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興宇熱血上湧,他真想站起來,為自己辯解一下。尤副總卻用目光製止他,示意他要沉住氣。

可他激動得不行,心裏感到非常委屈和痛苦,也不服這樣嚴厲的處分。他想,我就是辭職不幹,也不能這樣忍氣吞聲地挨整。這不是一般的處分,這就是整人。尤副總見眼色製止不了他,就連忙低下頭去,拿出手機打起字來。

一會兒,楊興宇聽見自己褲子袋的手機來了一條短信,就拿出來偷看。是尤副總發給他的:暫時的委屈,不等於永遠的受挫。這個處分和決定,背後大有文章,但說不定對你反而是一件好事,要保持冷靜。看後請立刻刪除!

這是一針鎮靜劑!楊興宇看後,心情才慢慢鎮靜下來,低下頭去,不吱聲。

會議室開始發出嗡嗡的議論聲。洪副總馬上宣布說:“沒有意見,就散會!”

楊興宇走回辦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侯曉穎走回來,差點要哭了。她沮喪地站在自己的電腦前,噘著嘴說:“怎麽這樣啊?真氣人!我也不幹了,哼,什麽破單位?”

施培培見單若嫻還沒有回來,就拍著手說:“我的天,把我嚇死了。喂,同誌們,你們怕不怕啊?都什麽時代了,還這樣整人?”

林金剛應和說:“我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嚴重。我隻輕輕說幾句話,他就點我的名,把我嚇了一跳,真是。”

“有些人也上得太快了吧,副科長當了不到幾個月,就升正科長了。”施培培是個局外人,結婚以後很可能要去隨軍,所以她不怕什麽,就口無遮攔地說,“厲害,真的好厲害啊。想不到我們這個小小的科室,平時很平靜,暗地裏卻醞釀著這麽大的風暴。”

林金剛畢竟年紀大些,社會經驗比施培培他們要豐富許多:“也許,這還隻是冰山一角呢。更大的風浪還在後頭,你們就走著瞧吧。”

施培培果真天真得多,她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林金剛說:“不會吧,已經這麽厲害了,還會有什麽啊?”

“林金剛,你終於也有了出頭之日,啊?”肖學新怪聲怪氣地說,“這,還是多虧了楊興宇的讓賢,也多虧了單若嫻的能幹,提得快。”

辦公室裏的人都愣在那裏,不吱聲。

肖學新繼續幸災樂禍地說:“對了,林金剛,還有單若嫻,你們都榮升了,應該請客啊。”他見還是沒人應和,又不依不饒地說,“你們都怎麽啦?應該聚一聚嘛,既恭賀兩位正副科長的榮升,又歡送楊興宇去蘇南辦事處工作,一舉兩得。”

楊興宇盡管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激動情緒,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但心裏還是有些亂,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侯曉穎再也忍不住,轉過頭衝肖學新嚷:“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人家已經夠難受的了,你還在說風涼話,真是。”

肖學新見侯曉穎這樣替楊興宇說話,更加尖酸地說:“唷,你是心疼人家呢,還是覺得對不起人家啊?

楊興宇怒從心生,真想拍桌而起,把心頭的憤懣通過肖學新發泄出來。可他看見單若嫻滿麵紅光地出現在門口,就壓製住怒火,別過臉,隻呼呼喘氣。

侯曉穎畢竟還小,還有小孩子脾氣。她本來就委屈難過得想哭,現在又被肖學新這樣一說,更加憋不住滿心的惱怒和委屈,就指著肖學新說:“你,你簡直,神經病。”說著伏在電腦桌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辦公室裏亂套了。

隔壁辦公室的人聽到哭聲,都紛紛過來看熱鬧。單若嫻把門一關,微笑著說:“肖學新說得沒錯,明天晚上,我和林金剛請客。正好,也歡送楊興宇下星期去蘇南辦事處工作,一舉兩得。”

辦公室裏沒人應聲。隻有侯曉穎應和一般,哭得更響了。

單若嫻走到她身邊說:“你哭什麽呀?真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單位的人事變動,是很正常的事,有什麽啊?快不要哭了。外麵有人在聽,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呢。”

侯曉穎跺著腳,邊哭邊說:“我不服,這樣的處分,嗚嗚……也不服,這樣說我們,嗚嗚……我們錯在,什麽地方?公司要這樣,對待我們?明明是,那些混蛋不對,為什麽還要,處分我們?嗚嗚,現在,到底還有沒有天理?還講不講道理?這是什麽單位啊?都是些什麽人啊?我不怕,至多不幹,嗚嗚……”

這時,楊興宇的手機來了一條短信,他打開一看,還是尤副總的:

今天的事隻是一場鬥爭的開始。今晚八點,我們見個麵,我有事跟你說。在紅蜻蜓茶室08號包房。看後刪除,記住保密!

看到這條短信,就像地下黨接到一個秘密任務,原本沒了方向心裏很亂渾身沒勁的楊興宇一下子心明眼亮起來,身上也來了力量。他坐正姿勢,聲音平穩地對辦公裏的人說:“單若嫻說得對,人事變動是很正常的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侯曉穎,你這樣哭,倒反而顯得不正常了。現在,不管這個處分背後有什麽情況,這個決定是否正確,我們隻能接受,沒有別的辦法。”

很奇怪,楊興宇這樣一說,侯曉穎就像聽到命令一樣,慢慢刹住哭,從電腦桌上抬起頭,從包裏拿出餐巾紙,哧哧地抹起了眼淚。

肖學新看著這個情景,臉色被妒火燒得更黑了。很快,大家就陷入了沉默,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心事。辦公室裏出現了少有的沉悶氣氛。

不一會,下班時間到了,單若嫻說:“大家不要忘了,明晚六點半,在上次歡迎楊興宇的那個飯店聚會,然後去唱歌。”

“好。”隻有施培培開心地應了一聲,其它人都沒有吱聲。

楊興宇回到宿舍,燒了兩個菜,喝了一點酒,就精神抖擻地提前打的來到紅蜻蜓茶室。這個茶室規模不小,裝飾得非常幽雅。楊興宇第一次來這個茶室,覺得裏麵的燈光和氣氛都不錯。讓人一走進去,就有一種寧靜舒適的感覺。

08號包房在哪裏?”楊興宇走進正門,就問門口的迎賓小姐。迎賓小姐說:“對不起,先生,這個包房已經有人預訂了。”

“是不是姓尤?”楊興宇問。迎賓小姐看了看登記簿說:“是的。”楊興宇說:“那就是,你幫我打開。”

這是一個小包房,裏麵燈光朦朧,色調暖和。花色絨布包牆,紫檀木地板,木格子吊頂,環境顯得安靜而高雅。中間靠牆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麵鋪有腥紅色桌布,兩邊是一張紫色的皮條椅。

門一關,小包房就是一個相對安寧的小世界。楊興宇走進去,關了門,一坐下,就給尤副總發短信:我已到,在包房裏等你!然後開始點茶果。

不一會,尤副總就神情端莊地走進來,關了門,把門上的那個小方窗用一塊布遮住,然後在楊興宇的對麵坐下,臉色平靜而莊重。那個樣子跟電影裏看到過的地下黨接頭一樣,這讓楊興宇感到事情重大,心頭不覺有些緊張。

尢副總放下手裏的包,待服務小姐端來茶果,出去以後,才去關緊門,回來坐下,看著楊興宇說:“本來,我昨天晚上就想約你了。沒想到我丈母娘突發胃潰瘍,我和她趕過去伺候,就沒來得及,隻好拖到今天晚上。所以下午,我還真擔心你,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楊興宇一眼不眨地望著他敦厚的麵孔和銳利的眼睛,期待他說下去。

尤副總點燃一支香煙,用力吸了一口,才擲地有聲地說:“我發現,這件事的背後有名堂。”

楊興宇屏住呼吸,臉色更加嚴肅。

尤副總有些神秘地問:“上個星期五的下午,單若嫻是不是先離開辦公室?”

楊興宇說:“對,她跟我說的,她家裏有點事,要先走一會。”

尤副總說:“其實,她沒有回家,而是跟陸總偷偷去了省城。”

“啊?”楊興宇驚訝地“啊”出了聲,“他們去省城幹什麽?”

“肯定辦什麽事。”尤副總說,“我平時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動向,卻總是沒有什麽發現。這次,終於有了一個重大發現。”

“重大發現?”

“單若嫻走的時候,我正好在樓梯裏碰到她,她對我說,家裏有點事,先走一會。可我感覺她的眼睛裏有秘密,就留意起來。我上樓後,連忙走到辦公室的後窗口去看她。她走出大樓,沒有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而是往相反方向走去。而且出去的時候,她還朝陸總辦公室的後窗口看了一眼。這一眼,很神秘,也很有意思。我趕緊下樓,開了車子慢慢跟蹤她。結果,我發現她站在江海路那個十字路口的轉角上,等著什麽人。後來,她又走進旁邊一個商場,隱在門口,不時地朝外觀望。過了大約十多分鍾,陸總的車子開了過來。開到那個商場門前的路邊停下來。單若嫻很快從裏邊走出來,前後左右看了一下,才拉開車門坐進去。她一坐進去,車子就快速往省城方向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