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第二個賊跑得沒了蹤影,我便將心中怒火撒到第一個身上,隻聽得我手心裏鼻息甚重,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郭公子饒命”,我一聽心中有異,忙將手從他臉上拿下,借著昏黃的月光,隻見眼前之人正是此前在王府之中的鞏先生。 首發

我大驚失色,忙點住他的穴道,又找了一根繩子將他縛住放在八仙椅上。鞏先生的顴骨業已被我抓得塌陷,順著鼻孔滴滴往下淌血,他也顧不得疼痛,接連低聲下氣地向我求饒。我亦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他的麵前問道:“我且問你,另外一個飛賊可是莫先生麽”,他點頭答道:“郭公子,您猜得沒錯,那人正是莫先生”,我又問道:“你二人因何跟蹤我又因何設這毒計害我”,鞏先生苦笑道:“郭公子您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和莫先生隻是偶然經過於此,不是跟蹤你倆,至於害您這等事情則更是無稽之談啊”,我聽罷冷笑道:“你可真會胡編也好你既然跟我裝傻,我就讓你把酒壺裏剩下的半壺酒喝盡,在此之後我將你係於房中,你隻需在原地獨自享受這美妙滋味就好了”,鞏先生一聽此言嚇得滿臉蒼白,道:“郭公子饒命”,我笑道:“我請你喝酒,你喊什麽饒命”鞏先生一咧嘴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裝傻了,這壺中乃是鹿鞭虎骨等原料所製的烈性,喝下的人倘若在三個時辰之內逼不出毒就會七竅流血而死,而這三個時辰對於常人來說無異是生不如死的煎熬,您若如此還不如將我一刀殺了”,我聽罷笑道:“你既然知道這東西如此歹毒,又為何拿出來害人”,鞏先生歎道:“其實你與我無怨無仇,我又何苦如此害你其實這計策是隗掌櫃想出來的,我們隻是一個工具而已”,我聽到如此,心中暗道:“果然還是沒有逃出隗掌櫃的魔掌”,為了考驗鞏先生所言真假,我故作不知,問道:“隗掌櫃他亦與我無怨無仇,為何要如此害我”,鞏先生冷笑道:“他亦與你無怨無仇沒錯,他的確是與你無怨無仇,但是你不知道,他這幅病秧的身子就是你爹郭沛天所害的。你之所以能從九門提督府被直接帶到攝政王府,那是隗掌櫃在王爺麵前對你大加舉薦的結果,而舉薦的目的無非是想要讓你父債子還,讓你郭家身敗名裂而今你和郡主同行,這自然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倘若我們能將你們逮一個現行,自然能將你搞得身敗名裂,到時候隗掌櫃不僅能借王爺之手將你除掉,還能讓天下人唾罵郭家,實為一舉兩得的計策。於是我倆奉了他的命令在此候你,我們自知你輕功非凡,斷然不敢輕易進屋下藥,隻好在店房的柴垛內放了一把火”,聽到此處,我氣得怒火中燒,聯想此前我被白昱思陷害所經曆的種種磨難,我不禁在心中暗道:“郭沛天所言果然沒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人若太善良了就總會扮倒黴角,替別人去背黑鍋,罷罷罷既然世道如此不濟,今後我不如就拋掉那個懦弱的劉知焉,去當個快意恩仇的郭鎮霖”

想到此處,我自知莫先生詭異難尋,再追絕難追上,事情既然已經真相大白,再留下鞏先生活著也是累贅。鞏先生見我滿臉殺氣,自是知道大事不妙,口中不住哀求我饒命,我心中正在憤怒,自然也聽不得他辯解之辭,抬手一掌便擊在他的天靈蓋上,鞏先生轉瞬斃命不提。我忙去**將郡主抱起,讓她坐在床沿之上,我則坐在她的身後用真氣去逼她血中所存的瘀毒,這時郡主身體微恙,似是難以承受我的股股真氣,而我隻好放慢速度,用真氣緩緩地對之調理一番。

過了有半個多時辰,郡主的體溫驟然上升,我知道:這是真氣在血中在與毒氣相鬥,要從毛孔之中揮發出來。而今郡主雖然裸了肩頭,但是肚兜卻包裹著大半個身體,絕不利於排毒。我思量許久,終知性命遠多於尷尬,隻好萬般無奈之下將她腦後肚兜的繩扣解開,唰的一聲,粉紅的肚兜從她雪白的身子上滑下,一襲比絲絹還細嫩的後背**在我眼前,我趕緊將眼合上繼續發功,這時郡主渾身開始向外冒起一股白眼,白眼斷斷續續冒了半個多時辰。她的體溫終於恢複了常態,我長出了一口氣,將她的穴道解開,又拿大被將她的身子蓋住。

我坐在八仙桌上喘了幾口氣,倒了幾碗茶水喝了,過了大約一刻,我見郡主無異便想推門回屋休息。這時隻聽郡主在被中說道:“霖哥你先別走”,我忙答道:“郡主,你醒了”,郡主轉頭朝我微笑說道:“其實這一個多時辰神智一直清楚”,說到此處,她的小臉微微泛紅,用大被埋住半個頭顱,隻剩下一雙眼睛看著我。我亦尷尬說道:“啊嗯這個”,醞釀了半天我也不知究竟要說什麽,這時郡主又道:“霖哥不必尷尬,你方才雖然摸了我的身子,但卻是為我逼毒所迫,我不僅不怪你而且還要感激你。那鞏先生的話我也都聽見了,原來那隗掌櫃心地竟如此險惡。他在王府經營多年,眼線耳目黨羽遍布朝野,你再回去徒然是送命,依我所見這官職你也別再要了,還是回塞北關東快快樂樂地當你的蓋世大俠為好”,我聽罷苦笑道:“郡主,我也是這麽想的,這官場如此險惡,大清朝又朝不保夕,我早想回塞北好好過活了。隻是我既然已將你帶了出來,自然要將你毫發無損地護送回王府才能安心”,郡主聽罷急忙搖頭道:“不可,不可,再回王府無異是重歸龍潭虎穴,萬萬不可”

我亦歎了口氣道:“但是綠林險惡,你若單身回去多半要遭人暗算,我又很是放心不下”,郡主聽罷臉色緋紅,輕聲說道:“霖哥,這就是綠林人中的俠義道麽”,我微微一笑沒有作答。二人此後誰都不願打破這份沉寂屋中靜謐如空,不知不覺地窗外的月光在飄渺的雲中穿行了幾寸,月光照在我的身子之上,在屋地上灑了一道銀白色的影子。這時我道:“郡主,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議吧,今日我就不叨擾了有什麽事情你就隔牆喊我好了”,我剛要起身,郡主從被中起身相攔,她或許忘了她的上身還**,直到見我目瞪口呆的模樣才反應過來,她趕緊從旁邊拽起肚兜一掩說道:“霖哥,我想好了,你不必送我回府,我也我也不想再回去當什麽郡主”,此言說罷我倆再次大驚對視,我問道:“郡主,你說你說什麽”,長寧郡主再一次斬釘截鐵答道:“我說我再也不想回到王府去當什麽郡主了,我要隨你回到塞北,去過那種自由的生活”

“但是但是”,我支吾道,也不知該如何去勸郡主,這時隻見她臉色稍顯有些失落,道:“郭公子盡管放心,我會繼續女扮男裝,不會讓你在相好麵前難堪就是了,到了塞北之後你若不想理我就盡管過自己的生活,我身上帶著不少銀兩,到時候隻需要改名換姓也能安然過得一世”,我一見她這番神情心中甚是難受,便道:“郡主,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嫌棄你,我是在想你乃金枝玉葉,又是當世皇上的親姑姑,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與我一齊去塞北受苦怕是”,“霖哥我什麽都不怕”,郡主堅毅地說道,“但我就是不想回到那個讓人壓抑的王府,我隻想像個普通人似地,自由一些,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再再找一個喜歡我同時也受我喜歡的人”,說到此處,郡主再次臉色緋紅將頭埋在被中。

我不是傻子,即使是傻子也聽得出屋中的氣氛有些曖昧,想到在江門苦苦等候我的靜玉,我心一橫道:“郡主,鞏先生的屍體還在屋內放著,我先告辭下去找個地方將他掩埋”,此言說罷,也不待郡主阻攔,我一把抱起鞏先生的屍身便從窗口**了出去。 首發甫出屋內,深秋夜半的一股幹冷空氣迎麵吹來,將我吹得猛然清醒,我腳下加緊,將鞏先生的屍身帶到十裏之外的荒山下埋了,才又匆匆返回我的小屋。伏在低矮的小床之上,我始終無法入睡,郡主、夢蓉、靜玉這幾個形象反複在我眼前搖晃著,讓我揮之不去、欲罷不能。待了許久,隻聽得鄰屋有人敲牆問道:“霖哥,你回來了麽”,我在**思考良多,那邊等待不及,又在一次問道:“霖哥,你回來了麽”,我隻好輕聲答道:“郡主,我回來了,你那邊怎麽樣了”,郡主答道:“霖哥,我害怕得睡不著,你能不能進我這屋來”,我聽罷遲疑片刻,隻好答了一聲“嗯”才披上衣服自門外出去。

這時郡主已將門打開了一個細縫,他一見我前來喜的將門打開將我放了進去。我問道:“郡主,你怕什麽是怕隗掌櫃他們回來麽”,郡主此時早已將衣服穿好,與我說道:“什麽都怕,既怕隗掌櫃他們前來,又怕鞏先生的屍身,除此之外我我還怕你被那小屋裏的蜈蚣老鼠咬傷了身子”,我一見氣氛又要曖昧,趕緊將話頭叉開打了個笑話說:“難道郡主就不怕我藥力複發,喪失了神智會對你不利麽”,郡主聽罷麵上微有慍色,但卻是慍中帶笑答道:“霖哥決不是那樣的人,在我無力反抗之時你都沒占我一絲便宜,現在這個時候你就更不會那麽做了,我既然敢召你來就是對你放心,再者說了霖哥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是”,說到這裏郡主不再說了,坐在床沿之上擺弄她的發梢。

一見她這幅模樣,我在心中暗道:“看來此前我估計錯了,郡主雖然藥力已過,但她年方二九,正是少女懷春之際,而她此前已多次表示出對綠林俠侶的憧憬,弄不好”,想到此處我也不敢想了,呆坐在八仙椅上與之對視。郡主道:“那小屋的床低矮濕潮,今夜你就來這大床之上睡覺好了,古有梁祝床間懸水以示清白,今日我倆清者自清,各執一邊,我相信霖哥的品性”,我聽罷體內血液再次賁張,隻好答道:“郡主,你信得過我,我都信不過我自己。我爹是塞北邪神,他和我說過,他糟蹋過的黃花閨女每個如一顆豆大怕是都要裝滿一車,由此可見我也不甚保險,你還是上床去睡,我是習武之人,哪怕席地而坐閉目養神都無大礙”

郡主一見我這般拒絕滿含失落,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太醜陋,惹得你生厭”,我趕忙答道:“非也,非也,郡主生得美麗華貴,是花中之魁,我隻是不想由此壞了郡主的名節,想坐在此處一夜也無妨”,郡主聽罷稍顯寬慰,道:“那霖哥可否給我講講你在塞北的那個相好”,“這個”,我被他窘得不知如何應答,想在一個對你曖昧的女子之前去說另一個女子,那氣氛定然十分怪異,語氣也不知如何拿捏,待了片刻隻聽得郡主笑道:“怎麽霖哥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我支吾著道:“她她叫文靜玉,我倆結識與六七年前,她有一個脾氣火爆、武藝高強的爹爹,但她卻連一招一式也不會使,是個十足柔弱的女子”,郡主又道:“那她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吧”,我點頭應道:“嗯她的確是個溫柔的人,不愛說話,身體也非常柔弱,她有頭疼病,遇到急事便要發作,輕則會神誌不清,重則會昏迷數天危及性命,為了給他尋藥我才去了雲南”,郡主又插道:“原來霖哥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唉,真是讓人羨慕對了,霖哥,那藥最終找到了麽”,我歎了口氣道:“沒有,那藥引極難獲得,即使是傾人力之極也獲得不到。在此過程之中,我遭到歹人陷害,被人陷害誣我強暴少女,之後兩年多來我和她一直顛沛流離難以相聚,縱然如此她依舊為我守節,令我十分感動,所以無論如何,我我也不能再辜負她”,郡主聽罷眼中含淚,道:“想不到霖哥你武功如此高強卻也過得這麽坎坷曲折,唉,你倆真是一對兒苦命鴛鴦”,我見郡主理解我心中苦衷便道:“郡主,時候已然不早了,明天我們還要趕路,你趕快上床安歇去吧,我就這守護你”,郡主聽罷點頭,上床和衣而臥,見她安然入睡,我也屏息聚氣盤腿在八仙凳上閉目養神。一夜無話,次日平明郡主早早起來,我二人也來不及去吃早飯,趕緊下樓結了賬出去,跨上白紅兩匹大馬,我二人掀起兩股濃煙便向東奔去。

日子就這麽不鹹不淡地過了三四天,我二人喬裝打扮曉行夜宿甚是不惹人注意,這一日便來到遼東重鎮奉天城。一入城門,隻見城內人流湧動異常繁華,絲毫不啻於京畿天津的程度,想來隗掌櫃他們想要在這天高皇帝遠之地也是鞭長莫及。郡主經過幾日的奔波逐漸忘記之前的傷心往事,又換上了女裝,像隻歡快的雨燕般地穿梭在人群當中,我看著她天真無邪的背影心中暗道:“怎麽滿天下這樣的女子都被我碰上了靜玉、含琢、夢蓉和郡主每人各有不同,可她們內心之中又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真誠的、不雜糅一點市儈的、有沒有銀子,有沒有房子都要跟你到底的純真感情”

這一日我二人正在城北閑遊,由於我倆業已出關,並不擔心被人識別出來,故而郡主又換上了女裝和我同行,忽然一座別致的建築映入我的眼簾這是典型的外國建築:高拱頂、細塔尖、拱形門、紅地毯,在顯眼處有一塊兒牌匾,上麵分別用英、法、德、日四國文字寫著說明,就在我倆疑惑之時,我忽然在大門底下發現了一個寫著中文的木牌兒:“本店經營的均是貴重物品,謝絕一切中國人進入,如有違反者則當作響馬處置,一切後果自負”,郡主看罷問我道:“霖哥,響馬是什麽”,我回道:“響馬就是土匪盜賊”,郡主一聽氣得滿臉通紅道:“什麽道理在中國人的地皮上開店卻如此羞辱國人,也虧得他這店能開下去”,我短歎一口氣道:“郡主,關東不必皇城遼、吉、黑、蒙四省現在被日俄兩國僅僅把持著,莫要說他不讓你進去,就是他出來肆意淩辱虐待國人怕是也沒人敢管”,郡主聽罷氣道:“我叫我哥哥”,說到一半兒她突然反應過來,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唉,可惜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長寧郡主了”,我拽了拽她的衣角道:“走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現在這種局勢不是王爺能改變的,更不是你我可以改變的”,拽了三拽郡主竟一動不動,道:“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如何對待我這個女子”,此言說罷,郡主健步如飛邁入那間大廳,我阻攔不住也隻好隨在她身後一同進入。

一進廳堂,我二人立刻被這大廳內的恢宏氣勢深深打動:隻見這大廳之內長寬均有三四十丈,穹頂也有三丈多高,巨大的空間感和十幾個小小的櫃台將整個屋子顯得異常空曠寬闊,我們腳下所踩的既不是地毯,更不是泥土地,那是像琉璃一樣光滑可鑒的亮地,郡主歎道:“這地叫做瓷磚,在北京的英國使館中就有此物”,二人正在驚歎之時,隻聽得不遠處櫃台中一個高個紅發女人恭恭敬敬地問道:“eue me,cel yu”,我二人聽罷俱是茫然,那女人一見我倆不動旋即又換了一種語言,她說了一通,我一聽甚覺熟悉,正是日語。女人見我們不答,轉過頭來接連問了我幾次,我被逼的窘迫,便依據往日對日語的印象隨口胡嘞嘞了一句:“仨辣椒炒一馬勺”,那女人聽罷似有所懂又撓了撓頭,答了一句:“ e dmn jnee”,便指著身下的玻璃櫃台再不答話了,郡主見罷樂得笑彎了腰,衝我伸出大拇指稱讚,我也笑著衝她搖了搖頭,二人便一起伏在櫃台頂上觀看下麵的東西。

待二人定睛觀瞧一圈兒之後我倆才發現,原來在玻璃櫃台之內乃是一片金光閃閃:其中有女人的首飾、男人的煙鬥、甚至日常用的挖耳勺、剔牙簽等等,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足金所製的,在大廳內燈光的照射之下甚是惹人喜愛。郡主十分中意其中的一根項鏈,紅發女人用鑰匙打開櫃台,小心翼翼將項鏈拿出,郡主接過項鏈亦是小心翼翼地讓我幫她戴上她本身著女裝,此刻戴上這根項鏈之後整個人又平添了幾分華貴,霎時間變得光彩照人。郡主戴著項鏈旋轉著,舞蹈著引得廳中許多人側目而視,她一見此心中更是欣喜,低聲問我:“霖哥,我戴它好不好看”,我亦低聲答道:“好看,非常好看”,這時一對同樣長著黃皮膚、黑眼睛的夫婦被郡主吸引過來,他們與紅發女子哇啦哇啦地交談一番,我側耳傾聽後斷定,那對夫婦正是兩個日本人。隻見紅發女人比比劃劃地和那日本男人交涉著,很顯然她的日語說得很差,當說到急處卡住時,時不時還要冒出幾句英語,那日本男子一聽立刻說起了英語,我一聽他的英語說得倒是非常地道,紅發女子終於長舒了一口氣,與日本男子流利地交流著。

這時郡主掏出幾張銀票來到櫃台跟前,指了指脖子上的項鏈,又把幾張銀票都遞給紅發女人,女人一見嚇了一跳,經過簡單計算之後,她又退給郡主兩張。我和郡主二人一見交易完成,也就不想久留,正在此時那個日本女人急了,抓住男人的袖子就撒嬌地往回拽,男人歎了口氣,衝著我又說了一通日語,我心裏明白,他是想求我將項鏈讓給他。正當我想繼續拿仨辣椒炒一馬勺糊弄那個男人的時候,郡主仿佛亦受了日本女人的啟發,也用雙手拽住我的袖口撒嬌道:“霖哥,我們走”,她這一句話不要緊,日本男人臉色大變,隻聽他朝廳外大喊了一通,霎時間門廳大開,從門外闖進二三十號拿著長槍的日本兵將我倆團團圍住。廳內的其他外國人一見此景均嚇得不清,日本男人朝他們敬了個禮,用流利的英文朝他們解釋了一番,那些人聽罷長出一口氣,繼續在其他櫃台前挑選。這時男人又返回我的麵前,伸手朝我道:“中國人,快把項鏈還給我”,我一聽此言反問道:“幹什麽都要講究個先後,而且項鏈是我們花錢買的,怎麽能說給就給”,他一聽奸笑道:“你沒看到這大廳外麵寫的中國人與狗不得入內的告示麽這家店根本就不對中國人營業,所以你們的購買是無效的”,我聽罷心中狂怒,想要發作卻礙於郡主被包圍在其中,隻能轉頭與郡主說道:“淩妹,好漢不吃眼前虧,待我去咱們中國人自己開的金店之時,你想要多少我都給你買回來”,日本男子一見我這麽說臉上顯得十分高興,笑道:“沒錯這本來就不是你們這些劣等人種該來的地方”,郡主一聽柳眉倒立,迅速伸手抓住項鏈,隻見她牙關緊咬,稍一用力,那根精美的項鏈立刻化為幾百顆碎金屑灑落了一地,日本女人一見氣得用手撕扯著男人的衣袖、衣領嚎啕大哭,那日本男人一見鼻子都快氣得歪了,朝幾十個日本兵喊了一句,幾名士兵撂下長槍,從褲腰裏拽下兩根繩子便將我和郡主二人牢牢縛住。

我在心中暗暗叫苦道:“郡主啊郡主,你雖在從小有養成個受不得委屈的嬌脾氣,但世易時移,如今你我盡是凡人,你也須審時度勢才行,唉”,想到此處,我轉頭去看郡主表情但見她將頭昂得筆直,雖然被縛亦是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鐵骨模樣,我不禁在心中暗歎:“想來這郡主也決非一個事前逞能,事後躲避的孬種,這點他倒是承了他祖宗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烈性”,正在想著,那對日本夫婦登上一輛純黑色的小汽車,而我倆則被帶進一輛奇大的綠色汽車,在此過程之中,我倆的腦後均頂著七八把長槍,令我想動亦不敢輕舉妄動。汽車顛簸了好一陣,也不知究竟走了幾裏還是幾十裏,汽車終於在一座土城之中停下。我借著車後的一絲空隙看見這土城的外圍乃被日本軍兵緊緊包圍著,而城內來來往往的也均是插著日本軍旗的汽車和踩著木屐閑遊的人,活脫脫就是一座日本人的圍城。我和郡主兩人被日本軍兵一齊押著出了車外,這時那日本夫婦也從小車裏走了出來,我偷眼觀看:隻見那女人的眼圈兒都哭得紅腫了,正用惡毒的眼神盯著我和郡主,這時那日本男人過來衝著我惡狠狠說:“中國人,事情不能就這麽完了,你就等著吧”,我聽罷將頭歪至一側,也不理他這根胡子,心中兀自盤算如何才能攜著郡主逃出這龍潭虎穴,日本男人衝著軍兵們一揮手,十幾人在我們身後拿槍頂著我倆的腦袋,將我們押到一間大廳之內。

日本夫婦甫一落座,一個五十左右的人趕快蹬著木屐迎了出來不得不說,他走路的樣子極為滑稽,走上一步都要晃上三晃,終於,他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日本軍士哄的一聲全都樂了,老者卻依舊是一副笑麵,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隻見日本男人一皺眉道:“李管家,你本來就不是日本人,幹嘛要穿這木屐出洋相”,老者媚笑道:“斎藤大佐,您不老訓導我們要共繁共榮、文化交流麽我穿木屐這就是交流文化的一部分啊”,斎藤大佐一聽白了他一眼,哪知日本女人一見他的洋相倒是破涕為笑,這倒讓斎藤大佐心情稍微好了點,吩咐他道:“你快去給夫人泡一杯咖啡過來,一會兒我倆要當堂審審這兩個中國人”,李管家一聽忙驚道:“大佐,這兩個中國人怎麽了”,斎藤大佐氣道:“他倆身份如此卑賤卻敢到聖勞倫去買珠寶,最可氣的是,他們搶了夫人喜愛的一副項鏈,我好言相勸他們讓給夫人,沒想到這個中國女人竟然竟然把項鏈給抓毀了”,李管家一聽大驚失色過來就衝著我罵道:“小子,給你點兒臉你就不要臉了那聖勞倫是什麽地方是你這樣的身份能去的麽就是當今的攝政王載灃領著郡主來買,他也要給斎藤大佐幾分薄麵,你算個什嘛東西”,他越說越氣,儼然就像教訓自己的子女一般,說罷他伸出手來要扇我的耳光,我心中暗笑,也不躲不閃運了一分真氣迎他,再看李管家手掌,甫一挨到我的臉上即被強大的反彈力震得全身麻痹,他本來年老體弱,腳上還踏著兩隻可笑的木屐,一個站立不穩又摔了一個仰麵朝天,周圍的幾十個軍兵又是哄堂大笑,就連日本女人也笑出聲來。斎藤大佐微微有些氣憤,與李管家道:“這裏不是馬戲團,你可不要再現醜了,趕快把鞋換了去給夫人泡咖啡去”,李管家接令歪歪扭扭地下去了,隻聽得斎藤大佐說道:“剛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有功夫在身,又出手如此闊綽,我懷疑你就是這附近的強盜響馬”,我聽罷斥道:“扯淡你就是沒得到項鏈因此懷恨在心才誣陷我的想一直以儒雅自稱的日本人也是這般貨色”,斎藤大佐聽罷臉上肌肉跳了幾跳道:“那你說你是幹什麽的你今天若無法自圓其說,就別怪我拿你們當強盜處置了”,我聽罷眼珠一轉答道:“我我是抬棒槌的”,“棒槌棒槌是什麽”斎藤大佐也鬧得糊塗,又問我道。我一見他迷糊心中甚是高興,就答:“棒槌就是人參我是山中的采參人,因為要防禦虎狼猛獸的攻擊所以我學了些武功,因為人參價高,所以我多賺了些銀子,難道這也犯法麽”,斎藤大佐一聽人參二字臉色陡然一變,又問一遍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亂講可是要殺頭的”,我定然自若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隨便提問,隻要關於抬參有一件事我答不上,殺剮存留任憑你發落”,這時李管家正端著一方托盤進來,斎藤大佐令道:“李管家,這人說他是個會挖人參的,我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你不常說你也是半個山裏人,快給我提幾個問題考考他”,“遵命”,李管家忙答應一聲將茶盤放下問道:“我且問你,你說你會挖人參,那你都常在哪兒挖”,我正色答道:“首先我糾正你一個錯誤:山裏人將人參視為老把頭的恩賜,故尊稱為抬而不是挖”,李管家點頭,我又繼續說道:“其次人參被山裏人稱為棒槌,你們所說的挖人參實際上應稱為抬棒槌,至於我們的活動地點當然是吉林省撫鬆鎮旁的不鹹山了”

李管家聽罷不住咂嘴道:“大佐,沒錯這果然是個山人,不是常年泡在山裏的人是說不出這種話的”,我聽罷心中暗笑道:“看來此番形勢轉好,既然了卻斎藤大佐的懷疑,呆會兒我說些好話,再給夫人陪個不是興許他就能將我們釋放了”,哪知斎藤大佐一聽李管家所言,朝外麵大喊一聲,竟又湧進十幾個持槍的大漢,隻聽得他與李管家道:“這下我可立下奇功了趕快給我往司令部撥電話”,李管家亦是一副欣喜若狂的姿態,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斎藤大佐接過電話一副立正的軍姿朝那邊恭恭敬敬地說了半刻鍾,末了他臉上一副興奮的神色撂下電話。隻聽得他與李管家道:“趕快將這二人關押在大牢之內,萬萬不能讓他跑了,倘若生出些什麽差池,我就把你腦袋揪下來”,李管家身板一挺朝斎藤大佐靜了個軍姿道:“大佐隻管放心屬下自當辦得妥帖”,他一言已畢,斎藤大佐竟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拽起端坐的夫人在廳中舞蹈起來,我心中愈加起疑,暗道:“這棒槌雖然金貴,但卻是可以拿錢買到的東西,縱然有一個會抬棒槌的人出現又有什麽理由這麽高興呢”,不待我思考完畢,腦後冰冷的槍口頂著我和郡主的腦後,我倆無奈隻好跟在李管家身後慢步前行。

出了門後,外麵的警戒愈加嚴密,幾十條槍在我身前身後指著,即使沒有郡主在場我怕也難以全身而退。不消多時,我們被帶進一間石獄,我抬眼觀看:隻見這監牢製得異常牢固,每間牢房的三個側麵都是奇厚的石牆,進出犯人的入口被雞蛋粗細的鐵欄杆橫著,顯然不是對待普通犯人用的。李管家一指欄杆令軍兵把門打開將我倆推了進去,而後一把人腦袋大小的巨鎖被緊緊扣在門上。門外正對著我們的乃是一張方桌,典獄長的前身正對著我們,若想在牢內有什麽動作可謂勢比登天。郡主此時顯然有些沮喪,抽泣道:“霖哥我不知道事情竟然能走到這步,要不要不我幹脆公開自己身份,想這些日本人如何刁蠻起碼也要給我哥哥一點麵子”,我忙阻道:“不可,不可你之前已鐵了心不再回到王府,倘若此事驚動了王爺不就等於再入樊籠麽再者說了,我現在對日本人的反應十分感興趣,我倒要看看他們的葫蘆裏頭究竟賣的是什麽藥你放心,以霖哥的武藝,終會遁逃出這裏的,到時候我自會給你一個自由自在的生活的”,郡主聽罷默不做聲,依舊坐在牆角自責哭泣。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我抬眼一看來者正是之前的李管家,在他身後跟著兩個青衣小廝,每人手中都提著一個食盒,隻聽得他邊走邊道:“奶奶的,你被拘在裏頭反而過得如天上人間一般,這他娘的又是何道理”,我忙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李管家答:“爺爺平日一餐也隻是一葷一素搭配著吃,你看大佐欽令給你們做的”,說罷,他抬手讓兩個小廝將食盒放下,甫一掀蓋隻聞得一股香氣從中溢出,我低頭一看食盒中正擺著四樣葷菜,分別是:青椒牛肉、紅烤整雞、溜肥腸和武昌魚。李管家閉眼提鼻子一聞顯得甚是陶醉,朝我罵道:“老子在這兒混了數十年也未受過如此款待,倒是你這個毛頭小子娘的,氣死老子了,老子非要你吃剩的”,說到此處,李管家伸手將烤雞的一條大腿兒拽下來塞入嘴中,又在青椒牛肉中的牛肉撿了兩塊兒嫩的細細品味,待他將每盤菜都品過之後,才吩咐兩個小廝將四個盤子從牢底的縫隙裏塞了進來,之後又揚長而去了。

待李管家走遠,我和郡主對視一眼,郡主將頭歪至一側故意不看那些餐盤,我心裏知道:她經過這一番折騰,肚腹之中早已饑餓難耐,於是便將四盤菜端進勸道:“郡主,和這種小人鬥氣犯不上,快來吃些東西吧”,“我不吃”,郡主依舊嘴硬,眼神卻開始有些動搖,我見罷忙抓了一塊兒牛肉塞到口中讚道:“這牛肉炒得真好,火急,肉也香,應該是關東獨有的野犛牛”,郡主一聽咽了一口吐沫,依舊將臉扭到一旁說道:“我自打降生還從未吃過別人剩食,這些東西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吃”,我長歎一聲說道:“唉郡主,看來你頭腦之中還是保留那些害死人的觀念”,郡主忙問:“霖哥,你說什麽害死人的觀念”,我一屁股坐在草席之上,道:“其實按照民主的觀念來說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不論是你還是剛才送飯的兩個小廝,全都平等”,郡主驚道:“但我皇阿瑪、皇額娘可不是這麽說的,其他人也不是這麽說的。他們告訴我道,天下是我們的,其他人都是奴才”,我又搖頭問道:“奴才倘若你下世投胎成了一個漢人,難道你也甘願自打生來就被人稱為奴才麽”,郡主聽完將頭低下不言,此後屋中氣氛變得有些沉悶,良久,我與郡主說:“倘若你不覺得我這個漢人也是個奴才的話,就過來一起吃飯吧”,郡主聽罷身子一顫,將身子探過來和我一起抓起魚和牛肉一同狼吞虎咽起來。

日子就這麽過了三四天,每天李管家都會給我們送飯,他每次也要先羞辱我們一番之後再把殘羹冷炙順著門縫遞進來。我心裏一直懸著,一直不知斎藤大佐那日大驚失色的原因,更不知他整日拿著這樣的好菜好飯地供著我們所為何故。當日子過到第六天日的下午,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皮靴的走步之聲。不消片刻,遠處的囚門開了,斎藤大佐陪著一個穿著土黃色軍裝的日本軍人走近廳內,斎藤大佐一揮手將獄中所有無關人等全都打發出去,隻留下我們四人。隻聽得日本軍人指著我問道:“斎藤大佐,你說的那個人就是他麽”,斎藤大佐畢恭畢敬地答道:“櫻井閣下,您說得沒錯,就是這個男人”,那個叫櫻井的人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興奮,將神情緩和地道:“年輕人,你叫什麽名字”,我答道:“我叫郭鎮霖”,櫻井又問:“你家住在哪裏”,我答:“吉林省撫鬆鎮”,櫻井聽罷臉色更悅,笑問道:“撫鬆哈哈,沒錯。這麽說和那個叫做文景鴻的是同鄉嘍”,我心中大驚,暗道:“我聽說四爺乃是被江門之內的名門正派所縛走,怎麽竟會被這個叫做櫻井的知道”,想到此處我忙追問道:“他現在人在何處”櫻井見我這副模樣心中甚是歡喜,拍著斎藤大佐的肩膀稱讚道:“斎藤,這次你算發達了,回頭我要和司令向你請功”,斎藤大佐聽罷將身子挺的筆直,朝櫻井行了一個軍禮道:“多謝閣下提拔”,櫻井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將他們兩人押入我的軍車,注意這些山裏人的武功都很厲害,每個人都要撥十個人時刻不離的看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