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章 火災

康孝忠死了,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現在這把老骨頭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裏,等待著親屬前來認領。

肇事司機沒有跑,主動自首承認由於自己駕駛不當才釀成這場“慘劇”,目前已經被公安部門收押,等候進一步的處理。

在天南市晚報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用比豆腐塊大不了的地方,對這場車禍進行了簡要報道,提醒老年人上街注意安全,司機行車駕駛安全牢記心間,避免給自己的家庭和別人的家庭帶來不必要的痛苦和不幸。

就這樣康孝忠的死亡,就像一粒石子投進奔騰的江水,還沒有形成一朵小小的浪花,就又被後麵奔騰的浪潮所卷裹,融進歲月的河流,想去尋找卻發現以杳無蹤跡。

秀娥強撐著精神料理完公公的後事,回到家中一頭栽倒在**,此刻就連傷心的力氣都成為奢望,噩夢肯定是噩夢,也許一覺醒來這個世界,就恢複原來的樣子,安慰著自己沉沉睡去。

等她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看看空空冷冷清清的家,一種深深的孤獨將她緊緊抓住,害怕,這種孤獨深入骨髓,讓她有想逃離的感覺。

勉強爬起身下地,想做點飯給自己吃,可是明明空空的腸胃卻感不到一絲饑餓。打開電視將聲音開到最大,也許這樣才會讓寂靜的家,有點喧鬧的感覺,把令她恐懼的寂寞驅趕出去。

電視裏出現馬雲忠坐在主席台上慷慨陳詞的畫麵,以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那張麵孔,在她的眼裏變得異常猙獰。直覺告訴她自己公公的死亡跟電視裏麵的那個男人有著莫大的關係。

猛地撲上去,指著那張臉孔高聲喝罵,唾沫在電視機的屏幕上緩緩下滑。終於那張臉孔不在,換了個形象甜美的主持人,可是那口唾沫恰好滑過她的臉龐,憑白無故遭受一場無妄唾麵之災。

罵的有些累了,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感覺好了一些,肚子裏麵也有了餓感。該吃飯了,站起身向廚房走去。

過了一會兒秀娥好像想起什麽,急匆匆從廚房裏跑出來,抓起衣服就往外跑,全然不顧自己以前刻意所保持的縣長夫人的形象。門關上了,腳步聲越來越遠,廚房煤氣灶伸出藍色的火舌,貪婪的舔著呲呲作響的鍋底。

董柏言坐在家中,得知康勝傑老父親出車禍的消息,心裏覺得很別扭。禍不及家人,可是康勝傑造的孽實在太大,竟然將自己的父親也搭了進去,嗨,實在世事難預料。

考慮了一會兒,拿起電話撥通秦建忠的號碼。“建忠你聽說康勝傑父親的事情嗎?”

他的話引起對方一番唏噓與感慨,“你明天代表縣委慰問一下,送個花圈那後在給家屬拿上禮金,表示一下。”

“董書記拿多少?”秦建忠問道。

“以前的慣例是多少?”

“按照縣一級慣例應該是五千,可是現在康勝傑…”秦建忠沒有繼續往下說。

“那還是按慣例好了。”董柏言考慮一下說道。

“董書記這樣不太好吧!我怕會有人說閑話。”秦建忠遲疑的將自己心中的擔心說出來。

“怕什麽?人都走了還怕別人說三道四。如果有人說閑話,告訴他今後誰的家裏也像這樣,我董柏言肯定會按照這個標準去慰問他家裏人。”話語裏的口氣很不客氣。

“是啊!真的有點太慘了,這個老康實在有點,嗨,行董書記我聽你的,如果有人再說閑話,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人。”秦建忠很痛快答應。

“建忠再過幾天我要到省裏學習,家裏的事情你多照應點。”董柏言的口氣緩和下來。

“嗬嗬,那得提前恭喜董書記。”秦建忠聽到這個消息愣了一下,看來滄源這池水實在養不下這條巨龍。

“嗬嗬,什麽恭喜不恭喜,就是到省裏學習,就這樣吧!”董柏言掛掉手裏的電話。

秀娥急匆匆往回家走,懷裏揣著那盤藏在娘家衣櫃下麵的dv帶,這個盤帶子好像給了她無窮的力量,挺直了胸膛迎著習習的晚風,腳步越走越快,肚子裏的饑餓感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報仇,報仇,這兩個字在她心中不斷翻滾,最後幻化成熊熊烈火,將整個人刺激的異常亢奮。

不對前麵怎麽了,為什麽那麽多人圍在自己的家門口,而且前麵還停了幾輛消防車,難道?這時她猛然警醒,自己臨走的時候好像沒有關火。

快步跑過去,滿目瘡痍殘垣斷壁,青煙在灰燼中努力向上攀升,似乎無奈的告訴人們,你們來得太遲。

家沒了,家沒了,秀娥心裏不斷告訴自己,嘶喊著向裏麵衝去,周圍的人死死將她拉住,極力掙紮,徒勞的擺動身體,最後跪在地上,在眾人的惋惜聲中哀哀的哭泣,緊跟著眼前一黑,陷入到寂靜當中,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康勝傑的家昨夜失火,燒得一幹二淨,可惜了那處大大的院子和那層小洋樓,每個人都用飽含惋惜的口氣說道。但也不乏其中幸災樂禍者,向眾人繪聲繪色描述,昨夜天將神火,將康勝傑的這處院子燒的片甲不留,其中還借鑒《三國演義》裏火燒藤甲兵這一章敘述手法,講的口中唾沫星子亂飛,手舞足蹈,活靈活現,就差說這把天火是他放的。

秀娥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睛看到是自己爹娘兩張焦急的臉。勉強笑了笑,本來想說,“爹媽我沒事,你就放心吧!”,結果話到嘴邊卻變成嗚咽的哭泣。

媽媽一把摟住女兒,眼淚撲簌的落下,兩個人哭成一團。秀娥父親看到這個樣子,轉過臉伸出袖管擦了擦眼角,慢慢轉過來說道,“娃兒,房子沒了,咱可以再蓋,但是人垮了就什麽也沒了,堅強些啊!待會看看大夫怎麽說,如果沒什麽事情咱就回家,我和你娘陪著你。娃兒莫傷心啊!”

秀娥慢慢抬起頭看著父親,緩緩點了點頭,老漢笑了,笑得很開心。

醫生推門走進來,看了看病床號,“三號輸完這瓶液你就可以出院了。”,說罷轉身就走。

秀娥媽站起來,“大夫我家秀娥沒事吧!”

“沒事,待會你們到樓下辦個出院手續。”醫生很不耐煩的回答道。

“那醫生我家秀娥,怎麽會暈倒的,您再給檢查檢查好不好?”秀娥爸滿臉帶著笑容看著醫生。

“我告訴你沒事就沒事,你們這些人怎麽這麽羅嗦。”不耐煩已經溢於言表。

“爸媽,我自己清楚沒事,你們就別操心了。”秀娥她還記得上次感冒來醫院輸液,就是這個大夫給自己診病,態度好的不得了,簡直就差把她供起來當觀音來拜。時過境遷也就短短兩個月,還是同樣的人,卻是不同的態度,世態炎涼啊!

這時門推來,董柏言帶著親切笑容和秦建忠走進來,“薑大姐好點沒有?”

“哎呦董書記,秦主任。”秀娥立刻就想起身,慌得董柏言立刻製止了這種很危險的行為。

“薑大姐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沒想到,我已經跟縣招待所聯係好了,專門給你留出一個房間,這幾天先委屈一下,等縣裏有了空房肯定優先照顧你。”董柏言坐在旁邊的病**安慰道。

“董書記您看,我們這一家人竟給你們縣委添麻煩,我真是心裏過意不去。”秀娥的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賈大姐你這話說到哪裏去了,我們是同事,看見同事有困難,難道我們還不幫一幫嗎?你千萬不要多考慮這件事情,先不要著急出院,等在醫院裏養好身體再出不遲。還有醫療費用不用你擔心,縣裏全部負責!”董柏言看了看站在地上,手足有點不知該往哪裏放的老兩口,“二老是薑大姐的父母親吧!”

秀娥父親機械的點點頭,手更不知道該往哪擱。

董柏言笑了笑說道,“大爺,大娘您們別站著快坐。”

“嗬嗬,我們村裏人站慣了。”秀娥父親笑著搓搓手。

“嗬嗬,大爺說話就是樸實。”董柏言笑了笑,“薑大姐你安心養病,我們還有事情,建忠。”

“薑大姐這是我們個人的一點心意,還有聽說康孝忠老縣長出了意外,這是縣裏的喪葬費。”秦建忠拿出三個信封遞過去。

“不,不,我不能要!”秀娥急得直擺手,秦建忠硬把錢塞到她的手中笑了笑,跟在董柏言後麵兩個人走出病房。

秀娥拿著手裏的錢百感交集,這些日子裏所有的人都在躲著她,就好像得了什麽致命的傳染病。現在縣委書記親自來看她,怎能不激動。

“薑大姐,來量量體溫。”一支溫度計遞過來,同時還有一張討好的笑臉…。

手機響了,秀娥看了看是自己兒子的電話,接起電話。

“媽媽,你快救救我。”電話裏麵傳來令她心驚膽寒的聲音。

“小旭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