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重新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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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馬書記親自遞來的橄欖枝,馮豐內心可謂驚濤駭浪。不過,他自製力還行,表麵上依然波瀾不驚。馮豐曾在省委組織部呆過,知道一入侯門深似海,如果單單到省委辦公廳的一個處室做個小羅羅或者筆杆子,其實也說不上有什麽發展前景,更何況他已經不再年輕了。而且,馬書記既然親自召見他,肯定是看上了他。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想到自己年近四十,這一輩子想要在仕途上再衝一衝,過了這個村,大約再遇不到伯樂了。馮豐想豁出去賭一把,賭輸了,最多也就是維持原狀。反正他已經失無可失。

馮豐抬眼看著馬書記,說:“馬書記,有句話說,士為知己者死。雖然把馬書記說成我這種小幹部的知己,有些自抬身份了。但我真的很希望能夠為馬書記工作。”

馮豐這麽說,等於是明目張膽地搶馬超群貼身秘書的飯碗。不過,馮豐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馬超群的秘書已經跟著馬書記有些年頭了,而馬書記也有心想把他放出去,隻是一直沒有務色到合適人選,便一直耽擱著。馮豐正是考慮到這點,才大膽表了忠心。

當馬超群的目光落在馮豐臉上時,馮豐感覺臉上一下子燙起來,卻仍然維持著不卑不亢的樣子。馬書記緩緩點頭,說:“我會考慮的。那就這樣,從明天開始你到省委辦公廳工作。這些天,你要重點就全省幹部隊伍建設,多留點心,多做些了解。特別是對長湖區的隊伍建設,按你們標題上說的‘梯次互補、奮發有為’,你要多關注,督促他們多探索、多創新,改革不足,爭取為全省縣(市、區)幹部工作創新提供樣板。”馮豐說:“馬書記,我明白了。我一定按照馬書記的指示精神,把工作抓好!”

聽完馮豐的這番長篇敘述,梁健感覺得到馮豐心裏的激動,否則他不會泥沙俱下,說得這麽具體,這麽多。梁健說:“馮大哥,等於說,你又是馮大秘了?以前的老板是省委組織部部長,現在的老板是省委副書記,上了整整一個台階呢!”

馮豐忽然謹慎起來,輕聲說:“梁弟,這事我就跟你一個人說,其他人我不會去說,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說。你知道,在官場,沒下文的事都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我這事,雖然有些眉目,但塵埃落定之前誰也說不準,若傳得沸沸揚揚,有風聲落入馬書記耳朵,這事說不定就黃了。而且,官場好比江湖,深不可測。有些人,武功平平,毫不起眼,關係卻是通天的。”梁健說:“馮大哥,放心,這點政治覺悟我還是有的,而且我也絕不會把你的前途,還有你對我的一番信任當兒戲的。直到這事塵埃落定前,我絕口不會提這事。”馮豐這才放心,笑道:“我相信組織部長的嘴,保密是你的基本功。”

跟馮豐打完電話,梁健心情大好。

與馮豐的結識,真可謂機緣巧合。現在馮豐突然一飛衝天,有可能出任省委副書記專職秘書。省委副書記專職秘書,與黨建研究辦公室主任,職級雖相同,身份卻天差地別。作為省委副書記專職秘書,哪怕市委書記、市長都得給他幾分薄麵,雖然這不過是“狐假虎威”,但在官場,這樣的“狐假虎威”,卻不是自己裝出來的,而是別人給予的。雖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但,梁健相信他與馮豐的感情不會因為馮豐的突然飛升而中斷,畢竟患難之中見真情,梁健是在馮豐人生低估的時候,遇上並結識的,而且,梁健對他始終禮遇有加。

馮豐的飛升,使得梁健有了一條不同凡響的關係線,正所謂“一人飛升,仙及雞犬”。不過,這條線究竟會對他的仕途產生怎樣重要的影響,梁健也無法預料。

梁健結束了“冷板凳”生涯,重新分管幹部工作的消息,一下子就在長湖區科級領導幹部和後備幹部中傳開了。

分管幹部的副部長,這在科級以下幹部眼中絕對是一個重要崗位,是決定他們能否進入組織視野最重要的一個人。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林鎮鎮長唐磊、溪鎮鎮長朱懷遇、區委宣傳部副部長宋城等人最先打電話來道賀,並說,要好好聚聚,慶祝下。這些天,梁健吃飯喝酒有些過於頻繁,原本享受的一件事,也成了負擔。他婉拒道,這段時間想安靜下來考慮一些問題,否則工作難以開展。他們知道他重新上位,這些天多加加班、理清思路也是正事,因此就預約過段時間再好好聚聚。

區財政局局長姚發明辦公室。姚發明雙眼瞪著桌麵上一個中號信封,裏麵是五萬塊錢。這些錢原本是送給梁健的,後來梁健因為“缺頁事件”坐了“冷板凳”,這五萬塊錢經過袁小越有血有肉、不折不撓的糾纏又回到了姚發明手中。他萬萬沒有想到,梁健竟然還能重新歸位,又分管幹部工作了。

姚發明抬頭看了一眼袁小越,為難地說:“小越,這怎麽辦?”

袁小越對姚發明的做法很有意見,說:“還能怎麽辦?上一次我為了拿回這錢可謂是使盡解數,若再要我去送錢,我是辦不到了!”

姚發明苦著臉說:“誰想到梁健額頭那麽高,運氣那麽好,被剝了的權力還能奪回來?真不知他是走了狗屎運,還是怎麽滴!哎,上次巴巴地把這錢給要了回來,他肯定記恨我們了!”袁小越瞟一眼姚發明胖乎乎的臉說:“那也沒有辦法,反反複複,也難怪人家會記恨。不是我說你,姚局長,你有一個很大的優點,也有一個很大的缺點。”

姚發明臉色沮喪,抬眼瞧著袁小越,說:“你說。”

袁小越說:“其實,人情投資,就好比股票投資,道理是一樣的。姚局長,你善於做短線投資,哪裏有利可圖,你眼光敏銳,手腳也快,這是你的優點。但是,也正因為你善於投資短線,把操作短線的那一套用在長線上,那肯定是不行的。短線講求快、狠、準,長線則不同,講求耐心、信心還有恒心,要經得起低估,才能迎來高峰。在梁健這件事情上,你就缺少了一點耐心和恒心。現在這支潛力股開始攀升了,你想要再買入,代價就高了!”

姚發明點點頭:“小越,你分析的非常到位!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隻想知道,現在我們能怎麽辦?”袁小越眨了眨眼睛,有點嬌媚地說:“雖然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姚發明麵露喜色:“你有辦法?快說,什麽辦法?”袁小越挑眉笑道:“你記得梁健的表妹蔡芬芬嗎?”姚發明聲音巨大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笑了:“小越,你真是有才!”

一天晚上,梁健接到表妹蔡芬芬的電話。蔡芬芬在電話中說:“梁部長?”梁健說:“搞什麽鬼,你都叫我梁部長?也好,以後有什麽事,我也隻能跟你公事公辦了!”蔡芬芬笑道:“那可千萬使不得。我最怕你公事公辦了。你這人有時候嚴肅起來,讓人害怕。”梁健說:“我有嗎?”蔡芬芬說:“當然有。”

梁健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休,就問:“找我有事嗎?”蔡芬芬說:“當然有事,沒事怎麽敢打擾你這個大忙人啊?”“說吧。”蔡芬芬說:“你啊,可把人家小姑娘害慘了!”梁健一愣,這段時間他沒招惹過哪個小姑娘啊!有些莫名其妙:“你可別胡說!”

蔡芬芬說:“我怎麽可能胡說呢!對於別人我不敢說,對於小宇我還是挺了解的。”梁健一驚:“小宇?她怎麽了?”蔡芬芬說:“你不喜歡她也就罷了,還介紹了一個年過四十的老男人給她!”梁健知道蔡芬芬指的是誰,她說的是馮豐,梁健解釋道:“馮豐差不多四十沒錯,但還稱不上老男人吧?況且我從沒有意介紹他們認識!那天吃晚飯,我說過一句要讓他們熟悉一下的話嗎?那天你可是在的!”蔡芬芬說:“即便你沒有說,晚飯總是你安排的吧?”梁健說:“要這麽說,我也沒辦法。這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蔡芬芬說:“你不知道,自從那天之後,那個姓馮的每天都來騷擾小宇,一天電話七八個,還快遞花啊、巧克力啊等等過來,小宇都快被煩死了!”梁健說:“你別弄錯了。這是小宇的福氣!你可幫我跟小宇說啊,人家是省裏的幹部,什麽時候一提拔就是廳級幹部了。這種好事,可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蔡芬芬說:“可人家小宇說,她覺得你更好。”梁健“嗨”了一聲說:“我跟小宇不合適。雖然她覺得我好,可是她一共才見過我幾次,應該不了解我,也許正因為我沒有像馮豐一樣纏著她,她才覺得我好吧;對我來說,雖然我承認小宇長得漂亮,也打動我,但我清楚她並不是我想要過一輩子的人。”蔡芬芬歎口氣說:“小宇聽了,肯定會很傷心、很傷心的。”梁健說:“有些事其實說穿了就好了,更何況,她對我的感覺也僅僅隻是感覺而已。你幫我勸勸她就是了。”蔡芬芬更大聲地歎了口氣說:“我忽然發現你挺無情的。”梁健說:“也許是有些殘忍。不過我覺得對一個女孩子的好感欲拒還迎,或態度曖昧,是不負責任的表現。我不喜歡她,卻也不想她太受傷。把一切扼殺在萌芽狀態,是最好的結局。”

蔡芬芬說了聲“知道了”,突然有些神秘兮兮地低聲問:“那個姓馮的,到底有沒有什麽發展前途啊?如果沒有發展前途,雖在省城,也隻能過窩囊日子。”

梁健不想把馮豐當上省委副書記秘書的事告訴蔡芬芬,他不想小宇隻是奔著這個位置和身份去跟馮豐接觸,隻淡淡說:“官場上的事情,誰說得準。如果小宇實在不喜歡馮豐,早點跟他講清楚就是了。馮豐懂得取舍,不會胡亂糾纏。如果她真喜歡,那就想的簡單些,好好經營感情,別太看重物質和職位。在男人和女人之間,隔了太多物質的東西並不是一件好事。”

蔡芬芬說:“話雖這麽說,但事先總要了解清楚吧,否則被人騙了也不知道。”梁健說:“感情的事急不來,慢慢了解,慢慢考察。你打電話來就是為這個事?”

蔡芬芬說:“那倒不是,這事隻是隨便問問。我還有正事呢,想問問你明天有沒空,請你吃個飯!”

梁健聽到又是吃飯,頭就大,說:“最近沒空,工作忙!”

蔡芬芬說:“再忙,飯還是要吃的。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麽工作啊?”

梁健說:“又是誰要請客啊,總不會是你吧?”

蔡芬芬嘿地一笑,說:“我請客,人家買單。”

梁健問:“誰買單?”

蔡芬芬倒也不隱瞞:“你們區的財神爺姚發明。”

一聽姚發明這個名字,梁健的頭更大了,腦海裏迅速浮現出那一晚在鳳凰景區山道上和越小越四肢糾纏的一幕,還有飯店裏,姚發明對他說話的表情。梁健不悅地說:“他安排的飯局,我不會去。你最好也跟他保持一些距離。”

蔡芬芬敏銳地問:“你跟他有仇啊?”

梁健說:“仇是沒有,就是不喜歡他。以後凡是他請客,你別叫我了就是。”蔡芬芬見梁健說得認真,也不好勉強,畢竟梁健是組織部副部長。她隻好說:“那我也不去了。”

掛斷電話後,梁健忍不住又想起袁小越,若那一次沒有阮玨的突然出現,兩人真發生了關係,那今天怕就徹底被動了!在官場,到處都是**,也到處都是陷阱,有時候隻要稍微放鬆警惕,就可能萬劫不複。

下班時間,區委宣傳部長諸茂來到區委書記胡小英的辦公室。胡小英說:“梁健的事情真是懸,若不是後來從天而降的一段錄音和一份材料,梁健想要重新分管幹部工作,隻怕是千難萬難。”

諸茂說:“是啊。不過,我還是很佩服梁健。”胡小英抬起眼皮看著諸茂:“哦,連我們諸大部長都佩服梁健?”諸茂說:“梁健這小子,結交的朋友還挺上檔次的。”胡小英對此感興趣:“說說看。”諸茂說:“你知道,梁健那篇文章為什麽能夠得到省委馬超群副書記的批示嗎?”胡小英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諸茂說:“因為梁健認識一個人,是省委黨建研究辦的。”胡小英皺了皺眉:“黨建研究辦,沒怎麽聽說過,應該不會是什麽權力部門,能有這麽大的能量?”諸茂說:“此人並不是一直在省委黨建研究辦的。其實這人來頭極大,他叫馮豐,以前可是省委組織部部長的秘書。隻不過,後來部長出了點事平調走了,他才被安排到省委黨建研究辦的。”胡小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這樣。不過,既然部長走了,他這個秘書恐怕也是再難重用了。”諸茂說:“也不一定,這人能力還是比較強的。否則省委副書記也不會給他和梁健合寫的材料批示了。說不定,這是另一個信號。”胡小英說:“你是說,那個馮豐,還有可能鹹魚翻身?”諸茂說:“很有可能。”胡小英說:“秘書這種職業,跟領導是捆綁銷售的,一般而言領導不行了,秘書也跟著廢了。不過,馮豐若真能鹹魚翻身,對梁健也是一個好事。”

天氣日益炎熱。烈日炎炎下,在馬路上執勤,就有了攤燒餅的感覺。一個普通交警,剛站在馬路當中執勤完畢,按照規定可以休息幾十分鍾。當他正要跨上摩托,忽然一輛無牌麵包車,風馳電掣而過,明顯是超速行駛。

警察心裏就不爽了:這麽大熱天的,我汗流浹背站在這裏,竟然當著我的麵超速行駛?而且還是無牌的,真是不拿我的勞動當回事啊!

交警跨上摩托,打起警燈,追了上去。

那無牌小麵包車,從後視鏡裏看到後麵有交警追來,非但不停,反而加足了馬力往前開。交警一邊緊追不舍,一邊用對講機,向其他正在執勤的交警發出求救信號:“一輛小型麵包車,沒有牌照,超速行駛,正從新華路向大樹路逃逸。請予以攔截!”

那一段路的交警聽到求救信號,紛紛響應:“收到收到!”,並做好了攔截準備。

小麵包車內,正是區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潘二子。前不久,潘二子夥同一個狐朋狗友將朱新毛拉上了車,本來是要威脅朱新毛不準將區長授命製造電梯事故的事情說出去,結果造成了朱新毛的意外死亡,他們棄屍鏡湖,想就此瞞天過海。事後,媒體又聲明朱新毛疑為醉酒自溺而亡,他們便認為此事既然有了定論,塵埃落定,公安定不會再繼續追查。

他們在暗地裏避了一陣風頭,感覺朱新毛事件風頭已經過去,又開始出頭露麵。這天,潘二子和他哥們,用潘德州給他們的五萬塊錢辛苦費,搞了點冰毒,吸完之後,正興奮的五迷三道。見到交警攔截,他們還完全沉浸在毒品的興奮之中,壓根不把交警當警察,還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是美國大片中的瘋狂賽車手呢。

兩人把小型麵包車,當成了法拉利跑車,速度驚人地向前駛去。兩人一邊開,一邊“哈哈哈”、“啦啦啦”、“來來來,追我呀!”“我是老鼠你是貓,看你追不追得著!”

交警在他們身後不斷鳴著警笛。這個交警也是彪悍,跟這輛麵包車耗上了!他攪動著油門,向前追去。在一條路上,車子相對較堵,小麵包死命摁著喇叭,在車子之間鑽來鑽去,許多好車,見到這輛小破車橫衝直撞,怕自己的車子無緣無故被刮擦,都趕緊避開了。

交警的摩托車非常靈活,趁著路堵的機會,從人行道上開到了前麵。橫攔在了小麵包車前麵。交警以為,都這樣攔阻了,小麵車肯定不敢再開。

沒想到小麵包車裏的人,不知是因為喪失理智,還是心腸歹毒,非但沒有減速,而是衝著他加速衝了過來。交警見勢不好,趕緊從摩托車上跳下來,撲向一邊。等他回過神來,車子已經被撞出去老遠。

小麵包車在原地打了個轉,又向前逃竄而去。交警再次拿起對講機喊道:“這車子竟然襲擊警察,若不是我反應迅速,命都沒了。大家一定要嚴陣以待,逮住這輛車!”

正在路上巡邏的交警,一聽麵包車襲擊警察,還差點撞死人,義憤填膺,都向著一個方向湧去,目標就是這輛小麵的。陣勢越來越大,從不同的街道支流中,警車呼嘯而來,緊跟小麵的而去。

車上潘二子的同夥,看到這個架勢,冰毒帶來的迷糊感減弱了不少,問道:“哥們,情況好像不對哎!”潘二子回頭一看,一長串的警車朝自己追了過來,情況的確是糟糕了,嘴上卻說:“別急,我大伯是區人大主任潘德州,我給他打電話。”潘二子一邊開車,一邊打起電話來。

潘德州在電話中問:“二子,有什麽事?”潘二子火急火燎地說:“不好了,大伯,交警都在追我,快救我啊!”潘德州說:“你又惹什麽事了?”潘二子說:“也沒惹什麽事啊!我不過是快了一點,警察就追著我不放了!我身後,現在有十……十多輛警車瘋狗一樣追著我呢!”潘德州說:“你自己闖的禍,自己解決!”

潘二子說話直:“如果我自己能解決,我還用打電話給你嗎,大伯!”潘德州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解決不了,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倒說說,你能辦好什麽事?上次讓你辦那麽點小事,你硬是把人家給整沒了!”潘德州不提醒還好,潘德州此話一出,潘二子倒清醒起來了,說道:“大伯,我今天磕了藥,這時候如果真被哪個警察給逮住了,我可不敢保證我的嘴巴會乖乖的,不胡說八道。”

潘德州聽這個傻愣愣的侄子竟然赤果果地威脅自己,氣得毛發直豎。但,氣歸氣,他還真是不放心這個扶不起的侄子,生怕他萬一說出點什麽來,就道:“你先撐住,我馬上打電話!”潘德州立馬撥了區公安分局副局長許善偵的電話,把事情說了。許善偵說:“這件事很難辦了!我是分管刑偵的,交警不歸我管。潘主任,你也知道我們局裏情況複雜。而且,這情況,你侄子惹惱了交警,而且還是犯了眾怒。十多輛車都在追他,這時候讓他們停,也不一定真的都聽話。有一句話叫: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交警中也不乏這樣的人。即使真的聽了話,不追了,那一大幫子交警會怎麽想?這屁股也難擦!”潘德州說:“那怎麽辦?這家夥可不是個正經人,而且還吸了點東西,我還真怕他亂說,影響會非常不好。”許善偵略略沉吟,說:“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先停車就範,等到了局裏,找個人說句話,也就沒事了!”

一輛大卡車正在一條路上快速行駛。這條路與潘二子逃竄的路,在一百米遠處交叉。大卡車司機見前方路口綠燈隻剩下十來秒的時間,加大油門朝前衝去。

潘德州已打通侄子潘二子的電話,交代道:“二子,你先停車。不會有事,我已經找了人,到了局裏,有人會關照你,保管你沒事!”二子說:“大伯,我不想到公安局去。否則我肯定管不了自己的嘴,你最好讓他們現在就別追我了!”潘德州說:“二子,你聽我,現在不可能讓這麽多交警停下來不追你,得給他們麵子,讓他們抓到你,否則隻會把事情越搞越大!”潘二子磕了藥,想法一根筋到底:“大伯,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你讓他們停下,我是不會進警察局的!”潘德州喊道“二子……你聽我說……”

交叉路口,綠燈已成黃閃,大卡車毫不猶豫地一腳油門到底,轟隆隆地開到了最高速……

潘二子一手抓著電話,一手抓著方向盤,瞧見前方路口紅燈,一腳油門,向前衝去……隻聽一聲巨大的“砰”一聲,潘二子的小麵包車被大卡車攔腰撞去,麵包車彷如一片梧桐樹葉直接在地麵上,翻滾了過去……

幾分鍾後,一個交警的手指頭,從潘二子湧血的鼻孔邊縮了回來,搖了搖頭說:“沒氣了!”另一個查看潘二子同伴的交警也搖了搖頭,說:“這就是報應!隻是沒想到這報應來得這麽快!還好,他是闖紅燈出的事,否則的話,我們這些追的人還脫不了責任呢!”有一個交警看了看那輛破銅爛鐵般不成形的麵包車說:“我們也不怕承擔責任,這兩個人就是該死,無牌駕駛,超速行駛也算了,還襲警,這是謀殺,現在又闖紅燈,當然有報應。他們也不想想,我們這些交警,不管天寒酷暑,每天裏站在街頭幹什麽?不就是為了維持交通秩序,保障大家的安全?還襲警?真是不當我們是人啊!就衝著他們的喪盡天良,哪怕他們的死我們要承擔責任,我也欣欣然,這種人少一個好一個。不然,倒黴的就是無辜老百姓,這樣子橫衝直撞,想不出事都難。”交警們七嘴八舌一番,看周圍慢慢圍攏許多看熱鬧的人,便也不再議論,隻等著救護車來。

潘二子和同伴兩人被從破爛的車裏拖出來,搬上了救護車,經過急救人員的專業診斷後,就被一塊白布遮住了!

區公安局副局長許善偵打電話給區人大主任潘德州,說:“潘主任,你侄子發生了車禍。”潘德州問:“情況怎麽樣?”許善偵說:“潘主任,你要節哀,人沒了!”潘德州並無悲痛,隻是問:“真沒了?”許善偵非常肯定地說:“真沒了。”潘德州微微歎息一聲,說:“沒了也好,少了我弟的麻煩。人家說,養兒防老,二子是個不孝子,反正靠他也養不了老。”許善偵看潘德州心態穩定,直言道:“沒了好,也少了我們的麻煩。”

剛掛了許善偵的電話,潘德州立馬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區長周其同。周其同聽了,說了句:“潘主任,為了我們的事業,害的你少了一個親人啊。”潘德州說:“這事也怨不得我們,主要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這也是命!”周其同說:“這樣也好,少了不少麻煩。”潘德州說:“就是我那個弟弟恐怕,有些悲傷,畢竟是要靠他養老的。”周其同說:“潘主任,你看看,不管怎麽樣,你那個侄子也幫我做過事,你想點辦法,給你弟弟家搞些補助吧。既然是你的弟弟,也是你自己人。”潘德州說:“周區長,四十萬,你說怎麽樣?”周其同說:“再加八萬吧,算是我慰問的。”潘德州說:“那謝謝周區長了。”周其同說:“別客氣。”潘德州回頭一想,四十八萬,這個讀音真不太好,還是給弟弟家四十萬,零頭平時留著打打牌、喝喝茶算了。

區公安局局長徐建國將潘二子的車禍,告訴了梁健。梁健看了小麵包車的照片,確認就是這輛車將朱新毛接走的。沒多久,便曝出了朱新毛浮屍鏡湖的事。梁健深信:這輛小麵包車和朱新毛的死絕對有關係。隻是如今車子損毀,人也死了,線索一下子消失的幹幹淨淨。

徐建國說:“你知道,開這輛車的人是誰嗎?”

梁健搖了搖頭:“是誰?”

徐建國說:“區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

梁健說:“潘德州跟周區長走得很近。”

徐建國說:“現在人已經死了,證據也就沒了。”

梁健說:“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徐建國默然。

胡小英聽了徐建國的匯報後,問:“人死了?”徐建國說:“死了。”胡小英沉默了,不再說話。徐建國說:“胡書記,還要再查下去嗎?”胡小英搖了搖頭:“人命關天,這事已經出了人命,就到此為止吧!”

關於胡小英的話,梁健是後來聽徐建國說的。為此,梁健頗有些佩服,胡小英果然有些與眾不同,她知道緊追不舍,也知道適可而止。後來,梁健也遇上過政治鬥爭中類似的情況,胡小英那句“人命關天”對他影響不小!不管是友人,還是對手,人命都最重要,到了這個地步,一切都該停下來了。

胡小英的辦公桌上沏了一壺好茶。她不是一個人聽音樂,喝清茶。她也不是找梁健過來聊天,度過一個下午的悠閑時光。她請得恰恰是區長周其同陣營的重要人物朱庸良。

等朱庸良敲門進來之後,胡小英沒站起來,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朱部長,過來坐。”

朱庸良坐下後,胡小英說:“朱部長,我不會抽煙,隻好請你喝茶了。”朱庸良瞟了一眼浮在水中的茶葉,心道:果然是好茶。朱庸良對茶品有些研究,因為抽煙多,所以也很嗜茶,他聽說,茶多酚有益於消解香煙中的尼古丁。朱庸良說:“謝謝胡書記,這真是好茶。”胡小英說:“喜歡的話,我這裏還有些。”朱庸良說:“謝謝胡書記的好意,君子不奪人所好,這茶還是胡書記自己留著喝吧!”

胡小英也不再多說,給朱庸良和自己都倒了茶,抿了一口,久久沒有開口。

朱庸良心裏有些急,不知胡小英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跟比自己職位高的人在一起,最難受的狀態就是沉默。朱庸良有些沉不住氣了,問道:“胡書記,今天找我來?”

胡小英這才朝朱庸良笑笑說:“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我這裏難得有些好茶,想請朱部長來嚐嚐,我知道朱部長肯定有比我這更好的茶葉,品得多、見識高!”朱庸良聽著胡小英雨帶雙關的話,心想,難不成胡小英知道自己收受了基層的高檔茶葉嗎?不太可能啊。嘴上卻說:“哪裏,哪裏,我們哪敢和胡書記比,部裏茶葉是有,但要比胡書記這茶更高檔的,還真是沒有呢!”

胡小英說:“沒什麽,喝點茶葉,成不了大事!”

朱庸良垂下目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說:“胡書記,這茶還真是好茶啊。”

胡小英卻沒再接他的話,隻是問道:“朱部長,你們部裏那位因憂鬱症生病住院的車小霞,最近怎麽樣了?”

聽胡小英忽然提起車小霞,朱庸良不由心裏一緊,有些急促地道:“應該還好,隻是還沒來上班。應該快來上班了!”

胡小英說:“哦,這樣啊。朱部長,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上次我在常委會上播放的錄音,來自於車小霞在接受治療過程中的傾訴。”

朱庸良急道:“胡書記,你要知道,車小霞精神不穩定,既然是在接受治療,她說的話,不一定都是真的……”

胡小英阻止了他的解釋,說:“當然不可能全部是真的。如果我全部信以為真,那麽今天也沒有必要請朱部長來喝茶了。我堅信,關於朱部長的那些話,肯定是假的。不過我想,這些話也不會完全是假的,你說是不是?我想關於薑岩指使她的那些話,應該不會太假,否則還有誰會去指使她呢?你說是不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朱庸良終於懂了。胡小英請他喝茶,其實是跟他秋後算賬呢!她的話,還真是綿裏藏針啊。誰教唆了車小霞?車小霞說是朱庸良和薑岩兩個人。而胡小英卻說,相信不會是他朱庸良,但這事也不能就這麽完了,必須有個人來挑這個擔子,那麽就隻能是薑岩了。

打擊了薑岩,也等於是打擊了朱庸良!

雖然知道胡小英這一招是斬他手臂,但朱庸良也不能不接招。朱庸良目光落在玻璃茶壺裏那些浮浮沉沉的茶葉上,說:“胡書記,請放心,等車小霞狀態好一些,我會再做進一步的深入調查。”

胡小英的目光透著霜雪般的寒意,語氣卻是溫和的,說:“調查是調查。但對一些不再適合呆在部裏的幹部,我們也應該適時給予安排和調整,這方麵你是專家,比我懂。”朱庸良心裏緊了一緊,嘴上卻謙虛道:“哪裏,哪裏。”

胡小英的目光在朱庸良臉上蜻蜓點水般地一滑而過,落在朱庸良身後的某一點,說:“朱部長,有空也可跟梁部長研究一下部裏的隊伍建設了!我想,貫徹省委馬副書記關於幹部隊伍建設的精神,還是先從部裏抓起吧!”

朱庸良說:“是,胡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