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指路

眼前有事正需要?潘寶山一時還真想不出哪兒需要什麽,“王韜,有話直說,別讓我猜得頭疼。”

“這還用猜嘛,無非就是手裏掌握點有分量的東西,可以讓你在領導麵前硬氣些罷了。”王韜把潘寶山朝旁邊拉了拉,“做小兵蛋子的時候,愛怎麽著就怎麽著,人微言輕啊,在別人看來有你也五八,沒你也四十,無所謂。可是你一旦成了副鄉長,就完全不一樣了,會正兒八經地被當成根大蔥用。你想想,黃開建和梁延發那兩人能放過你嘛,肯定都想把你拽到自己的隊伍中去,你怎麽辦?順從誰,都要得罪一方,工作開展起來就不會順當。當然,你可以不接招,保持中立,但你上麵沒有關係,頂不住的,那樣的話有就可能把兩人都給得罪了,日子會更難過。”

“照你這麽說,我是前有惡狼後有猛虎,橫豎都是一個死嘍。”

“沒有那麽誇張,不過比喻得很合適,所以你得學會周旋,隻是那不太容易,要想做到遊刃有餘,就更難了。”王韜說到這裏一伸手,潘寶山趕緊遞上一支煙,王韜點了煙美美地吸了一口繼續說,“因此,最為直接的辦法就是又準又很地捏點領導的把柄,讓他們有所顧忌,做起事來不要按肆無忌憚盡出難題。”

“那樣好嘛,怎麽覺著有點不好意思下手?”

“這就是我說的對人用人法,對鬼用鬼招。你手握把柄,不是去主動要挾什麽,隻是當做一個擋箭牌而已,天經地義啊。說白了就是他們既然要不仁在前,你在後當然要不義了,難道還能真的以德報怨?”

“那不可能,我沒如此高尚的情懷。”

“就是嘛,你還猶豫個什麽勁,趕緊抱定心思去幹,抓把柄,早下手早安生。”

潘寶山被王韜說得無話可講,因為他說的的確有一定道理,“王韜,怎麽感覺你就是個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子?”

“我剛參加工作那會就沒幹別的,就研究這個了,不過很遺憾,底子太薄,根本沒法施展,在基層從科員往副科這個台階,太難跨了。”王韜一下子有點頹然,“再加上考慮到官場顧忌太多,所以也就漸漸沒了熱情。”

“那你說,如果你是我,下一步會怎麽辦?”

“多多留意梁延發的動向,尤其是和鄭金萍一起外出的時候,要掌握他們的行蹤。據我估計,梁延發和鄭金萍去縣裏瀟灑,肯定有比較固定的場所,你要是能摸到了,到時先打個埋伏,給他們留點紀念的影像不是很好嘛。”

“要是露餡了可不好,還沒怎麽地就暴露了,那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反過來還不給梁延發給整死過去?”

“幹什麽沒風險?再說了,萬一行動敗露也無所謂,就說已經掌握了大量有用信息,他梁延發照樣嚇一腚屎。”

“我總覺得有點懸。”

“對梁延發一點都不懸。”王韜壓低聲音,“對黃開建就不能那樣了,他那個人性格比較粗,弄不好當場翻臉就兩敗俱傷。對他,最好的辦法是用花言巧語來蒙蔽,他是吃軟不吃硬。”

“真操蛋。”潘寶山笑著搖搖頭,“被你這麽一說,我覺著以後不用幹別的了,隻是勾心鬥角就忙不過來。”

“到什麽山上唱什麽歌,在夾林鄉就是這樣。好多少仁人誌士豪情萬丈地來到這裏,但最後總是被雨打風吹去,變得昏昏沉沉。”

“上麵的領導難道不睜眼?”

“上麵的領導?上麵的領導能好到哪兒去,不照樣較勁,自己的事估計都還忙不過來呢,哪有太多心思管你下麵怎麽折騰。”說到這裏,王韜擺擺手,“好了,不說太多,我得走了,辦公室還有事呢。有些事不是咱們能考慮的,顧好自己就行。要我說啊,你現在就去縣裏,到美亞商廈去轉轉,碰巧了就能瞄到梁延發和鄭金平,以前他們經常去哪兒買東西,是個點。”

“那事不急著一時半會,眼前最重要的是把副鄉長的事給落實好,別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那不是窮折騰嘛。”

“是也不急,現在有個準備就行。”王韜說完一伸手,潘寶山又摸出根香煙給他。王韜接過香煙嗬嗬一笑,“今晚請我喝酒,不到食堂吃了。”

“富貴酒樓,可以吧。”潘寶山道,“我拿出半個月工資供你揮霍。”

“我沒那麽狠,兩百塊就夠了。如果你真願意花那個錢,就多請我吃幾頓。”

“就一頓,管足。”

“能打包嗎?”

“能。”

“好,那我點十瓶白酒,喝不了帶走。”

“行啊,兩塊二的紅星二鍋頭。”

“咿,瞧你那小氣樣。”王韜甩著頭離開了。

王韜走後,潘寶山陷入沉思,他說的那些話很有用,讓人頗有種頓悟的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突然間竟變得那麽真實。就說捏領導的小辮子進行牽製,潘寶山之前一直覺得那些都是劇情裏的東西,沒想到還就這麽活生生地擺到了眼前。

看來當個官也不容易,潘寶山歎了口氣走進辦公室,老王已經看完報紙,閑著沒事正撥弄吊蘭。

“怎麽了寶山,年紀輕輕唉聲歎氣可不好,你剛才不好教育我不要哀歎抱怨嘛。”老王歪頭看著潘寶山,“是不是覺得看不到出頭之日?要我看呐,改天你申請申請,調到黨辦或政府辦去,做秘書有混頭,呆在農經站侍弄莊稼苗能有啥出息?”

潘寶山嘿嘿一笑,“老王,可要守住咱們的陣地,老天會開眼看到的,再說了,我學的是農林專業,沒學人際關係,去做秘書可要吃累不少。”

“你說的也是,咱們鄉裏還真不是個省心的地。”老王拿起水杯開始衝吊蘭葉子,“還不如我們跟莊稼打交道舒服呢,不過寶山你還年輕,不像我們,熬了這多年也算是認命了吧,偶爾發發牢騷,可該怎麽幹還得怎麽幹。要知道,莊稼可是農民的命,來不得半點馬虎。”

“老王,我覺得你該去當領導,別說咱鄉裏了,就是去當縣委書記也不為過。”

“得了你小子,拿我老頭子開涮幹啥。”

“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的都是實心話,否則天打雷劈!別的不說,表麵上看你有點嘻哈,但你心裏還真切地裝著老百姓不是?”

“也不能這麽講,到位置說啥話,也許我真要是當了領導,說可能還會這麽說,但想可就不這麽想嘍。”老王笑笑,“明天我去縣農業局種子管理站,看看今年該選那些種子,你去不去?”

潘寶山想去,但考慮到這兩天可是關鍵時期,大院裏有什麽風吹草動可能對他來說都事關重要,還不能離開,“老王,這兩天我有點事,還離不開。”

“怎麽,想對劉江燕下手了?”老王嘿嘿一笑。

“剛誇你兩句,話音都還沒落呢這就癲狂了。要說你是老不正經吧,有點狠,但不說你似乎又忍不住。”

“說啥說,我講得可都是事實。”老王一歪嘴,“平時你那表現我看得清楚著呢,見了人家神情就不一樣了,變得害羞拘謹,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就是來電,要我說嘛,就是心裏有鬼。”

“嘿,老王你可別說,我還真有那麽點想法,不過根本就沒有行動,人家是什麽人,副縣長的妹妹,我高攀不上呐。”

“那也不一定,我瞧那劉江燕對你也別有眼色。看得出來,她對你也是挺中意的,所以說,隻要你行動,應該有機會。”

“你攛掇我不幹好事,萬一人家要是拒絕了,你要我以後怎麽在這大院裏混?”

“男女間拒絕與被拒絕不是太正常了嘛,你小子也把自己的麵子看得太重了點。寶山,你聽我的,劉江燕那姑娘真是不錯,自打她來這裏我就看得出來,絕對是個正派人,你娶了她保證虧不了。”

“我是想娶啊,關鍵是人家嫁不嫁。”潘寶山感慨起來,“我吧,多少是有點雄心,但沒有用武之地也隻能是一輩子碌碌無為,劉江燕就不一樣了,她那當副縣長的姐姐還沒怎麽地就把她弄成黨辦副主任了,以後肯定還會朝上提,起碼會是個副科,咱們之間有差距啊。”

“你傻了吧,要是娶了劉江燕,她姐姐劉海燕還能不拉你一把?自古就有攀龍附鳳之說,你不會不知道吧。”

“那我一輩子在李海燕麵前不都得低著頭?”

“嚄你小子,心思可真是不正呐!”老王哈哈大笑起來。

“怎麽了?”潘寶山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在大姨子麵前還想抬頭?”老王一抹嘴巴,“抬哪個頭,想幹啥?”

“哦,哦……”潘寶山有點張口結舌,抬手指指老王,“你啊,還真是有點老不正經!”

“我是在給你指路。”

“你在教我怎麽犯罪吧,你這老東西,看不出來也是一肚子壞水。”

“別不識好人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劉江燕進行一番普通朋友交往,以便接觸到劉海燕,憑你這條件,我看能行。”

“什麽意思?難道劉海燕有那方麵嗜好?”

“有些事跟嗜好無關,在於引導。女喜俊男,男好美女,接觸時間長了,咋可能沒有?”

“誒喲,不得了了。”潘寶山癱坐在沙發上,“這夾林鄉真是個藏龍臥虎之地,不管老少各有一套,今天我算是領教了。”

“世事洞察皆學問。”老王看了看時間,“好了,收拾收拾準備下班,不知道食堂今晚啥夥食。”

“今晚我請你喝酒,不去食堂。”

“喲,看來是有喜事。”

“沒有。”潘寶山搖搖頭笑了,“就想聽你多講點關於劉海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