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順仁的火氣也上來了,他站起來,在當地打著轉,哭喪著臉說:“我本來不想說的,可你越來越不像話了。我平時心裏有多痛苦,你知道嗎?我甚至還偷偷流過淚。我拚命說服自己,不跟你吵,為了維持這個家,為了孩子,為了我們的麵子。我能忍則忍,可我實在忍不住了。你的心離我越來越遠,我也是個人,怎麽能感覺不到呢?”

“我老早就跟你說了,沒有感情,就離婚,否則就是受罪,你就是不肯。”孫敏敏還想進一步刺激他,見女兒眼淚汪汪地站在客廳門口,驚恐地看著他們,就忍住不說了。

陶順仁卻越說越來氣:“我早知道你心裏有了別人,可我要知道他是誰?是不是真的是他,否則,我堅決不同意。”

孫敏敏在心裏說:休想,我死也不會承認是他的。她反唇相譏地說:“我看是你自己有了人吧,想倒打一耙。哼,不管你有了誰,我決不做跟蹤別人那種下作的事。”

女兒嚇得哭了,他們才偃旗息鼓。但還是都氣呼呼的,誰也不收拾碗筷。孫敏敏抹著眼淚走進臥室,陶順仁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唉聲歎氣。

這樣吵過以後,他們更加形如陌人,隻剩一個婚姻的外殼了。在學校裏,他們盡量不走到一起;在家裏,他們白天做啞巴,晚上分居住,有時吃飯還各顧各。

孫敏敏已經不關心他的一切了,隻一門心思想著朱金和。可是這天上午第一節課的時候,宋老師突然走到他辦公室門口問:“孫主任,陶校長到哪裏去了?”

她從電腦前轉過頭看著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是她確實不知道陶順仁去了哪裏。昨天一早,他就背了包出門,一句話也沒跟她說。二是她不知宋老師突然發問是何用意。她一般不會無緣無故問她的。

果真,宋老師神秘兮兮地說:“他是不是去市裏開會了?”她隻好順著她,點點頭:“嗯。”宋老師眨眨眼睛,故作疑惑地說:“那這次開什麽會啊?怎麽劉老師也去了市裏?”

她的心格登一跳,故作吃驚地說:“不會吧?她又不是領導,怎麽會去開會?”

宋老師狡黠地說:“我還以為你知道這事呢,我看見劉老師早晨跟朱校長請了假,走了。”

“我不知道。”孫敏敏說了一聲,就陷入了深思。這是宋老師在給她發的一個信號,說明學校裏已經有人發現了他們的不正常。這樣看來,他們也已經到了很熱烈的程度了。怪不得他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越來越傲慢了。他好像也作好了離婚的準備,不急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孫敏敏心裏各種滋味都有。我與金和苦苦相戀這麽多年,愛得銘心刻骨,卻還沒有他們發展得快,想不到他們超在了我們的前麵。既然這樣,那我就可以加快離婚的步伐了。

於是,孫敏敏經過謀劃,這個周末,帶著女兒去了娘家。走的時候,她故意當著陶順仁的麵對女兒

說:“小燕,這個星期天,你外婆家有事,我們去那裏玩,啊。”

女兒指指爸爸說:“爸爸,去。”

她拉過女兒的手說:“他一直沒好麵孔看,不要讓他去。走,我們去。”說著,就頭也不回地與女兒出了門,有意把女兒的那本看圖識字本放在家裏。

陶順仁送女兒到門口,一聲不吭地看著她們走下樓梯,眼裏泛出一層得意的亮光。

孫敏敏從他的眼光裏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到了娘家,渾然不知的父母一個勁地問女婿怎麽沒來。她隻說他工作忙,別的什麽也不說。其實娘家沒什麽事,但女兒能買了東西回來看他們,他們當然都高興得合不攏嘴。

吃了晚飯,孫敏敏看時間已經八點了,就讓女兒拿出那本看圖識字本看。女兒說:“媽媽,書書,沒有。”

孫敏敏就喊他的弟弟:“衛星,你用摩托車帶我去幫她拿一下。”外公外婆都出來反對說:“都什麽時候了?還回去?明天回去拿吧。”她堅決地說:“對孩子要從小抓緊,今晚就去拿,讓她看幾幅圖畫,才能睡。十多公裏路,摩托車半個小時就到了。”

弟衛星就拿了頭盔去推摩托車,帶上姐姐一溜煙開走了。

孫敏敏在路上想,是不是太早了點?他們不會那麽早就走到一起吧?但還是在摩托車一進入學校生活區時,就讓弟下車,她怕摩托車聲驚動了他們,看不到想看的好戲。

她在樓下看了看樓上的窗口,見裏麵有朦朧的燈光,知道裏麵有人。她就走在弟的前麵。腳步很快,搶著上了樓。上樓時,她腳步盡量放輕,不讓它發出響聲來。

來到二樓自家門外,她先仄耳聽了聽,裏麵隻有電視機的聲音,別的什麽也聽不出來。她就掏出鑰匙,輕輕插進去,一扭,不動。裏麵保住了。這是她所希望的,但真的發生,她還是吃了一驚。

“開門。”她故作鎮靜地輕聲說,“小燕的看圖識字本忘了,我回來拿。”

裏麵傳來一陣悉悉瑟瑟的聲音,然後就死了一般,一點動靜也沒了。這時,衛星頓了摩托車走上來,問姐:“怎麽啦?”

她還是平靜地說:“裏麵保住了。他不來開門。”

“不來開門?為什麽?”衛星伸手敲門,“姐夫,開門。”

裏麵先是寂靜無聲,過了好一會才傳來驚慌不安的腳步聲。門開了,陶順仁臉如死灰,身子僵硬地呆在門口,垂頭喪氣地等待著什麽。

孫敏敏從他背後擠進去,一看,劉紅低頭坐在客廳沙發的一角,蜷縮著小身子,臉紅得像血,身子抖得如風中的樹葉。她故作疑惑地驚叫起來:“劉老師?你怎麽在這裏?”劉紅的頭垂得更低了。

陶順仁還試圖掩飾,難堪地說:“她來向我,反映一個問題。”

“反映問題?”孫敏敏哧地一笑,譏諷說,“白天辦公室裏不好反映?非要在夜裏到人家的家

裏來反映。”

她弟站在當地,被麵前的情景弄得目瞪口呆。

她不依不饒地說:“怪不得你平時對我那麽冷淡,原來你真的有了人。”

陶順仁一屁股跌坐在飯廳的凳上,哭喪著臉,羞得不敢抬起來,差點都埋到褲襠裏去了。衛星紅著臉不敢看他們,一個勁地嘖著嘴說:“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劉紅更是難堪得無地自容。孫敏敏說:“劉老師,你回去吧。”

劉紅掩住臉站起來往外走,孫敏敏衝她背影說:“你真愛他,我就讓你們。我要跟他離婚。”

劉紅抹著驚恐的眼淚,奪門而逃。

劉紅一走,孫敏敏走到陶順仁麵前,指著他說:“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啊?究竟誰……”見弟在,她咽下了後邊的話。

陶順仁沉默了好一會,才抬起頭哀求說:“你們都看到了,我也不想再說什麽了。你想怎麽樣,都可以,隻是求你不要聲張出去,好不好?”

孫敏敏苦笑了一下:“你還想要麵子?”陶順仁眼睛紅紅的,差點要哭了:“看在孩子的麵上,你就不要說出去。”

“不說,可以。”孫敏敏爽快地說,“但你要同意離婚,孩子歸我,財產平分。然後,你要在學校裏給我弄個單人宿舍。”

“姐,你別說氣話了。”弟天真地說,“姐夫是一時糊塗,以後改了,就行了。”

她白了弟一眼:“你不懂。姐早就受夠了這種日子,隻是不好意思說而已。”

陶順仁說:“你提什麽條件都行,就是不要吵,不要說出去。”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丟了職務,對孩子也不好。孩子就歸我撫養吧,這樣你也好嫁人一些。”

孫敏敏生氣地說:“我還嫁什麽人?我不舍得小燕跟你受罪。”

陶順仁誠懇地說:“我們會待好她的,你放心好了。”

“我們?我們是誰呀?是不是劉紅?”她凶巴巴地嚷,“你們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陶順仁沉默。她像審訊犯人一樣逼視著他:“你們是什麽時候好上的?都到什麽程度了?你說,不說,我去問劉紅。”

陶順仁猛地抬起頭,扭著濃眉老實交待說:“什麽時候?你對我不好以後。可我們隻是互相說說話而已,別的什麽也沒有。”

她心裏真是既好氣又好笑。好氣的是這個一向標榜老實愛她的人,竟然也如此不要臉,背著她跟別人幽會,還把人叫到自己家裏來;好笑的是這個平時很驕傲的副校長,也不是自己的對手,輕易就上了當,成了這個可憐的熊樣。

忽然,孫敏敏心裏一軟,又內疚了。我對他是不是太殘酷了?他走到這一步,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是你自己先不好,還怪人家呢?你這不是在賊喊捉賊嗎?這樣做要給多少人造成傷害啊!你是不是太自私了?她想了想,又自我安慰道,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