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林峰說:“不好意思,我沒帶名片。”就抄了一個手機號碼給他,這樣他們就認識了。

後來有一天,馬小寶突然打電話給他:“劉工,你不是工程師嗎?我朋友老蘇一個親戚手裏有個工程,在外地,你接下來,可以自己做老板嘛,不要再替別人打工了。”

劉林峰一聽是外地,就說:“外地,我不感興趣。”

馬小寶說:“那人是一把手,絕對有把握搞定的。”

劉林峰這才問:“真是一把手?”

馬小寶說:“真的,這還有有假?”

他又追問:“他真是你朋友的親戚?”

馬小寶說:“他說是的。”

劉林峰來勁了:“現在拿工程,憑的是關係,招投標都是聾子耳朵,擺擺樣的。這一點他深有體會。他參加過多次招投標,都因關係不到位而沒有中標,空耗精力,白化錢!

於是,他與馬小寶一起跟老蘇見了麵,問他有什麽要求?老蘇說:“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與別的工程差不多,一是要6%的回扣,不算高。拿到第一筆工程款,一次性支付現金,不留任何收條。賬要做平,還要守口如瓶,保證絕對安全;二是先跟那裏的頭見個麵,這規矩你懂的,見麵禮就包個一萬元紅包算了。正常的吃喝玩樂,我就不說了。”

劉林峰問:“這前期開銷,總共要多少錢?”

老蘇說:“我想一兩萬差不多了。”

劉林峰心想,這要求真不算高,與其它地方相比低多了。但回扣略高,這倒沒什麽,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想想,人家一個小單位,能有多少工程發放啊?

他知道回扣高,開銷少的工程成功率高,這在建築領域裏是真理!也是事實!因為關係到位,就不需再用金錢鋪路;回扣越高,他就越要找可靠的人發包。

這確是一個機會,劉林峰豈肯錯過?

可錢呢?他手頭沒錢啊。想來想去,他對馬小寶說:“說實話,我沒錢自己搞工程。你如果能拿得出兩萬元錢,我們就合作搞。這絕對是個好機會,去掉六個點的回扣,我們至少還能一人賺五十萬。”

馬小寶一聽,來了信心:“真這麽賺錢,就是借高利貸也搞。錢我來想法,成功,我們利潤平分;不成呢,開銷和利息對半分擔,你看行不行?”

劉林峰一口答應。於是,他們就開始幹了。與老蘇約了時間,乘車去安徽談那個工程。到了那裏,老蘇給那個稅務局長打電話,局長說他在開會,讓他們先找賓館住下來,晚上過去與他們見麵。

晚上,那個局長真的來了。一來,就客氣地跟他們握手,又帶來了六個吃客。這是談工程的正常程序。

吃了以後,他們還要去洗桑拿。劉林峰與馬小寶交換了一下眼色,意思是他們開口了,還能不去嗎?這樣一去,就化掉了五千多元錢。

回到房間,劉林峰對馬小寶解釋說,接業務不化錢,是不行的。第二天,局長讓他們先回去,說過幾天,去他們那裏考

察後再定。

在回來的火車上,馬小寶突然反悔了:“這個工程,我不搞了。”

劉林峰一驚:“為什麽?”

馬小寶沉思了一會說:“我沒時間搞。”

劉林峰說:“那六千元錢,不就白丟了嗎?”

馬小寶說:“你一個人搞吧。錢,我來,成功的話,你給我兩個點的好處;不成功,你就看著辦。如果你也不想搞,那我們就一人承擔三千。你在三天之內,把錢給我,我馬上還掉這高利貸,否則越滾越多,誰吃得消?”

劉林峰呆了。怎麽辦?他問自己。你下海後也搞過工程,但沒有成功,所以再也失敗不起了。可他想來想去,不肯失去這個機會,就決定再博一記,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這談工程跟賭博一樣,越輸越有癮,越輸越膽大。他已經賭得傾家**產,債台高築,卻還在睜著血紅的眼睛賭。

這又是一記賭博。要是賭贏,我就翻身了。可要是再賭輸呢?

劉林峰不敢想下去。他並不是要冒這個風險,而是窮極無奈,狗急跳牆。他已經做了五六萬元的債。這債像毒蛇一樣纏著他,弄得他緊張,恐懼,晚上常常做惡夢。

平時,他總是覺得累,背上如壓著千斤重負,愁眉不展,唉聲歎氣。每見到熟人,他都要長長地歎一個大頭氣。“唉――”氣吸到最深處,才重重地從鼻子裏呼出來。

一些朋友都勸他:“男人總是歎氣不好。”可他改不了,他的心,快要被債務壓碎了。

“我幹!”他想了一會,斬釘截鐵地說。

馬小寶鬆了一口氣:“但錢我保管,他們要來考察了,你提前一天通知我,我拿過來用。”

很快,考察團來了。開了兩輛公車,來了六個人,還帶來了兩個小妞。考察是假,吃喝玩樂是真。玩了兩天,要了紅包,就一陣風地回去了。

到他們開車消失在高架路上時,馬小寶身上的一萬四千元錢,全部用光,還欠了一個小店兩條中華煙錢。

短短兩天,就如從西北方向刮來了一股大風,把他的錢都刮走了,還刮得他昏天黑地,驚恐不安。

大風一過,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幹淨。在一天天如坐針氈的煎熬中,劉林峰好容易熬過了一個月。

杳無音訊,他就給老蘇打電話,老蘇氣憤地說:“人家已經開工了。媽的,另一支隊伍答應給他8%的回扣,還化了五萬多元……”

“什麽?”劉林峰驚出一身冷汗,“你不是說,他是你親戚嗎?”

“我……”老蘇吱吱唔唔的,說不出話,就關了手機。

劉林峰頭暈目眩地喊:“喂,喂喂,老蘇,你這,不是害人嗎?”

眼睛一黑,差點栽倒下來。

他沒有路費去那裏交涉,就給那個地方的紀委寫了一封匿名舉報信。然後成天呆在租屋裏歎息,像丟了魂般打轉。

他不知怎麽跟馬小寶講?過了一陣,馬小寶憋不住,打電話來問他情況。他知

道瞞不住,就告訴了他。

馬小寶僥幸地說:“我到那裏一看,就覺得不對頭。”

劉林峰愣了:“你看出什麽了?”

馬小寶說:“那次一去,我就發覺老蘇與那個局長,不是親戚。”

劉林峰說:“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馬小寶隻嘿嘿淡笑。劉林峰就知道他的用意了:說了,他也要損失三千元錢,不說,就把風險全部轉嫁到他的頭上。萬一成功,他還可以坐收漁利。媽的,這個馬小寶!

過了兩天,馬小寶就打電話問:“我化掉的錢,你什麽時候還?”

劉林峰哪裏有錢還他啊?隻好往後拖。馬小寶就介紹他到蒙麗集團去打工,想用這個辦法來拖住他,讓他還這筆錢。

到了蒙麗,他見劉林峰家境不好,手頭不寬裕,就沒有催著問他要錢。現在突然要了,而且一下子從兩萬增加到三萬。

劉林峰越想越害怕,他把我騙到這裏,不僅逼我承認是內鬼,還想逼我還債,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這時,二樓傳來一陣女人壓抑的聲音。他豎耳細聽,是釣他來的那個女子發出來的。她是那個英俊打手的老婆。

他們在做那種事。是的,那種聲音越來越響。劉林峰也激動起來,不可抑製地想起自己的妻子。

我的亞芳啊……他在心裏呼喊著妻子的名字。這幾年,他都是這樣過的。他深感內疚,覺得太對不起亞芳了……

想想,他困乏地睡著了。

一覺醒來,屋裏一點動靜也沒有。他翻身起床,拉亮電燈,穿了衣服,輕輕拉開門,朝外看去。

天還很黑,樓麵上黑咕隆咚的。對麵屋子裏的電燈警惕地亮著,橫肉打手在呼呼大睡。

他試探著,輕手輕腳走出去,走到打手門口,他踮起腳尖,一手扶牆,輕輕拐過牆角,要下樓時,他屏住呼吸想,如果後門口,那條狼狗也在睡覺,我就逃跑。可他躡手躡腳隻往下走了三步,背後就有人說:“你幹什麽?”

劉林峰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馬小寶眯眼,站在樓梯口看著他。

他驚慌地說:“我,去上廁所。”

馬小寶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廁所三樓也有。”

劉林峰尷尬地退回去:“我怕鬧醒你們。”就去他房間隔壁的衛生間小便,完了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來繼續發呆。

天亮了。劉林峰還沒起床,馬小寶就穿戴整齊地推門進來,在床前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來,開始與他正式談話。

他先是像老朋友一樣,和顏悅色地說:“怎麽樣?昨晚想好了嗎?”

劉林峰垂下眼皮,過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馬小寶,我真的不是內鬼,也不知道誰是內鬼,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逼我。至於那筆錢,我想我應該還你一半,一萬。當時用掉兩萬,一人一半,不是一萬嗎?”

“一萬?虧你說得出來?”馬小寶說,“我還掉的利息就不算啦?三萬,一分也不能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