感,沒想到卻是這樣兩麵三刀,做了人情還倒打一耙,如果不是李主任打電話過來,我們科室就太冤枉了!”

朱庸良說:“看來,梁健是謊報軍情啊,這就太不誠實了。可能梁部長他本人想回去,不想加班,所以拿你們當擋箭牌了!”薑岩聽到朱庸良話鋒對準了梁部長,終於放下心來,說:“梁部長是鄉鎮上來的,可能還不習慣我們部裏的工作氛圍。”

朱庸良點了點頭說:“薑岩,你覺得我們組織部怎麽樣?”薑岩難得有這麽麵對麵拍馬屁的機會,就說:“我覺得部裏的氛圍,本來還是蠻好的,作為組工幹部,大家都有極強的責任心,也有奉獻精神。隻是,梁部長到部裏後,很多東西在慢慢轉變。梁部長這人怎麽說呢,有些我行我素,組織觀念不強,我覺得他這種做法甚至有些個人英雄色彩,很不符合部裏的氛圍,甚至會帶壞部裏的風氣。”

薑岩將梁健的做法上升到個人英雄色彩,這讓朱庸良很滿意,他有些熱切地看著薑岩,問道:“薑科長,你是說,梁部長很可能是一匹害群之馬,是嗎?”

薑岩聽朱庸良這樣問,心裏有些突突的,但看到他有些熱切的目光,終於還是按捺住心裏的不安,肯定地回答:“是的,梁部長欺上瞞下,強調個人色彩,無視組織紀律,這些做法都有違他作為領導幹部的形象,傳出去,更有損我們組織部的形象。”

朱庸良雙眉緊鎖,手指輕輕敲擊桌麵,似乎自言自語:“看來,梁健作為一個領導幹部,還很不成熟啊……”說完,他抬眼看了薑岩一眼,放緩了聲音問道:“薑科長在幹部科也有些年頭了吧?”

薑岩聽朱庸良關心自己,喜上心頭,急忙回答道:“我擔任幹部科科長有七年多了!”

朱庸良的目光在薑岩身上略停,聲音溫和地說:“恩,幹部科是組織部的中心科室,薑科長的工作還是很不錯的!我有一個計劃,不知你願不願意加入進來?”

薑岩聽朱庸良這麽信任自己,恍然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來,不禁喜上眉梢,欣然回答:“一切聽朱部長吩咐!”

朱庸良點點頭:“具體怎麽做,李菊會告訴你,你去和她碰個麵吧!”

關於那個計劃,李菊和薑岩商量了一個多小時。

關於車小霞,李菊有些不放心,問道:“你真的有把握,能夠說服車小霞加入進來?”薑岩很肯定地說:“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問過她,她恨梁健。你知道嗎?她說起梁健時,是那種寢其皮食其肉的表情,她一定在梁健那裏受了刺激,所以,她和我們是一個陣營的。”李菊還是不放心:“隻是,她的狀態,你確定她能完成這個任務嗎?”薑岩說:“她雖然情緒不穩定,但是並不傻,一些簡單的事情她還是能做的。我相信,就憑她對梁健的恨意,她也肯定能把事情做好。”

回到辦公室,薑岩將計劃告訴了李菊。李菊呆滯的眼神中有異樣的神采,她問:“那我明天就跟在梁健身後?”薑岩提醒她:“你也別跟太近,不然他會有所懷疑,到時候打草驚蛇就不好了。你要在他看的到你,說話能夠聽見的地方,但絕對不能一直跟著他。知道了嗎?”李菊隨口應付著說:“知道了!”不知為什麽,看著這樣的車小霞,先前湧動在內心的對於車小霞能力的信心忽然如泄了氣的皮球,薑岩忽然沒把握她究竟有沒有理解。

一大早,梁健一身冷汗地從一個亂夢中醒來。夢有些雜亂,七零八落,隻記得夢裏有很多人,但卻又記不清到底是哪些人,模模糊糊,似乎是朱庸良,李菊,車小霞等人,具體發生了什麽卻全不記得了,隻是留了滿心的不安和微微的煩躁。

想起下午還有後備幹部推薦會,他索性一骨碌起了床,洗漱,去樓下吃了碗餛飩,也不等周強強來接,直接打了車往單位趕。看著行道樹匆匆往後退去,梁健忽然想起昨晚與朱庸良的爭執,他知道,這事肯定讓朱庸良很不爽,很抓狂。不過,為了科室同誌的利益積極向領導爭取,他覺得還是值得的。

剛到五樓,梁健隱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看看時間尚早,才七點四十,一般情況下,八點過後才陸續有人來。

看著從幹部科門縫裏隱隱漏出的燈光,梁健有些納悶:難道昨晚離開的時候忘了關燈?不可能啊,昨天明明看到他們關燈的啊!難道有人早早地來了?梁健滿腹狐疑地推了一下幹部科的門,門竟然開了。薑岩和車小菊靠在桌上,似乎睡著了!

梁健愣了:這是怎麽回事?他們來的這麽早?不對啊,早早地來了,為什麽又在這裏睡覺呢?難道他們昨晚壓根沒有回家?夜宵之後,又趕會了這裏?梁健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

也許目光也是有溫度的。薑岩忽然從桌上抬起頭來,瞧見門口的梁健,他便推了推依然埋頭睡覺的車小霞。車小霞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

梁健問:“你們昨晚上沒回家?”

薑岩見問,有些支支吾吾,說:“沒……昨晚上,夜宵之後我們就到這裏來了。”

梁健有些納悶:“有人通知你們來的?”

薑岩趕緊否認:“沒有……我隻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就過來了。小車也說,反正回去晚了睡不著也就一起來了。”

梁健隨口說道:“你這是職業病,以後有時間還是多陪陪家裏人!”話一出口,他有些後悔。

薑岩的家裏人,就是陸媛。薑岩聽著就有些刺耳。雖然那一次在凱旋賓館,他沒有抓著真憑實據,他總是覺得梁健和陸媛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就說:“我隻是不想工作出現什麽問題。”

梁健心想,薑岩在組織部工作久了,思維上都帶著組織部的強迫症,這方麵沒有再深入溝通的必要,就說:“等你們科室其他人員來了,工作上再檢查一遍,我們就等著下午那場戰役了!”

薑岩和車小菊對看一眼,車小菊對薑岩怪異的一笑。這一笑,讓薑岩十分不舒服,就如看到一隻刺蝟忽然笑了。

一晃就是下午,距離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推薦會議還有幾分鍾,梁健帶領幹部科的人和從其他科室借調的幹部,來到了區委區政府後麵的會議中心等候。

梁健準備了兩份會議說明材料,一份拿在手中,要交給萬康,另一份放在最後一排的空桌上。這次,因為發推薦票的需要,辦公室科員方羽也被請來幫忙。方羽見梁健在最後一排空桌上放了一份資料,怕被人拿走,就將資料拿在手中,以備梁健萬一需要時使用。

梁健已經事先看過會場。巨大的“長湖區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推薦大會”的橫幅懸掛在主席台上方,字體是有些顯長的黑體字,還算入得了眼。主席台上放著萬康、朱庸良兩個人的桌簽。

這次會議桌簽的擺放很有些特別。朱庸良是主持人,萬康負責作推薦說明,這都沒有錯。但區委常委會的其他人員也參加這次會議,特別是區委書記胡小英的桌簽並沒有在主席台上,而是放在第一排的中央,四套班子的其他成員的桌簽,就以她為中心兩邊分散排放。

梁健暗想,一般情況下,區委書記是全區最高領導,有她參加的會議,她的位置都是在主席台最中央。這次她卻坐在主席台下。這真是奇怪。梁健猜測,難道胡小英這麽做,是想表達一種態度,那就是說,選人用人還是由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和組織部長來操作,以顯示用人的公開公正,並非一把手說了算!這裏麵肯定有含義。

那些鄉鎮、街道和部門的黨政一把手,陸續進入會場。會場漸漸熱鬧起來,一些老煙槍報了到後,就開始到會場外麵抽煙,把煙灰彈入黑色鐵質垃圾桶上方的煙灰槽裏。

四套班子成員陸續入場。萬康和朱庸良都來的較早,見人還沒有到齊,便在第一排的過道裏站著,與街道、鄉鎮的領導人聊天,臉上的表情卻始終很嚴肅,看得出來,對今天的推薦工作蠻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