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 魚咬鉤了

思考了一夜的尚斌,在黎明時分帶著滿腦子的疑問和對鄭宏斌的滿腔怨恨沉沉睡去,可沒過多久就有人將他喊醒,“斌哥,起床了,起床了,放茅時間到了了。”

尚斌好不容易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看見潘萬友那張討好的麵容,忽然他覺得往常看起來比較親切的麵容,此刻就像是閻王殿裏的勾魂的馬麵,他的心激靈一下,所有的睡意全都沒了。

他強裝笑臉“潘哥,早啊!”

“你也早,怎麽斌哥你看起來不舒服,是不是病了”說著潘萬友就將手伸出來,想去試一下尚斌額頭的溫度。

在尚斌的眼裏看來,他的這隻手就像小時候咬過自己的那條毒蛇那麽可怕,他下意識的將頭扭了過去,“潘哥,沒事,我沒事。”然後從自己的鋪上起身,搖搖晃晃的向牆角裏的尿桶走去,潘萬年看著他的背影,嘴角露出陰陰的笑容,小樣眼圈都是黑的,看樣子一晚上沒睡,這個情況可得向上麵反映一下。

尚斌坐在鋪上,心裏還想著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此刻他恨不得把鄭宏斌一把揪過來,問個究竟,可那畢竟是幻想,也尚紅知道這件事情沒有?他有沒有防備?我死無所謂,可娘臨終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要我好好照顧尚紅,他這麽一死,我有什麽麵目去見地下的爹娘啊!他想起了弟弟拉著他的衣角。在父母墳前哀哀哭著的樣子;他想起了弟弟跟在他的身後,沿街乞討的樣子;他想起來自己用拳頭搏來的第一隻雞,弟弟滿臉幸福吃的樣子;他想起來自己在街頭拚命回來滿身帶傷,弟弟邊流淚邊給自己換藥的樣子;他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帶弟弟下館子,他滿臉惶恐而又興奮的樣子;他想起兄弟二人,刀頭舔血相互依靠一起戰鬥的樣子…。這是他的心底流出了任賢齊曾經唱過的一首名叫《兄弟》的歌,他輕輕地唱了“有今生今生作兄弟,沒來世來世再想你,漂流的河,每一夜每一夜下著雨,想起你,有今生今生作兄弟,沒來世來世再想你,海上的歌飄過來飄過去,黑暗裏的回音…”

“沒想到斌哥的嗓子這麽好,讓我們聽得都感動了。”潘萬友在一旁鼓起了掌,不一會整個房間裏都響起了掌聲。

尚斌苦澀的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隻是將頭低了下來,等待今天的提審,說句心裏話他從來沒有這麽盼望自己被提審,他想利用這個機會,去探聽一下口風,可是他這個“美好”的願望落空了,白白的空等了一天。

“開飯了,開飯了”外麵有人吆喝,潘萬友將一盆白菜湯和兩個窩頭替他拿了過來“斌哥,吃飯吧!我看見你午飯也沒有吃,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餓得慌,天大的事情不要去管它,吃飽了飯再說,再說腦袋掉了不就一個碗大的疤,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你說什麽?”尚斌聽到這番話,心裏的心事被他道破,無明業火被勾了起來,從腳下騰的一下冒了上來,一把將潘萬友手裏的飯盆打翻,然後揪住滿臉錯愕潘萬友他的衣領,“你說什麽再說一遍!”眾人見狀連忙又是抱腰的,又是拉手的,又是勸和的,將整個的房間鬧了一個不亦樂乎。在眾人的勸說下,尚斌鬆開了手。

潘萬友拍了拍自己的衣襟,嘴裏罵道“今天真是他媽的活見鬼了,好心沒好報,這他媽的讓狗咬了一口,餓死你他媽的活該。”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尚斌急紅了眼,這個王八蛋竟然敢罵我的媽,“你們誰也拿、別攔著我,我弄死他。”怎奈眾人將他牢牢抱住,令他無法動彈分毫。

“草泥馬的,**養的,今天我他媽的讓你嚐嚐老子的厲害。”他向左右使了一個眼色,還沒等尚斌反應過來,一張被子從天而降把他蒙了起來,接著就是一陣暴雨般的拳打腳踢,他蜷縮在被子下麵死命的護住了自己的頭和下陰,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這時門外傳來一聲怒吼,“你們幹什麽,全都給我老實蹲在地上,雙手抱頭。”

尚斌鬆了一口氣,他渾身疼痛,身上的被子被人拿開,他將抱住頭的雙手拿開,看見幾個獄警站在自己的麵前,“你說這是怎麽回事情?”

“報告管教,這個家夥不老實交代自己的罪行,還試圖逃避我們的幫扶教育,而且他還動手打人。我們剛才是拉架。”潘萬友在一旁大聲回答。

“哦,這樣啊!他說的是不是真實情況?”一個看上去像領導樣子的人問尚斌。

尚斌閉上了眼睛,嘴裏吸了幾口涼氣,然後睜開眼睛“是,是這個樣子,管教。”

“你不要隱瞞真實情況,有什麽事情我可以為你做主。”

“報告管教,確實是這個樣子”尚斌緩緩的站了起來,捂住自己的兩肋痛苦的說。

“哼,我就知道你不說實話,先拉到醫務室之治傷,然後再關你一個星期的小號,我看看你的嘴還硬不硬?”吳所長轉身出去了,兩個獄警把手拷給他戴上,將他拉出了房間,臨出來的時候,尚斌看見潘萬友陰森的笑容,以及他無聲的張開嘴,做了一個“你死定了”的口型。

尚斌來到了醫務室躺在**等待獄醫的檢查,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過了好一會兒,獄醫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嘴裏還不住的念叨著“今天什麽日子,剛剛送走一個,怎麽又來一個。也不知道那個小夥子能不能活下來?”

尚斌的心咯噔一下,連忙問“醫生,剛才發生什麽事情了?”。

旁邊兩個獄警中的一個出言嗬斥道“老實點,不要問東問西的。”

獄醫一邊用水龍頭洗著自己手上的血跡,一邊回答“剛才在103有個小夥子被打得滿頭是血,已經被送往醫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尚斌的頭嗡的一下大了,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尚紅在103號監裏,看來鄭宏斌真的動手了,這個王八蛋,尚斌的眼都紅了,掙紮著就要往起坐,兩個獄警看見,連忙用手按住了他,嘴裏還大聲的嗬斥著他“你要幹什麽,你給我們老實點。”

“求求你們放手,我要看我的弟弟,那個人是我的弟弟啊!鄭宏斌你這個王八蛋,他媽的不得好死啊”他的嘴裏麵發出狼一般的慘嚎聲,淚水和鼻涕不住的流了出來,他拚命地掙紮著,忽然感覺腰上一麻,肚子裏的五髒六腑好像都抽到了一塊,手腳不斷的抽*動。

“真沒看出來,這小子力氣還真大,差點沒摁住他。”一個獄警擦了擦頭上的汗對另一個說,“你要再不老實,我讓你再嚐嚐這個。”他舉起了手中的警棍,示威似地衝尚斌搖了搖。

過了好一會兒尚斌緩過勁來,眼神呆滯的看著前方,突然他發瘋似地衝那兩個獄警喊道“我要見你們的領導,我有重大案情需要反映。”

兩個獄警彼此看了一眼,用一種不相信的眼光看著他。

尚斌接著衝他們喊“我真的有重大案情要向你們領導匯報,請相信我,請你們相信我。”

兩個獄警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個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尚斌閉上眼睛躺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睛對剩下的那個獄警說“警官你有煙嗎?能不能給我抽一支?”

獄警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拔出一支點著然後塞到了尚斌的嘴裏,尚斌深深地吸了一口,過了一會兒才把煙從嘴裏吐了出來,喃喃的自語“弟弟是哥害了你,真的是哥害了你。”淚水無聲從眼眶裏流了出來,慢慢的嘴裏的嗚咽聲越來越大,最後嚎啕大哭。

獄醫看了看他,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了他一條毛巾“小夥子,路還長著呢,雖然有些事情是無法挽回的,但是你一定要堅強。”

“醫生請你告訴我,我弟弟他還有救嗎?他還有救嗎?”尚斌就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樣,兩隻手緊緊地抓住獄醫拍他肩膀的手,眼睛紅紅的帶著無限的期盼看著他。

“嗨,能不能救活,就看他的造化了,你要有心理準備。”獄醫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轉過臉不去看他。

尚斌感絕自己的心逐漸在下沉,下沉…。

這是樓道裏傳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醫務室的門被推開,吳所長帶著張局長和劉夢龍走了進來,尚斌一看到吳所長就認出來是剛才問自己話的那個男的,身上的疼痛也過不得了,翻身下床雙膝跪地,衝他們使勁的磕頭,嘴裏喊著“領導,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的弟弟,我要為他報仇,我要為他報仇。”

他們三個人意味深長的相互看了一眼,嘴角都流露出了一絲笑容,魚兒終於上鉤了。

吳所長雙手將他扶了起來,看了站著的獄警一眼,對方立刻心領神會,將尚斌扶到**,細語說道“你不是有重大案情要向我們領導匯報嗎?這就是我們的領導,你想說什麽就說吧!不要有任何的顧慮。”

吳所長看了那個獄警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