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縣長是明白人，別看眼下老爺子把他當恩人，執意上信得過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若矛盾集中在他的頭上，老爺子還不上門撕他的皮！有分量的老革命越來越少了，遇上事有理無理鬧開了上麵要過問，給大清時的八旗一樣精貴得很，不能碰，隻能做順水人情。

靳縣長換個高興表情：“老爺子，你就等好消息吧！”

“對，回家等好消息，不能在這裏耽擱靳縣長寶貴時間！”趙解放邊說邊站起身，“陳天民為人忠厚誠實，懂得感恩、報恩！”

靳縣長送趙解放出辦公室門，看著趙解放背影心裏想，這個陳天民，哪世修得的福氣！

靳縣長回辦公室，不甘心城建局長就這麽旁落他人，他想想撥通齊副縣長的電話，客套幾句說了城建局長的事情，話雖然沒有點明，但想讓李副主任上的意思是表達清楚了的。

齊副縣長心裏有底，支支吾吾裝不明白，既不推薦誰、也不附和誰。

靳縣長見齊副縣長耍滑頭，嚴肅語氣說：“你分管這塊，自己總該有個意見吧。”

“服從組織決定。”齊副縣長清楚書記、縣長意見不一致，他才不願意靳縣長把他當槍使。

靳縣長電話收了線，想到如果上城建局長的事與季書記矛盾公開化於自己不利，於是撥通季書記電話，說自己經過反複考慮，覺得陳天民應該是最佳人選之一。

鍾書記哦了聲：“你看這樣行不行，叫組織部對陳天民再進行一次全麵考察，然後交常委會討論決定！”

事到如今，靳縣長隻能讚成。

後來的事情一帆風順，陳天民任了城建局黨組書記，人大表決通過城建局長任職。

任職文件既出，陳天民成了嶺東政壇殺出的野馬，許多在副科、正科位置上掙紮了多年的人一下子還回不過神來。

林局長更是大吃一驚，身旁從不顯山露水的副局長突然給自己平起平坐，且城建局要比商貿局不知好多少倍！林局長感到後怕的是，他對陳天民幾乎沒有設防，好在是調到其他局，要是……林局長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陳天民接到任職文件當日

辦清移交手續，林局長決定晚上給陳天民餞行。

林局長叫王主任找個好一點的飯店，全局領導職工參加。

順便說一句，辦公室王主任仍原地踏步不前，陳天民提拔調走後，其他局平調來個副局長，表麵看王主任沒見有情緒，陳天民知道，他壓抑著自己侍奉人，為人作嫁衣，到頭來前程無望，此時內心正傷心著呢！

體製如此，找不準路子想升官談何容易！

餞行宴會上，林局長特意把趙從軍調來挨著陳天民坐，林局長端起杯，熱情洋溢的祝酒辭最後說，希望全局上下向陳局長學習，早日成長為嶺東棟梁之材，幹杯！大家紛紛舉杯幹杯，餐廳在杯光籌措中呈現出熱烈喜慶的氣氛。

林局長見大家幹杯後，提議說，每個成功男人身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讓我們敬偉大女人一杯！大家聽了林局長的號召，管他真情實意、還是起哄揶揄，紛紛舉杯敬趙從軍。

趙從軍笑嗬嗬站起身，目光掃視敬她酒的人，最後看眼陳天民，一杯酒仰麵喝下去，亮杯，麵露豪爽得意的洋洋喜氣。

林局長見趙從軍喝完酒，高聲說道：“下麵，請趙女士介紹，自己是怎樣支持丈夫事業成功的，請女士們注意聽，精要之處千萬牢記！”

餐廳頓時安靜下來，趙從軍看眼陳天民對大家說：“我怎麽也想不明白，平日不聲不響、沒見著什麽動靜，組織怎麽沒瞧上我，到提拔他了呢！”

餐廳鴉雀無聲，還是林局長反應快，高聲說：“趙女士通過學習，提高了發現問題分析問題的能力，可以肯定，隻要趙女士繼續實踐三個代表理論、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下次餞行，屬於趙女士！女士們、先生們，幹杯！”

餐廳玩的玩笑，敬的敬酒，一遍歡騰！

敬酒要喝，恭維話要聽，喜事當前哪管真情假意，喝酒就算收人情，沒多久，陳天民頭腦喝得暈乎乎的。

女人們不戀酒，品了菜吃了飯，邀趙從軍搓麻將，趙從軍對陳天民說，我玩會兒，你自個回去。

餞行宴鬧到十一點半結束，林局長也醉了，執意打的送陳天民回家，時間晚了，兩

人在飯店門前站了很久，沒出租車。

看著林局長掃興的樣子：“感謝林局長，我喝醉了，想走走，吹吹風，今晚就不打擾了。”

林局長歉意表情：“好吧，我就不送了。”

兩人握手道別時，林局長麵現感傷表情：“你是知道的，工業局看似熱鬧，其實是清水衙門。”

“感謝林局長對我的幫助支持，有事說一聲，我會盡力的。”

兩人致謝分手，各走各的道回家去。

已至零點，鋪麵關門，大街上見不著行人，隻看見些無家可歸的流浪狗、鬼鬼祟祟的流浪貓，醉熏熏的陳天民覺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識。

黑夜冷颼颼的空氣包圍著陳天民，他走著走著，打個寒噤，暈乎乎的頭在黑夜裏自我感覺格外清醒。

陳天民想起了從農家小院出走的那一夜、那是屈辱傷感的一夜、被狗進攻的一夜，也是仗勢王庭吉在小姐麵前逞凶顯能、人生看不到光明前程的一夜，他獨處黑夜有如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現在，陳天民走在嶺東縣城的大街上，雖說同樣是黑夜，明晃晃街燈與天空星星共同組成夜景，街道樓宇抻進夜空一展豪情壯誌，街邊風景樹在黑夜抖擻蓬勃身姿，冷冷輕風掠過街道有如夜美人在對他親吻。

陳天民呼吸夜間空氣緩步向前走去，走著走著，覺得街道上的摟房仿佛是一堆積木，他是孩童，縣城將來是什麽樣子，全憑信手堆砌，他心中不由生出種天真浪漫的稚童情思。

陳天民這些年來像一條膽小怕事沒有撕咬能力的狗一樣依附別人、看別人臉色行事，甚至個人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都受人支配，秦雪琴被人虜去，他寫的新聞為人作嫁衣，王庭吉、曾建華安排他嫖小姐，明知不愛趙從軍卻和她組成家庭，今天，他終於好似茫無盡頭大草原的一株小苗嶄露頭角，他日必成參天大樹蔭蔽一方土地！人雖然還是陳天民，卻有了庇護他人、讓雞犬升天的道行，同時也有了剝奪他人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能力和權利！

行路人筆下的陳天民一步步走來，看似平常，卻不平常，他在變，思想、行為舉止都在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