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承諾說:“好吧,這一點,我答應你。但有一條,我想以一個校友的身份,認真地問一問你,你最好如實告訴我,就像剛才告訴我生活作風方麵的問題一樣。”

朱金和警覺地望著他:“說吧,什麽問題?”

楊興宇說:“一般來說,有生活作風問題的官員,都有或大或小的經濟問題。你到底有沒有?有的話,有多大?你說出來,我可以幫你一起想一想解決的辦法。”

其實,這是用不著問的,他肯定有,卻不會說真話。但楊興宇這樣問,是想看一看他的態度,也想套一下他的口風,他的手機還在褲子袋裏錄著音。

朱金和猶豫了,但隻一會兒,就矢口否認說:“我隻是吃喝玩樂了一些,也拿過人家一些小禮物,大的錢,我從來沒有收過。”

楊興宇嘲諷地笑了:“那你剛才說,劉桂花那邊的房子,你出了三十萬。這錢是哪裏來的呢?按理說,你們都是拿工資的,沒有那麽多錢啊。這三十萬,張靈鳳肯定是不知道的,都是你的私房錢,這私房錢,你是從哪裏弄來的呢?還有,你不是自己買了一輛車子嗎?也有二十多萬吧?”

朱金和一時語塞,醒悟到了剛才的失言,臉色頃刻變得鐵青:“這,這算什麽錢啊?區區幾十萬,現在哪個官員沒有?不要說幾十萬,就是幾百萬,甚至幾千萬的,也很多。”

楊興宇依然鎮靜地說:“你說的可能有些是事實,但不都是這樣的,我就沒有這麽多錢,我和孫小琳直到現在,還隻有四五萬元的存款,我爸給我的除外。”

朱金和呆呆地看著他:“我不相信。”

楊興宇說:“信不信由你。要是我有問題,上次被無辜雙規,我還能出得來嗎?”

朱金和臉上掠過一陣不安和驚慌。

楊興宇懷疑地盯著他說:“這也是一個謎,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為什麽突然被雙規?是誰在背後搞了我?”

朱金和尷尬地垂下了眼皮。楊興宇知道多扯這個問題,已經沒有什麽意義,就再次轉到他身上說:“朱金和,你不要生氣,既然我們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就索性挑明了說吧。現在,凡是被查出來的腐敗官員,都有一個推卸責任的著名言論,就是你剛才說的,社會上大魚多得是,為什麽偏偏就查我這條小魚?我的問題,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你剛才的話,也是這個意思,是不是?”

朱金和有些惱火地看著他,忘記了喝酒和吃菜。楊興宇見他被說得啞口無言,越說越激動了:“但這也不是你逃避法律製裁的理由。你就是隻有幾十萬,要是真的被查出來的話,也是要吃官司的。我們國家的法律,受賄或者貪汙五千元就立案了,這個你不是不知道。”

朱金和憋不住了,皺著眉頭問:“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楊興宇索性直截了當地說:“朱金和,我真的是出於好心,我

希望你還是早點醒悟過來為好,不管你是隻有五六十萬的問題,還是有更大的問題,都去投案自首為好。要是你去自首,主動退髒,就會輕判。否則,是很嚴重的,不知你意識到了沒有?超過了一定的數量,叫數額特別巨大,是要被判死刑的。”

朱金和終於恐懼地瞪大了眼睛:“楊興宇,你怎麽突然變了?不是剛才的那個親切自然的校友了嘛,而變成了一個紀委書記,一個嚴厲的法官。”

楊興宇歎息一聲說:“唉,你還是不理解我的心啊,朱金和,這樣下去,你真的很危險。你以為這樣捂就捂得住嗎?”

朱金和惱怒了:“你楊興宇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我請你吃飯,就是聽你這種鬼話的?啊?社會上有多少腐敗官員,但多少是被查出來的?啊。”

楊興宇想到孫小琳的話,不想跟他爭吵,就討饒地說:“好好,你聽不進,我就不說了。好心當了驢腳肝肺,算我沒說,好不好?”

但朱金和不罷休,更加惱羞成怒地橫了起來:“那楊興宇,既然你這樣不給我麵子,我也就把話給你說明白了。我的事,現在隻有你一個人曉得,要是外麵再有第二人知道,就是你搞的鬼,我就對你不客氣。”

楊興宇心裏一緊,知道這句話才是他今晚真正要說的話。先是用感情和關係來籠絡他,感化他,這個不成,就隻得威脅和恐嚇他了。

可他也是個硬漢子,不吃這一套的。他聽了朱金和最後這句威脅性的話,禁不住怒火中燒,一股男子漢的熱血直衝頭頂,就不顧孫小琳下午在電話裏的警告,氣憤地說:“朱金和,你這是在威脅我,明白嗎?你不思悔改,一意孤行,一切後果,由你自己負責。到今晚為止,我已經盡到一個做為朋友的責任,以後你幹什麽?出什麽事?都不關我的事。我走了,你自己考慮吧。”

說著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朱金和也沒有叫住他,直到他開了車走在路上了,也沒有給他打一個道歉的電話,挽救這個尷尬的僵局。

於是,他們徹底決裂了。兩個思想品行不一樣的校友,終於走到了盡頭。兩人水火不融,真正進入了你死我活的敵對狀態。

楊興宇回到家,已是晚上八點多了。他開門進去,孫小琳還沒有睡覺,正在教兒子讀拚音。楊興宇氣呼呼地把包往沙發上一丟,就往衛生間裏走。

孫小琳從兒子的圖書上抬起頭來:“回來了,這麽早?”

楊興宇悶聲說:“我跟他鬧翻了。”

孫小琳一驚,把兒子從膝蓋上放下來:“興宇,你去自己玩一會,我跟你爸爸說會兒話。”兒子聽話地滑下來,去拿了玩具汽車,到地上去玩。

孫小琳站起來,走到衛生間門口說:“為什麽啊?不是跟你說,不要衝動的嗎?”

楊興宇小完便出來,餘怒未消地看著她說:“他太張狂了,竟然威脅我。我也不是好惹的,就

跟他鬧翻了。”

孫小琳重視起來:“到底是怎麽回來,快跟我說說。”

楊興宇把晚上的情況簡單跟她說了說,孫小琳聽後,想了想說:“你還是那樣柄直,沒有一點心計。不過,這也是你的優點,我為你有這樣的血性和正直而感到高興。興宇,你是好樣的,我支持你。”

楊興宇感到有些意外,愣愣地看著變得越來越高貴美麗的嬌妻,判斷她是不是說的諷刺話。孫小琳冷靜地想了想,神情嚴肅起來:“但我也要提醒你,你現在已經得罪了一個腐敗分子,這就等於惹急了一條瘋狗,你要防止他跳牆,反撲,謀害他。”

楊興宇大義凜然地說:“既然到了這個份上,我就什麽也不怕了,至多拚個你死我活,哼,怕什麽?怕死就不革命,革命就要不怕死!”

孫小琳抓起他的手鼓勵說:“你有這個思想和勇氣,是難能可貴的,但有勇,還要有謀才行啊。興宇,你現在是一個局長,國家的一個人才,不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你要注意自己的形像,更要注意鬥爭策略。”

楊興宇淡然一笑說:“我算什麽人才?你不要諷刺我好不好?”

孫小琳說:“誰諷刺你啊?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諷刺你?我有意說得輕鬆一點。”

其實,真正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已經到了。你一走,他肯定在想著對付你的辦法。你要重視起來,抓緊時間跟他鬥。否則,就來不及了。”

這樣一說,楊興宇也急起來:“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孫小琳再次當起了他的反腐參謀:“你要盡快把手機裏的錄音交上去。要交到可靠裏的人手裏,最好明天就去交。”

楊興宇說:“那就隻有交給馮書記了,還有丁局長。可是手機我要用啊,交了怎麽辦?”

孫小琳點著他的額頭說:“你是不是氣昏頭了?要先把它用錄音機複製下來,這樣,才安全可靠。也要備份,以免丟失,或者出現其它意外。手機怎麽能交上去?你也不想想。”

楊興宇一拍腦袋:“對,快給你妹妹打電話,問她以前在省城買的那隻錄音機還在不在?能不能用?可以用的話,叫她馬上打的給我送過來。”

孫小琳說:“你忘啦?她剛生了小孩,還沒有滿月呢。”

楊興宇著急地說:“那我們去拿,你快打電話。”

孫小琳這才拿出手機,翻出妹妹邵小霖的號碼撥起來:“邵小霖,你睡了沒有?還沒有。最近身體怎麽樣?寶寶呢?都好,那我就放心了。媽媽還在你那裏吧?昨天回去了?那誰伺候你?張雲的媽來了,好的。張雲現在工作還是很忙吧?他當了爸爸,也不知道多化些精力伺弄一下老婆孩子。這個老總,光想著賺錢,哼,我就看不慣他那個隻顧賺錢不顧老婆孩子的樣子。我不是說,楊興宇在這方麵就比他做得好。下一次,我碰到他,還是要說說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