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五章 波瀾(四)

二人邊走邊聊來到了秀娥父母家門前,董柏言停住腳步看了看秦建忠,“是這裏嗎?”

秦建忠點點頭,董柏言遲疑一下伸出手拍拍院門,等了一會兒沒人出來開門。

“會不會沒人啊?”董柏言問秦建忠。

“應該不會吧!昨天我在街上還看見秀娥買菜。我來試試。”秦建忠走過去使勁拍拍門,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反應。

“奇怪難道出去了?”秦建忠撓撓頭。

“算了既然不在我們回去吧!”董柏言歎口氣兩個人慢慢往回走。

這時門裏麵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他們停住腳步轉過頭看著大門。

“誰呀?”一個女人的聲音想起,接著從裏麵傳出拉動門栓的聲音。

“薑大姐是我啊!”秦建忠高聲應道。

“哦,建忠啊!”門打開,秀娥走出來。看見董柏言站在外麵愣了一下,“董書記您也來了,快屋裏坐。”

這個女人老了,時間好像對她格外的慷慨,飛逝的時光短短半年裏,將秀娥的麵容刻畫成一個老嫗的摸樣,董柏言心裏感慨著隨著這個女人慢慢向裏麵走去。

一進堂屋看見康勝傑的遺像擺在中間的桌子上,前麵放了香爐,兩邊擺著蠟燭和供品。相片裏的人靜靜注視著他們的到來。

“董書記不好意思哈,您裏麵坐。”秀娥撩起側麵屋的門簾,想將他們讓進去。

“薑大姐我想給勝傑上柱香。”董柏言沉聲說道。

“董書記這怎麽能行,你也知道我們家老康因為什麽死的,這可是萬萬使不得。”秀娥急忙搖手。

“薑大姐,不管怎麽樣?我與老康共事一場,死者為大,上柱香還是應該的。”董柏言站在堂屋向康勝傑的遺像鄭重其事的鞠了三個躬。

“董書記您讓我說什麽好呢!”秀娥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從眼角慢慢滾落,悲戚的麵容上寫滿了激動。

秦建忠也走過去鞠了三個躬,接過秀娥遞過的香,對著燃燒的蠟燭將它點燃,遞給董柏言。接過來慢慢將手裏的香插進香爐裏,董柏言看著康勝傑的遺像,心中確實不是滋味。雖然對方的死算是咎由自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中卻有一種吾不殺伯仁,伯仁由吾而死的淡淡的愧疚。

“董書記如果老康泉下有知,我想他也該瞑目了。”秀娥紅著眼睛說道。

“嗨,薑大姐什麽也不要說了,老康這個樣子我也有責任,我這個班長沒有盡到義務啊!”董柏言滿臉的鄭重握住秀娥的手,聲音很沉痛緩緩說道。

“董書記您不要這麽說,這都是命,他走到今天都是自己帶的害,跟別人沒有關係。”秀娥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強笑說道。

“咱們別在這裏站著了,董書記建忠你們進屋。”三個人走進屋裏,坐在炕上。

三個人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過了一會兒董柏言問道,“薑大姐你現在有什麽困難嗎?有的話盡管提,我們縣委會幫你解決的。”

“董書記您能這麽說我已經很滿足了,怎麽好意思再給您們添麻煩。上次還是多虧您呢!”秀娥拿出香煙遞過去。

董柏言接過來放到炕桌上,“薑大姐你不要有什麽顧慮,誰還沒有個溝溝坎坎,大家幫一把過去就沒事了。”

“沒有真的沒有。”秀娥感激的搖搖頭。

“聽說你要去陪孩子是吧!”董柏言問道。

“嗯,有這個打算,準備帶我爸媽一塊去,這個房子前兩天有人看過,估計也就在這兩三天付錢。董書記您抽煙。”秀娥拿起炕桌上的煙,麻利的拆開,拿出兩隻分別遞給二人,然後又拿著打火機給他們點上。

董柏言抽了一口問道,“沒見二位老人家?”

“他們出去了,要走了總想在外麵轉轉,故土難離舍不得這裏。”秀娥說著眼圈又紅了,“真不好意思讓您們見笑了,女人就是沒出息。”用衣袖試了試眼角。

“嗬嗬薑大姐沒關係。對了你這幾天到縣醫院開個手續,然後到縣裏麵辦個病退手續,我會和他們說的。”董柏言笑著說道。

“董書記這可萬萬使不得,我已經給縣裏麵添了不少麻煩,怎麽好意思呢?更何況會有人說閑話的。”秀娥的手快速的擺著,臉上的神情既感激又驚慌。

“這有什麽使得使不得的,再怎麽說老康對滄源還是有貢獻的,更何況老康是老康你是你,現在又不搞株連九族那一套,你也就聽我的吧!”董柏言沉聲說道。

“我,我真不知道怎麽感謝您董書記。我,我…”說著秀娥身體往下一沉雙膝一彎,就要給董柏言行大禮。慌得二人連忙阻止對方的動作。

“薑大姐你這是幹什麽,你這樣我可是萬萬受不起,起來咱們好好說話。”董柏言軟語安慰,秀娥已經泣不成聲。

董柏言看了秦建忠一眼。

“秀娥姐,你看時間也不早了,董書記還有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對了董書記說的事情你抓緊辦,如果有什麽問題就給我打電話。”秦建忠低聲說道。

秀娥含著眼淚點點頭,起身要送而二位出去,他們忙伸手攔住,就這樣走出了家門。

秀娥看著他們走遠,回到堂屋看著康勝傑的遺像身體軟軟的坐在地上,悲從中來不禁放聲大哭,那哭聲在風中搖曳,蕭瑟淒涼,夾雜著低低的泣訴。她抬起頭,慢慢擦幹臉上的淚水,眼神裏的目光逐漸被一種堅定所代替,站起身來回到剛才的屋子裏。

董柏言和秦建忠慢慢向前走著,兩個人的嘴裏搓歎著康勝傑的遭遇,正在不勝唏噓之時,董柏言的手機響了。

拿起電話看了看是薑秀娥的電話,怎麽剛出來就有事情?董柏言心裏嘀咕著接起電話,“薑大姐你有事情嗎?”。

過了一會兒董柏言放下電話說道,“建忠真不好意思,恐怕咱們還得回去一趟,我有點東西落在那了。”

兩個人來到門口,董柏言說道,“行了建忠你就在這裏等一會兒,我拿了東西就出來。”

秦建忠點點頭沒有說話,董柏言走進去,一會出來,“看我這記性,把鑰匙落在人家都不知道。”手裏拿著串鑰匙搖了搖,一臉無奈的神情。

秦建忠笑了笑沒有說話,兩個人說著話向縣委大院走去…。

董柏言回到辦公室從口袋裏拿出秀娥交給他的東西,一盤dv帶,裏麵會有什麽?他回想起秀娥說的話。

“董書記您幫我這麽大忙,我也不知道怎麽感謝您,這個東西你拿著,也許對您有用,如果您看它礙眼就燒了它吧!”

這裏麵究竟記錄著什麽?會不會是孫書記要的東西?他想起那個晚上孫定邦對自己說的話。

“小董現在天南的形勢很複雜,我覺得你是一個政治很靠得住的年輕人,我有點事情想讓你去辦!你可能也有耳聞楊建剛的突然斃命,他一死我們以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了。現在事情唯一的突破口可能就在薑秀娥的身上,你學習結束後與她接觸一下,看看有沒有新的線索。估計那個時候有些人已經不會將重點放在她身上了。記住不管她交給你什麽東西,立刻送到省委來。”

孫定邦的表情很嚴肅,言語裏麵透露出的意思令董柏言不寒而栗。

這盤帶子裏究竟會有什麽東西,董柏言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最後起身將它放到自己離間的保險櫃裏。看與不看對於自己沒有什麽意義,看了反而有可能會給自己的心理增加更大的壓力。好奇害死貓這個道理他還是很懂滴。

馬雲忠這幾天聽說自己有可能到省裏,具體職務估計是政協副主席,心情無比的鬱悶。這個職務對於他來講明升暗降,隻要坐到這個位置,就意味著自己的仕途已經走到了盡頭。本來快要到手的市委書記就這麽拱手相讓,心中實在有些不甘心,現在就連市長都不讓自己坐,政協副主席,他娘的政協副主席。

心中暗暗咒罵著,全是那個死鬼給我帶來的邪光,康勝傑我咒你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倒黴就倒黴在你們父子身上了。他倒沒想到,如果沒有老康同誌的幫助,自己有可能還呆在村子裏麵,日出而做,日暮而息,叩石墾壤,又稼又穡呢!娶個結實的婆姨養下一大堆孩子,子子孫孫窮匱也。

算了政協副主席就政協副主席,好歹級別高了一級,這些年也風光過,安安穩穩養老也不錯,心裏自我安慰一番,拿起桌上的報紙開始看起來。

董柏言這個家夥太不安分,好好去黨校鍍鍍金,回來等提拔就是了,誰知道竟突然在黨校裏也不安靜搞風搞雨,這下好了,想不出名都很難。不過這小子寫的文章倒是有點琢磨頭。周衛國老小子倒是慧眼識才,硬生生培養了個大有前途的後備力量,真是不服不行。看著報紙馬雲忠無限感慨。

董柏言手裏拿著電話,心裏很猶豫,這個電話究竟該打還不該打,一時間心亂如麻。暗恨自己幹嘛多事,非要去一趟康勝傑的外母娘家,就算是想低調,但是命運就像在和自己開玩笑,這一次這盤小東西又會給自己的未來增添多少變數呢?董柏言默默看著電話,心中卻找不到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