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他們怎麽能這樣決定呢?楊興宇的心提了起來,這不是在跟上麵唱對台戲嗎?或者叫有令不行,陽奉陰違,我行我素。他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市政府工作會議,心裏很是害怕。

怪不得朱金和不來參加這樣的會議,原來這是一個很有爭議和風險的會議。

市長一表態,誰還敢反對?有不同意見的人都不吱聲了。市委常委組織部長顧祝義發言說:“但在收費的同時,也要做好扶貧幫困工作,千萬不能讓貧困家庭的孩子上不起學。”

這樣,會議就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意見:收費標準繼續按照市政府以前的幾個文件執行,但堅決製止各校自行亂收費,並做好扶貧幫困工作,保證貧困家庭的子女都能夠及時上學。

楊興宇對會議決定作了記錄,雖然有不同意見,但少數服從多數,便有意在最後作了一個表態性的發言:“隻要市裏能替教育局承擔責任,我們就按照市裏的決定辦。”

散會後,他就匆匆回到局裏,立即向朱金和作了匯報。朱金和馬上召開局黨組會議,傳達貫徹這次市政府工作會議精神,落實具體的實施措施。

沒想到第三天,教育局秘書處處長丁樺就拿了一份文件,有些緊張地來到楊興宇的辦公室裏,對他說:“楊局長,你看看,市政府以會議紀要的形式發了一個文件,跟你回來傳達的精神不太一致,甚至完全相反。剛才我去給朱局長看,他說上次是你去參加市政府工作會議的,所以還是由你處理這件事。”

楊興宇接過文件一看,臉色頓時大變,胸脯也急劇起伏起來。

市政府的文件跟會上的決定完全相反,表示要堅決執行中央有關製止教育亂收費的決定,認真貫徹省裏的會議精神,切實整頓教育亂收費現像。然後一二三四條理分明地講了八條不準亂收費的整改意見。

看完,楊興宇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說實話,自從當了教育局副局長以後,他才真正嚐到了當官的滋味,也才真正知道了什麽叫官場。以前當技術科科長,公司副總,後來做基建處副處長,處長,其實都沒有真正進入官場。企業以及教育局的一個中層幹部,大都是與本單位領導打交道,都是些單位業務上的事情,沒有那麽多複雜微妙的關係和心口不一的說法做法。以他的一貫個性,他真的很不適應這樣的環境。但人在其中,常常身不由己,隻能違心地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這種大事本來應該是正局長朱金和處理的,可他既然推給他了,他就不能再推還給他,於是,他猛地坐正身子,果斷地從包裏翻出周市長的名片,拉出電話直接給周市長打電話。上次會議結束後,周市長主動叫住他,說了幾句關心他的話,然後與他交換了名片。

楊興宇撥了周市長辦公室裏的電話,周市長正好在:“喂,

哪位?”

楊興宇不卑不亢地說:“周市長你好,我是教育局的楊興宇,就是上次來參加市政府工作會議的,對。我剛剛看到了市政府下發的有關製止教育亂收費的文件,上麵的內容與會上決定的不一致,這是怎麽回事呢?我們教育局到底按照什麽決定執行?”

周市長笑了,含蓄地說:“發文件,是給人家看的,你明白嗎?我們的工作總得經得起方方麵麵的檢查吧?你放心,有什麽責任,我們會替你們承擔的。”

楊興宇心中憋了一肚子氣,卻又不知怎麽說好,也不敢在市長麵前多說什麽:“哦,是這樣,那我知道了,我們還是按照上次的會議決定辦。”

他下放下話筒,呆在椅子裏,許久沒有動。怎麽辦呢?他問著自己,真是進退兩難哪,執行這個決定不好,不執行又不好。

想了一會,他隻得去向朱金和匯報:“朱局長,這個文件你看過了吧?我剛才直接打電話問了周市長,他說文件歸文件,做法歸做法。文件是給上麵看的,要經得起檢查,而做還是按照上次會議的決定辦。”

朱金和接過文件邊看邊說:“這件事比較麻煩,他們這樣陽奉陰違地不執行上麵的精神,我們又不好違抗他們,還不能向省教育廳匯報這件事。要是匯報,就要得罪市裏一大批人,那我們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

楊興宇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朱金和看著他問:“你上次說,郝書記沒有來參加會議?”

楊興宇點點頭說:“嗯,當時周市長接了一個電話,就說郝書記要接待一個外賓,不能來了。”

朱金和說:“梁書記到中央黨校學習去了,市委現在由郝書記當家。郝書記跟韓總裁,不,現在已經是市發改委主任,關係很鐵。”

楊興宇說:“韓主任那天的發言,與我們教育局是針鋒相對的。”

朱金和呆呆地坐在那裏,陷入了沉思。他的這次扶正,其實後來是靠了韓少良。他讓周副市長尋找能夠打通梁書記關節的人,卻一直沒有消息。不知梁書記是個清官,周副市長不敢再替他活動?還是周副市長也想扶正而變得謹慎了?周副市長要競選市長,自己也很忙,他不敢再去找他。

但暗中競爭教育局局長的活動越來越激烈,時間越來越緊迫,萬般無奈之下,他想到了韓少良。

他與韓少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特別是在建設職業學校的過程中,韓少良在華隆集團給學校投入資金的事情上和建築工程發包過程中,他們有過共同的利益關係。後來雖然很少來往,但兩人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現在,他再次求上門去,韓少良這麽有錢,卻依然沒有放棄這個機會。

他先給韓少良打電話進行試探:“韓總裁,好長時間沒跟你打電話了。你是一個大忙

人,不敢打擾你啊。”打了官場上的一通哈哈後,他才進入正題,“韓總裁,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給你打電話,是想求你幫一個忙。我們教育局的胡局長要退了,我想扶正,卻又不認識市委一把手梁書記。

你的關係很廣,不知能不能幫我疏通一下這個關係?”

韓少良聽後嘿嘿笑了笑說:“你的野心還不小,啊?升得也很快,都快超過我了。呃,梁書記,認識我是認識的,但關係不深。梁書記好像不太好說話,據說他還有上升的希望,馬上要到中央學校去學習了。我幫你問問看,看有沒有其它辦法?”

朱金和感激地說:“韓總裁,這不是一件小事,你一定要幫我放在心上,我心裏有數的。”

韓少良還真放在了心上,隻過了三天就打電話給他說:“朱金和,你的運氣不錯啊。我幫你問了市委二把手郝書記。他說,梁書記馬上就要去中央學校學習了,市委暫時由郝書記當家負責。我把你的事說了,他說等了梁書記走了再說。看來,你有希望了,但這事怎麽做,你應該懂的。”

過了兩個星期,梁書記走了。韓少良把消息告訴他,他當晚就先給韓少良送了三萬元錢,第二天晚上,又給郝書記送了五萬元錢。於是,他很快就得到了扶正。而且,他不僅加深了與韓少良的關係,還認識了老資格的市委二把手郝書記。

現在,他就想利用這個關係來問一問郝書記。他看著楊興宇說:“那天郝書記沒有來,不知他是什麽態度?”

說著從抽屜裏找出給郝書記的名片,給他打電話,很策略地說:“郝書記,我是教育局的朱金和。我向你匯報一件事。上次討論治理教育亂收費會議,你後來沒有來,當時會上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意見,但過後市政府又發了一個會議紀要,兩個內容前後矛盾,我們現在不知道按照哪個精神執行好?所以打電話給你,想問一問你,你是不是知道這件事?”

郝書記聽完,立刻表態說:“很好,朱局長,你能向我匯報這件事,我很高興。說明你還是有組織原則的……呃,明天下午兩點,市委常委會正好開會,你也來列席吧,先講一講這件事,再討論一下。”

朱金和說:“明天?哎呀,真不巧,明天我要去省教育廳開會。那郝書記,我讓一個副局長來參加會議好不好?他叫楊興宇,上次會議就是他參加的。”

郝書記說:“好吧,他要在會上作個發言,你讓他準備一下。”

朱金和掛了電話,對楊興宇說:“明天下午兩點,你代表我去列席一下市委常委會,要在會上作個發言。你如實匯報一下這件事的前後經過就行了,不要多說話。據說,郝書記與周市長有矛盾,你要注意。在這種場合,千萬不要亂說話。”

楊興宇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