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屍怨

“你婆娘全身上下沒剩一塊好肉,被蟲子活活咬死的,你老丈人那邊亂的不成樣子……”那人說道,忽然尖叫了一聲,指著棺材裏的小黑蟲子,“就是這種蟲子,怎麽這裏也有啊。”

那人嚇地直接癱倒在地,兩腿跟陷入地下一樣,拔都拔不出來。

外婆歎了口氣,說還是來不及了,要是能早點過來,可能還逃得過。

王麻子渾身都在顫抖,問外婆他會不會死,他不要這麽死掉,他兩隻眼睛裏麵隻剩下絕望,說自己千不該萬不該讓著老爹不管,現在媳婦也沒了,自己怕是也活不久了。

外婆上去就踢了他一下,說這些蟲子是有目標性攻擊的,要真是想咬死王麻子早就咬死了,還能活到現在,外婆說老爺子心裏有怨氣,那些怨氣完全融入這些小黑蟲子裏了,怕是生前怨死他兒媳了,死了之後也要帶她下地獄。

我盯著王麻子他爹的屍體看了好一會兒,整張臉近乎灰色,那團黑氣久久散不開,像是山雨欲來一般。

“你爹生前對你多好,就你這麽個寶貝兒子,怕是再恨也不會帶你走的。”外婆道,大概意思就是王麻子是安全的,可是村裏的人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那些小黑蟲子一直在吃屍肉,吃的久了,肚子也跟著脹起來,圓鼓鼓的一個,額頭前端像是有兩隻眼睛在看似的,我看了一段時間,越看越覺得有魔性。

外婆讓王麻子先去他媳婦那邊,臨走之前給了王麻子幾張符咒,讓他去了就給他媳婦貼上,先控製著場麵,她千叮萬囑千萬不能去動黑蟲子,要是主動挑釁了,這蟲子也是會發飆的。

我跟外婆留在這邊,外婆沉聲對我說:“來,搭把手,把棺材抬到裏麵屋子裏去,趁著月亮還沒上來之前,這屍體可不能見月光。”

外婆說道,那實在滲人,不過我也沒有馬虎,跟著上前去抬了棺材,別說這棺材還挺輕的,裏麵都被蟲被蠶食了,就剩下一副空架子。

我瞧著外婆將符咒貼在棺材邊,在王麻子他爹的額頭上放了一個銅板,在他嘴唇上又放了一張紅紙,見著王麻子他爹抖了幾下,嚇得我以為那人就要坐起來。

“目前隻能控製著,我怕有變,到時候……”外婆沒有往下說,我也知道一旦屍變,外婆也不會是他的對手,尤其是這滿棺材的黑蟲子,由於外婆的符咒,已經開始躁動了,開始沒有目的的亂爬,但是礙於那道束縛,它們不可能從棺材裏麵出來。

可即便是這樣,外婆說這裏也撐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將王麻子家裏鎖了起來,然後便回去準備晚上去後山一趟。

後山這個地方,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樂意去,那裏可恐怖了,我非親眼所見,但是小的時候沒少聽那裏的傳說,後山山坳裏有一處地方,專門葬小孩,俗稱小死人穀,每到晚上都能聽到小孩子的哭聲,一陣一陣,哭得可慘烈了,傳聞這一代的嬰孩都是抗戰時候被人糟蹋了,留下來的,那裏屍怨重的很,有一些雖然隻是衣冠塚,但由於怨氣太重,還是陰森地很。

這個小死人穀還是皮毛,更滲人的是在後山半山腰那一塊,墳墓布局的不是很規律,但是到了晚上還能看到墳前亮起的紅燭光,小的時候不懂事還覺得漂亮,後來才知道那是鬼娶親的時候亮起來的燭火,容易迷惑生人,但要是那會兒過去,輕則變成癡傻之人,重則小命不保。

關於後山的傳聞實在太多,說起來三天三夜都不會晚,我小的時候就害怕,就連靠近後山的那條路,能避開就給避開。

這會兒想著,等下要出入後山一探究竟,我的手就有些不聽使喚。

幫著外婆紮紙人,連著紮了四五次都沒有弄好,外婆斜眼瞪了我一下,說我笨手笨腳的還不如不幫忙,可我偏偏不信邪,愣是將那個細竹子給硬生生地掰斷了,竹簽直接刺入指尖,疼得我直咬牙,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我吸吸鼻子,不想被外婆看輕了,強行忍住疼痛。

外婆貌似察覺到了,問我怎麽了,我裝作沒什麽事的樣子,搖搖頭,說這紙人太難紮了。

“外婆,這又不是要上墳,為什麽紮紙人啊?”我問道,將竹子重新編了一下,這次倒是順手多了,幾下就成了型,畢竟小時候做過,也不陌生,大舅家就是做這個生意的,就是之前他們喊得淩誌,村子裏的人一般叫我外婆淩誌他娘。

“你懂什麽,王麻子他爹早些年想盡法子想要抱孫子,可惜他媳婦那肚子不爭氣,那麽多年都沒懷上,他爹也是有手段的,可惜那年在山上摔了一跤,後來腿腳就不利索了,本來就上了年紀,這下身子越發不聽使喚了。”外婆道,她說紮這兩個紙人,是為了讓王麻子他爹安穩一些。

我點頭,大概明白外婆的意思了,也就認真地跟著紮紙人,兩個小孩兒花不了太長的時間,糊上薄紙,瞧著還挺活靈活現的,我問外婆為什麽不叫大舅親手來做,她說時間來不及,而且這個事情還不能跟大舅他們說。

我不懂,不過跟著外婆去了,我們把兩個紙人擺在王麻子他爹的懷裏,然後又匆匆地從那邊回來,我有點餓,尋思著蒸幾個饅頭填填肚子,外婆則去準備晚上要用的事情。

這一折騰就入了夜,我心裏其實很忐忑,一顆心懸著,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好多次,連饅頭也沒咬幾口就飽了,外婆又瞪了我幾眼,叫我坐下來別在那裏晃眼睛。

“外婆,確定這一次就我們兩人上山嗎?”我問道,不是信不過外婆,而是那種不安的感覺,完全沒有安全感,我是沒什麽本事的,過去充其量是個拖油瓶,但是外婆愣是要我去,怎麽能推脫呢。

“放心吧,死不了的。”外婆嗬斥一聲,斷了我的退路,我跟著她從小道往後山去,上山的路隻有一條,還很窄,滿是黃泥還長著些青苔,腳底下滑,天又黑,我不怎麽看得清,但是外婆走的那麽快,我心裏害怕,身後一陣陣冷風,也顧不上其他什麽,愣是追著外婆的腳步。

在小死人穀那邊有一排高大的枇杷樹,沿著枇杷樹往上麵去,就是一片竹林,這一代植被長得特別好,就是普通的橘子樹,也比其他的地方要高大,大概是這裏的土壤肥沃。

在穿過那些小墳墓的時候,我強迫自己不要去看,可是根本壓製不住,我斜眼看了一下,就看到一根類似手臂一樣的東西從那墓碑裏伸出來,嚇得我腿軟了一把,等看清楚那是一棵小樹才算是安心。

我大氣都不敢出,加快腳步,可是背後陰風一陣陣的,莫名有點驚慌,我低聲喊外婆,想找她說說話,可就是這樣還是被罵了一頓,外婆要我不要出聲。

我們的目的地是半山腰那一片淩亂的墳地,墳墓散落在山間,外婆說要找的是王麻子太婆婆的墓,我心裏嘟囔著,難不成要挖人家祖墳,這可是不道德的事情,外婆好似聽到我說的話似的。

“淨想些沒用的,我又不是盜墓賊,再說就王麻子家那情況你也知道,就算是盜了他太婆婆的墓,頂多給你一副白骨。”外婆不屑地開口,在這些亂墳之間敢說這個話的,也就隻有她了。

我無奈地嘴直抽抽,光明正大說要挖墳,這樣真的好嗎?

不過外婆沒說錯,王麻子太婆婆那墳偏地很,雜草叢生,要不仔細看絕對不會發現這裏還有墳,要不是看到墓碑上的字,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看見沒,這裏雖然雜亂,但是風水不錯,長得植物還是很有靈性的,瞧見沒,這大薯可茂盛著,可惜這裏被人強行改了風水,越發邪乎了。”外婆道,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但是我知道她說的大薯,貌似是叫這個名字,野生的很多,之前人抖挖了去吃的,大概之前王麻子他爹就在這一代找吃的。

我擰眉掃了一圈,可惜是黑夜,借著月色還能看到一點東西,但是很模糊,我見外婆蹲下來,拿著小鋤頭開始挖,我嚇了一跳,難道真的要挖人家祖墳,這似乎不太好。

可她一鋤頭下去,大薯斷了跟,她抓起那東西聞了一下,皺了眉頭,暗道難怪了。

“這一代被人動過手腳,本來風水庇佑後人,可現在呢,恐怕是有血光之災。”外婆站起身來,在這四周掃了一圈,視線落在東北方向的一個新墳上,那墳上的花圈還是新的,看來是剛建起來不多久的時候。

我在外婆愣神的時候,突然聽到腳下索索索地聲音,等看清楚那一串黑蟲子,排成一線往東北方向去的時候,我嚇得拉了外婆一把,指著地上的蟲子。

“快看,是之前那些蟲子!”我輕聲道,外婆要我站在原地別動,她倒是靈巧得很,消失在樹叢之間,從東北方向那個墓地去了。

棺人,

棺人,

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