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古玩街
又是一個周末，老董帶著妻女和視若珍寶的那副雲子來到了老主任家裏，妻子幫著雲姨在廚房裏忙活，孩子乖巧的在客廳安靜的看電視，書房裏老董和老主任自然是清茶一壺、手談一局，倒也是有幾分一局棋罷指微涼,春花落盡jv花香的意境。
“怎麽你的棋力不增反降了，是否心中俗務太多，多了一些牽掛？看來你的心還是不靜啊！”
“嗬嗬，不是我的棋力下降，而是您已經達到了忘憂清樂在枰棋，坐隱吳圖悟道機的境界，我現在就是拍馬也追不上您了！”老董幹淨利落的拍了老主任一記馬屁。
“嗬嗬，你小子就會揀好聽的說，走吧到客廳坐坐，一會陪我這個老頭子喝一杯。”
“敢不從命”老董長身站起抱拳施禮。引的老主任又一陣開懷大笑。兩人將棋子慢慢的仔細裝入藤製的棋盒中。
“這副雲子如果再配上兩個古香古色的棋罐，那可就真是和這張楸秤珠聯璧合了。”老主任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噢，前兩天我看見聚寶齋裏有這麽兩個棋罐，明天我就去看看。”
“這種事情趕早不趕遲，這副雲子確實不錯。”
“那是淘回來我還不放心接連找了好幾個人看過了，都說是是清中期的玩意兒，據這副雲子原主人說是從京城的大宅子裏流出來的，確實不可多得。”
“嗯，走吧到客廳裏坐坐。”正在聚精會神的看電視的囡囡，看見他們出來了高興的跑過來，一把摟住了老主任的腰，“爺爺陪我看電視，陪我看電視。”
“好好爺爺陪你看電視。”老主任用手愛憐的摸了囡囡的頭頂，然後一老一小坐在沙發上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電視裏的內容，竟然把老董撂到了一邊，他無奈的搖搖頭，也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三個人起了電視。雖然他的眼睛盯著電視的屏幕，可是他的思緒早已飄向了曼尼的方向，想她的感覺忽然從心底冒出，就好像船行水中央，突然觸礁船底漏了，手忙腳亂的將它堵住，可是還一點一點的往外滲，無論想盡何種辦法也無法將它壓製下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一點一點下沉，最後沉沒在無法言喻的思念的情緒裏。煎熬真的是一種煎熬，在煎熬中苦苦掙紮。流水落花春去也，從此天上人間。
“小董小董”老主任的呼喊將他從泛濫成災的相思中救了出來，“咳咳”他咳了兩聲倒也符合溺水人被救起的正常反應。
“我聽小周說，你們在下鄉的時候遇到點事，這種事情姑妄聽之姑妄言之，不要背任何的心理包袱，路還是要一步一步的走，隻要把工作做實了，才不會給別人留下話柄，有些話才好說，另外在工作之餘多陪陪老婆孩子，這才是根本，做人最忌諱得隴望蜀，一山看著另一山高。”老主任的話似乎暗藏了什麽東西，讓老董心下暗自琢磨，“小周，是我的一個內侄，也算消息靈通人士，有空多和他聊一聊。好了吃飯吧！”老主任輕輕地拍了拍身旁的小腦袋。
“噢...噢...吃飯了”小囡囡高興的蹦了起來，向飯廳跑去，老主任慈愛的看著囡囡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這孩子。”
從老主任家裏出來，妻子要帶著女兒去紅領巾藝術團上鋼琴課，於是二人在樓下分了手，老董坐上公共汽車，匆匆忙忙的趕往古玩街，這條街的正名叫“五一路”，後來隨著社會和經濟的發展，人們的手頭有了一點閑錢方興未艾的開始琢磨上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了，琢磨的人多了，這裏就慢慢的形成了淘換古玩的一個固定的地點，於是就給起了這麽個諢號。在這裏尤其到了周末更是熱鬧，而且時不時傳出關於某某人在這條街上花了幾十元買回的東西，經過專家鑒定發現價值在幾萬元這樣的新聞，老董對此嗤之以鼻，事實上老東西就那麽多，哪裏有那麽多撿漏的機會。隨隨便便讓男主人公撿到寶，那是小說中才會出現的片段，話說回來了這條街開始的時候還真有一點好東西，還真有人撿漏一夜暴富，像這樣的yd實在是鳳毛麟角，現都已經成為了業界古老的傳奇，現在這條街流行的是餓狼的傳說。
這個世界是一個辯證的世界，當然上當受騙的人多了，自然騙子也就多了起來，每個人或者是在利益的驅使下；或者是為了將被騙的損失降到最低限度：或者是在...總而言之一句話一個人要想犯錯，勢必總是要找千百個理由，然後從中挑選一個自認為最合理的，然後堂而皇之、心安理得為自己所犯的錯誤開脫，所以一個人栽了，勢必在他的身後會有更多的人遭殃，反正這個世界上當冤大頭的人多的是，隻要自己不是就行了，每個人都抱著這種心態投身到這個行業當中來，殊不知自己已經成了千百萬個冤大頭裏的一員，最後造成了這個行當裏，老騙騙大騙，大騙騙中騙，中騙騙小騙，小騙騙幼騙，騙子是越來越多，行騙的手段更是花樣百出，推陳出新，三個臭騙子頂個諸葛亮這句話已成為了五一街的業界“金字”招牌。
老董好不容易擠下了公共汽車，抬眼看了看，走進了這條古玩街。
“張叔，張叔！”老董進入到這家店裏就扯著嗓子喊，此店外表古樸內裏布置的古香古色，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店門的正上方掛著一個陳舊的牌匾，經曆多年的風霜的侵襲，已經看不出底色了，但上麵的聚寶奇齋四個鎏金大字以顏書筆法體勢作漢隸，魄力宏恢，筆畫粗細大致均勻，圓潤率直，古趣盎然很有獨特的風貌，據掌櫃的講此牌匾乃是清中期書法名家伊秉綬所書，但是奇怪的是沒有落款，所以大多數人都是抱著姑妄言之姑妄聽之的態度，但老董心裏暗自猜測，掌櫃的說的恐怕是真的。關於伊秉綬還有一則軼事供大家一笑。（伊秉綬曾任廣東惠州太守，他家中常聚集文人墨客吟詠唱和，廚師往往忙不過來。伊秉綬於是讓廚師用麵粉加雞蛋摻水和勻後，製成麵條，卷曲成團，晾幹後炸至金黃，儲存備用。客人來了，隻要把這種麵加上佐料，放到水中一煮即可招待客人。一次，詩人、書法家宋湘嚐過覺得非常美味，又知道它還沒有名字，便說：“如此美食，竟無芳名，未免委屈。不若取名‘伊府麵’如何？”從此，伊府麵流傳開來，簡稱為“伊麵”。這伊麵就是現代方便麵的鼻祖）
“哎哎，急什麽，別這麽大聲，後麵還有客人呢！”
“什麽好東西我也開開眼。”
“少添亂了這是和你先前要的裝那副雲子的海南雞翅木的棋罐，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分成兩次拿，看看對不對，沒錯的話趕快拿上走人，我正忙得很，沒工夫和你閑磨牙，對了和你家老爺子說一聲，我這有點東西拿不準，請他過來給掌掌眼。”
“行，那您先忙您的，我先走了，對了給我留心一下，看看誰手裏有董其昌的書法，最好是條幅或中堂。”
“好了知道了，你我幫你留心著。”
“記著讓你父親來一趟啊！”老董走出了店門身後的張掌櫃，猶自不放心的高聲提醒了一句。到底是什麽東西非得老爺子親自出馬呢？老董暗自嘀咕。??這條老街不長，但是從名人字畫到明清家具，從青銅器到毛偉人像章，從宋汝鈞窯到現代琺琅，應有盡有，在這條街上散步就好像在曆史的河流裏趟過，但美中不足的是這個曆史的見證往往偽造得居多。這些東西確實考究人的眼光，所以想撿漏的最後變成吃藥的也屢見不鮮，這條老街上每天都不斷的上演著悲喜劇，而且悲劇往往大於喜劇。老董在父親的熏陶耳濡目染下，對於古玩這一行頗所涉獵，他也並不是不對這一行感興趣，就是因為高考時老頭子要他報考古專業，他偏偏報了一個洋味十足的專業“國際金融”，子不承父業，弄得老老董鬱悶了好長的時間，一看見他就沒有個好臉色。現在回想起來，老董覺得還是很好笑，也許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俄狄浦斯意緒結仇父心理在作怪吧，令他自己作出了這麽偏頗的決定。
“你家的，要俺們這個東西嗎？”老董沒注意何時身邊跟著一個穿著土裏土氣，舉止說話酸的掉渣關中老鄉，那個人打開隨身夾著的人造革上海包，露出了一件“元青花”敞口高足碗，老董仔細的看了看，連話也沒說轉身就走，心裏暗道就連最基本的蓮瓣、蓮花、雜寶的紋飾都沒有，還出來獻寶，老兄俺真是佩服你家的。但是他也不說破，這就是這一條老街裏的規矩。轉悠了一大圈子，過去了差不多兩個小時，說實在的老董這不叫逛而叫跑，如果真的沉下心來挨家挨家的溜達琢磨，然後再和賣家磨磨牙，沒有兩三天你甭想出來。
老董正打算回家，忽然看見了那個“你家的”在和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交涉著什麽。這個男的好麵熟在哪裏見過？對了是他，老董的腦袋裏一下子想到了一個名字。原來是剛調來沒多久的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李部長，眼看著李部長的神情越來越意動，那個騙子的表情越來越心疼，老董知道這筆買賣要做成了，李部長要吐血了，可是這一行的規矩是個人憑自己的眼力，外人不得插手，否則的話就是破壞行規，以後在這裏就成了最不受歡迎的人，甚至因為這種事情前幾個月還出了人命官司，老董並不是怕事，自幼在父親的監督下打熬得好筋骨，一個人對付兩三個大漢沒關係，可是自己的父親可是很愛惜自家羽毛的人，如果知道了老董做出這樣的事非氣吐血了，好歹人家也是本市的文物館的第一任館長，德高望重在本市的文物界很有些威望，怎麽辦呢？
老董腦子裏靈光一現。
“哪家的”心裏很委屈，這年頭人們都學精了，像我這樣的冤大頭是越來越少了，今天臨出門的時候在佛祖前燒了好幾道高香，又磕了好幾個頭，期望今天能遇到比我還冤的，運氣不錯好不容易碰到上一個，正幻想的手數鈔票的感覺，結果不知道他哪裏冒出來的兒子，硬說家裏有事，將這個讓我倒黴的假青花塞回到懷裏，不由分說的將他的爸爸拉走了，我怎麽會這麽倒黴呢？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年輕人，我可不認識你，你什麽意思？”李部長看見了老董背對那個“你家的”給他打眼色，出於多年的宦海浮沉，識人之術也高人一等，所以沒有節外生枝的跟隨著老董離開了那個幾乎將他套牢的陷阱，但是他想知道為什麽。
“嗬嗬，老同誌剛到這條街沒多久吧！”老董沒打算讓他知道自己認識他。
“你怎麽知道的？”
“嗬嗬這是這條街最簡單的藥，您都沒分辨出來，還差點吃藥那不是剛來嗎？”
“嗬嗬，難怪我也感覺不對勁，謝謝你了小兄弟！”
“如果您有什麽想買的，可以去聚寶奇齋那裏的東西假的少真的多，在這條街的口碑還是不錯的。”
“不知道小兄弟有沒有時間，咱們到對麵的茶樓坐一坐，對於古玩方麵我不太懂能不能請教一二？”
“談不上請教我也就是一家之言，咱們可以就這些問題探討探討。”老董欣然應允。
這個下午過的很快，兩人相談甚歡，老董就李部長感興趣的方麵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怎奈時間太短，轉眼日落西山，兩人出了茶樓前互留電話，看得出李部長對老董的印象不錯，稱呼很快就由小兄弟變成了小董，而且將電話號碼很細心的記在了隨身攜帶的電話本上，老董也小心翼翼的將電話號碼放入到上身襯衣的口袋裏，最後握手而別，李部長還說今天的時間太短，就像雀巢咖啡廣告做的那樣滴滴香濃意猶未盡，有時間再在一起品茶聊天，老董連忙表示來日方長不急於一刻，隨時打電話都行，最後二人握手而別。
老董踏著夕陽的餘暉歸家，心裏猶然升起了一種揮斥方遒的感覺，這種感覺真他媽的好，希望這種感覺能夠真的實現，並且長久的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