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二章 飄

紅日將金色的陽光灑向寺院,灑向山中的修木,使寺院變得更加絢麗明亮,高聳入空的山林也變得更加翠綠蔥蘢,令人心曠神怡。的確可以稱得上”堂龐周環,曲房連接,輕條佛戶,花蕊被庭”。寺內還建有水池,池清水碧,群魚遊弋,蓮映霞色,鳥鳴晝蔭。其詩情畫韻使人怡神爽心,頓濾雜思。且山野間的殿宇僧舍因山就水,架岩跨澗,曲折幽致、高低錯落。此間景觀園林,寺、園交相生色,風景**氣滌懷,足以使人遊而忘憂,但遠處走來兩個人穿著打扮迥然不同,一僧一俗一男一女,唯一相同的是眉宇間緊鎖著深深的憂色。

董柏言跟著曉雲慢慢前行,他想伸出手去拉身邊伊人的素手,卻被對方巧妙地躲開。董柏言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麵對這樣的場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但他總得說點什麽。

“雲雲你又是何苦呢?”董柏言停住了腳步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茫茫的滄海間何處是盡頭,苦難的人生似永無止盡何時能解脫,隻有遠離貪嗔癡念,才能求得心中一片淨土。緣起緣滅幻光泡影,你又何必心存執念,該放下的終究要放下。我心意已決還請董檀越不要為過去所縈懷牽掛。”曉雲雙手合十做了一個合掌。

“曉雲你不要這樣,就算有什麽話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董柏言哀求道。

“回家,既然我已決意出家,心中早已無家,出家人踏空一切,萬法皆空,空空幻妙,空即是實實即是空,往事成空在我眼中如浮雲過而。”曉雲低著頭輕聲說道。

“咱們就算不提往事,但你也得想想你的父母親啊!”董柏言激動地說。

曉雲遲疑了一會兒慢慢的說道,“九品蓮花為父母,三生石前看前塵,今世他們為我父母,來生我為誰子女。請你轉告他們,我感謝他們這近三十年的養育之恩,我會在佛前替他們禱告,祈求他們今世平安。”

“曉雲你怎麽成了這樣,我不能讓你走,看到你這個樣子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你不要出家了,我剛才在佛前發誓,我現在回去就把所有的事情交割清楚,我們結婚,我會讓你披上潔白的婚紗讓你做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求求你曉雲跟我回去好嗎?”董柏言拉住曉雲的手激動地說道。

“還請董檀越自重。”曉雲伸出手堅決的將那支曾經無數次握過她的手輕輕推開。雙手合掌微微的彎了彎腰,“如果沒有事情了,貧尼要回去了。”曉雲轉身要走。

“曉雲我不讓你走。”董柏言一把拉過曉雲將她摟在懷裏死死抱住,他知道自己這一次鬆手,真的會失去眼前這個令他心中無比愛戀無比愧疚的女人,曉雲在他的懷裏極力的掙紮著,“雲寶寶我們回去,我帶你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快樂的生活。我們還要生養一大堆兒女。白天我出去辛勤工作你在家照看他們,晚上回來一家人在黃燈之下其樂融融的吃著你做的飯菜;消閑的時候看著兒女們打著呼哨在地上跑來跑去,我們會把他們抱在膝頭給他們講故事;等到他們睡著的時候,我們會坐在他們的身邊驅趕蚊子;將他們成家立業離開我們的時候,我們會搬上兩張躺椅放在院子裏曬太陽。雲寶寶不要離開我,我們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我們還有好多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跟我回去好不好。”,他感覺到懷中人的抵抗再慢慢消弱,僵硬的身體變得柔軟起來,提起的心落下了一半。“雲寶寶就讓我牽著你的手走出這個地方好不好,不要當什麽勞什子尼姑。我會帶你去一個美麗的地方,開始我們新的生活。”

忽然懷中的人一把將他推開,曉雲滿臉淚痕淒苦的神情狠狠地重擊著董柏言的心髒,他伸出手想要去拉她,可曉雲慢慢地向後退著搖著頭,“不能我不能,我不能這樣。我每天一閉眼就會想起我的哥哥,就會看到他臨死的樣子。為什麽要認識你,如果不認識你也許他就不會死;為什麽要認識你,如果不認識你我的家也許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要認識你,如果不認識你我也不會有這多的苦惱。董柏言求求你,你走吧!不要再來煩我,讓我安安靜靜的過完下半生好不好?柏言求求你。”曉雲捂住自己的臉慢慢的跪了下來,柔弱的肩膀狂亂的抽*動著。

董柏言伸出的手僵在那裏,他的身影在從樹葉間投射出來的斑駁陽光中碎成一片一片又一片。曉雲的話語就像快速的、沉重的、鋒利的、撕裂自己的心髒、碾過自己的心髒,攪過自己的心髒,胸口感覺空空的鈍鈍的沉沉的。他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這樣的一種痛,超出了所有詞匯的描述;他從來沒有想象過竟然有有這樣的一種傷心,超出了所有忍受的可能;他重來沒有想象過竟然有這樣的一種無力,超出了所有堅持的悲傷。終於僵直的手臂像秋風中的落葉蕭瑟的落下。

“雲寶寶我嗨…”,伴隨著一聲心酸的長歎,董柏言佝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樹影搖曳的深處,僧房深藏在花木叢中,香氣馥鬱的春花正吐露著它們的怒放,卻無法驅散這淒涼的離別。“蒼蒼竹林寺,杳杳鍾聲晚。荷笠帶夕陽,青山獨歸遠”,辛酸的吟頌聲在這令人沉醉春風裏久久回**…。

董柏言失魂落魄的向外走著,吳建豪看見董柏言從裏麵走了出來,無力的雙腿忽然充滿了力量,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跑了過去焦急的問道,“柏言怎麽樣,怎麽樣啊?”,但是他已經從對方的神情中猜到了答案,但是心中還在欺騙自己希望肯定有希望。

董柏言看著對方期盼的眼神緩緩的搖了搖頭,吳建中豪心中最後一絲幻想伴隨著他的動作幻化為一縷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腿一軟又坐在了地上久久的沒有說出話來。董柏言停在他的身邊站著,他想哭但是為什麽眼中卻沒有了淚水,難道這就是人如枯槁心如死灰的境界,他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就像海浪一波接著一波一刻也沒有停歇。

吳建豪的心是空的,胸是空的,身體也是空的,自己感覺就好像要隨著微微拂過的春風飄走。飄吧!飄吧!也許真的飄走了,自己也許真的解脫了。他的眼前一黑,再黑之前他聽到有人大叫了一聲“吳伯伯。”,不要叫醒我,千萬不要叫醒我,就讓我這樣的飄走,他對自己喃喃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