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皮書記麵對湧進屋子裏的人,“鄉裏第一個憑真才實學考上的大學生,千裏迢迢從學校趕回來,你們說,我該不該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對他安慰安慰?”

所有人目光朝向陳天民,臉上流露出羨慕的表情,同時也因為沒有得到皮書記平等對待而表現出憤懣情緒。

“皮書記,我們沒有說你安慰狀元郎不對,出事好幾天了,裏麵人是死是活不知情,也沒有地方打探消息,我們心急如焚,隻想你把告訴狀元郎的情況告訴我們!”

“你們心急如焚,黨委更是心急如焚!”皮書記緩和了語氣,“你們守在鄉政府這些天,我和其他同誌不知說了多少遍,你們也親眼看到,解放軍和醫生進去了,吃的、穿的、睡的、藥品運進去了,裏麵有什麽事用得著你們擔心!”

“皮書記說了吧,裏麵出了多大的事!”

“前幾天下大雨,山體滑坡,我們鄉地處山區,垮岩的事時有發生,不過呢,實話實說了吧,這次麵積大一點,村子遭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失!事件發生後,黨和政府一邊組織力量搶救,一邊聯係解放軍,解放軍第二天開進去搶險!目前,裏麵的情況非常複雜和危險,每天都有負傷和犧牲的解放軍戰士抬出來,所以不允許大家進去!你們想想,要是進去遇到險情,解放軍不但要救裏麵的村民,還要解救你們,不就更混亂嗎?因此,無論如何不能進去!”

“老百姓隻曉得死要見屍,活要見人,已經幾天了,政府不講,我們自己進去,死傷不要誰負責任!”

皮書記喝道:“我也想見屍見人,也想衝進去看個究竟!但是可能嗎?山還在繼續垮,部隊劃了軍事管製區,解放軍出入都要憑特別通行證,我進不去,你們更別想進去,硬闖,想想是什麽性質!”

“把皮書記拉著一起去,看當兵的還敢不敢阻擋我們救親人,還敢不敢說我們擅闖軍事管製區!”

屋子**起來,大喊大叫著要把皮書記拉著一同去闖軍事管製區。

“大叔!大嬸!爺爺!奶奶!哥哥!弟弟!姐姐!妹妹!”陳天民情急之中和皮書記並排站在一起,“我叫陳天民,我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在裏麵!我給

你們一樣想見到他們!”

見狀元郎喊話,情緒激動的人們愣住了,混亂的場麵突然安靜!

陳天民喊過話頭腦一片空白,心跳得快要蹦出來了似的,他望著黑壓壓一片人,發覺自己無話可說,突然張開黑洞洞嘴巴,“哇”的哭出聲。

見狀元郎當眾哭起來,愣站原地的人們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陳天民哭了二十來秒時間,心裏有話要說了:“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在裏麵,我急得都想死了!學校叫我回來,沒人給我說家裏發生了事情,臨走時左老師說,回去找皮書記,不管遇到什麽事,要聽鄉黨委指揮!”

陳天民邊哭邊說,年長的婦女跟著哭起來,哭聲不張揚,有節製,混亂場麵已經穩定。

“我隻有父親、母親、爺爺、奶奶,他們有什麽不測,我就是孤兒了!我好害怕啊!好想跑進去,把爺爺、奶奶、父親、母親救出來!可是有什麽辦法救他們呢!跑進去見到他們,怎麽救啊?我救不出父親、母親、爺爺、奶奶,反到成了解放軍救人的累贅!”

越來越多人的泣哭起來,泣哭聲屋裏屋外呼應,喧染出人們在大難大悲麵前必須保持理智的氛圍。

“皮書記!”陳天民拉住皮書記的手,“自然災害無情,黨和政府有情,你為了我們的親人*碎心,人瘦了一圈,我們理解你!我們說了氣話,那是見不到親人、沒有親人的消息心裏急,請你不要見氣!”

皮書記紅紅的眼睛突然奔湧出淚水。

陳天民撲嗵跪地上:“父親!母親!爺爺!奶奶!解放軍進來了,你們沒有事!”

屋裏屋外哭聲連成一片,刹那間,哭聲悲天慟地。

皮書記用手擦把眼淚:“大學生講的是道理,你們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黨和政府一定組織力量盡快把親人救出來,讓大家放心!”

皮書記話講到這裏“哇”的大哭出聲,且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堂堂七尺漢子,鄉黨委書記,人人看到他的哭相都會忍不住傷心落淚!

看著大悲大慟的皮書記,陳天民堅毅的表情:“皮書記,我回學校去了,我在這裏影響你救我的親人,親人平安後盡快通知我,我們全家

感謝皮書記!”

陳天民慟哭聲聲,迎著一屋子人走去。

人們自動讓出條巷子,陳天民頭也不回的走出皮書記辦公室,走出鄉政府大門,他眼前一片模糊,摸索著向縣城方向走去。

陳天民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了,親人生死未卜不能相救,至少應該留在鄉裏等候消息,可是為了平息事件,竟然丟下親人回學校去!

陳天民回學校向左老師消假,左老師見到他驚訝問,這麽快回來了,家人沒事?陳天民強忍悲痛回答,沒事,皮書記叫回校學好本領,報效家鄉親人!

由於家庭巨大變故,美麗的校園再也不能給陳天民帶來好心情,火熱的大學生活激不起他的青春活力,他給所有遭遇不幸的人一樣感到茫然不知所以。

陳天民沉默寡言,除了上課吃飯,平時呆在宿舍,不與人說話,不和人散步,不參加課外活動,他感覺到自己仿佛編外學生,被大學生活遺棄。

陳天民睡覺蒙頭蓋被,被窩裏,他眼前總是閃現父親母親、爺爺奶奶的幻影,聽到父親母親、爺爺奶奶呼叫他的聲音,每當這個時候,他便在被窩裏哭泣。

同學們隻認為陳天民性格內向,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全是失去親人的悲情。

晃眼兩月有餘,那天午休,左老師來到宿舍徑直走到陳天民床邊,一下揭開被子,見**身體隨哭泣聲一抽一抽的陳天民,足足五分鍾時間:“都怪我粗心大意,聽你說家裏沒事就以為真沒事,作為政治輔導員,我沒有盡到責任,請你原諒,天民同學!”

陳天民從**爬起來,哭著喊聲左老師,撲上前雙臂抱住左老師泣不成聲!

午休的同學被哭聲驚醒,紛紛跳下床圍上來,看著沉默不語的左老師、痛哭流涕的陳天民,滿臉驚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左老師說:“天民家鄉黨委發函過來,天民同學的親人在這次山體滑坡中全部遇難,由於滑坡地形複雜,無法找到遺體!函件還說,天民同學配合鄉黨委,製止了一次即將發生的騷亂事件!同學們,讓我們為天民同學的親人,默哀吧!”

陳天民撲嗵跪地,左老師和同學們原地站立低下頭,宿舍肅穆無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