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小繆卻坐在他的床頭不動,對他的吩咐置之不理。她滿含關切地說:“陳鄉長,小章把你交給我,我得對你負責。當領導也不容易,場麵上應酬多,你也得注意身體。”她說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繼續說:“你剛才臉還通紅呢,不是發燒吧?要不我給你拿點兒藥?”

他說:“沒事兒。”就伸手擋住她的手。小繆旋即握住他的手,按在她胸上。其實,酒精還在他體內興奮著,陳嘉仁不過是克製著自己罷了。她這一按,就把他按爆了。他反過來把她按在**。小繆似乎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一拍即合。

發生了這件事,陳嘉仁後悔了一陣子。不過還好,小繆從來沒有提過要跟他結婚,這個女人似乎心性更高,她想的隻是前程。當然,她也清楚,要他謀劃她的前程還得等他當了書記。她現在這樣做不過是儲存資源。

有了第一次,自然會有第二次。小繆不斷來陪他,他也來者不拒。這也沒什麽不好的,反正是她自己送上門的,也不需要付出什麽。況且,這小繆雖然長相一般,但是年輕、**、有心計。陳嘉仁不但有了情人,又多了一個心腹。

陳嘉仁做鄉長自然是春風得意,累是累些,這滿眼的尊崇,這大權在握,那感覺確實不一般。當然,他就更不願意回家住了,白天忙一天,晚上找幾個心腹打打牌,偶爾約個美女陪陪,要比回家看仝樹枝強到天上。再說了,跟他的那些女人,隨便哪個都比仝樹枝年輕漂亮。

陳嘉仁從鄉長到書記的位置,再也用不著老泰山從中周旋了。他和仇副書記的關係早已成了鐵哥們兒。因此,陳嘉仁也就不怕仝樹枝在老泰山麵前告狀了,徹底地跟她斷絕關係,不能讓她再**他了。陳嘉仁也有回家的時候,一定是星期天。他主要是回去看看孩子們,從不在家過夜。陳嘉仁因此落了個好名聲,說他一心撲在工作上,三過家門而不入。仝樹枝心知肚明,也不說透。親戚朋友托她辦事,她也應承著,大部分是找陳嘉仁秘書辦的。雖然陳嘉仁在外搞女人,隻要他不離婚,隻要有個鄉長夫人名分撐著,她心裏也平衡多了。可是,人前再大的風光,究竟難抵人後的委屈和寂寞。好在她沒有像別的女人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隻是人後多一把辛酸淚,人前仍舊是俺嘉仁長、俺嘉仁短的,顯得十分恩愛。所以,陳嘉仁在機會來臨時,政績突出,家庭和睦,就順順當當地當上了書記。

陳嘉仁當了書記就把車給換了,辦公室也重新裝修了一番。他還找“高人”到鄉政府看了看,看完之後,就把鄉政府朝北的大門拆掉,重新在南邊開了個大門。新大門修好之後,“高人”又站在大門口,麵對門前的清水河低語:“清水之陽,必現潛龍。”陳嘉仁認為自己也許就是這清水河的潛龍了。便問“高人”:“何時能現?”那人低吟:“有龍乃現。”於是,清水河裏便多出來一條潛龍,雖然那潛龍不過是雕塑而成,但在河裏若隱若現,也十分靈動,也算是應了“高人”的讖語。潛龍既“現”,陳嘉仁心中信念也定,日後必然發達。隨後,他自覺有些唐突,怕議論四起,就在鄉政府大門前建了一個河濱廣場,“潛龍”即成一景,為古鎮增添一些神秘之氣。“潛龍廣場”既成了陳嘉仁的一大政績,也成了鎮上人們休閑娛樂的一個去處。除此之外,陳嘉仁還把鄉政府大院修繕一番,該批的批,該抹的抹,該補的補,整個政府大院便煥然一新。陳嘉仁新官上任,也算有了新氣象,上上下下自然也有些讚譽之辭,為日後的“龍騰”做好了鋪墊。時隔不久,陳嘉仁便把小繆的問題也解決了。

那天,陳嘉仁從縣裏開會回來,心裏就著急上火。縣裏馬上就要檢查鄉鎮企業了,他們鄉裏除了一個麵粉加工廠,也沒什麽像樣的企業。這次檢查不但聽匯報還要實地看,檢查結果還要排名次。聽匯報,他是不怕的,不蒙死個人,他就不是陳嘉仁了。怕就怕實地看,他不是孫悟空,一時變不出個企業來。這鄉鎮企業可是目標驗收的主要指標,他得想法兒讓名次往前靠,年底幹部考核推薦處級後備幹部時,他還得拿這項工作說事兒。不然,他這“龍”可就騰不起來了。陳嘉仁掏出檢查方案,仔細地琢磨著。

小章見陳嘉仁的車進了政府大院,就燒上了開水,待他坐下,一杯香噴噴、黃澄澄的觀音王,放到他跟前。陳嘉仁做了一個深呼吸,那茶香便沁入肺腑,頓覺精神為之一振。這才叫品位,2680元一斤的觀音王。他第一次喝這茶,還是在仇縣長那裏喝的。過去的仇副書記,已經是當下的仇縣長了。這茶還真是,一喝就忘不了。後來,他去省裏辦事,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這家專營店,不想卻上了癮。他發現這喝茶跟生活中其他消費一樣,檔次上去了就下不來。他喝慣了這種茶,就不想喝其他茶了。

陳嘉仁喝完一杯茶,方案也看了一遍。他想,還得在方案以外做文章。他正想喊小章進來,通知鄉長海天商量“迎檢”的事兒,小章已經開門進了屋附在他耳邊說:“陳書記,郎虎來了,要見你。”

“什麽豺狼虎豹的,我這會兒正忙著呢,讓他等著。你通知海鄉長過來。”

小章並沒有得令而去,接著說:“是郎虎,麵粉廠的廠長,非要見你,說找你匯報一下新上的項目。”

一聽說是新上的項目,陳嘉仁就來精神了,說:“請他進來吧。”

他的話還沒落地,一個戴著眼鏡、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就進了門。那人進門就說:“陳書記,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是郎虎,‘白如雪’麵粉廠的廠長。說著就遞上了燙金的名片。”

陳嘉仁仔細地打量著他,這哪裏是麵粉廠的廠長啊,分明是大企業的精英。那做派,那氣勢,地地道道的大款,決然沒有一絲“鄉企主”的土味兒。陳嘉仁連忙起身讓座,讓通訊員倒水。

郎虎說,他計劃要上一套可以出三十個品種麵粉的設備。目前,不說世界一流的,起碼是國內最先進的,省內絕無僅有的。他來是邀請陳嘉仁跟他一起去南方考察的。

陳嘉仁也很明白,企業主邀請他去考察,不過是借機溝通感情,替他們撐撐門麵而已。企業,他能懂什麽?不過,他看郎虎確實是個人物,心想日後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就一口答應了。當下安排小章,通知海天,中午一起請郎老板吃飯。

郎虎自然是受寵若驚,書記、鄉長請他吃飯,那是天大的麵子。他隨即說道:“陳書記,給我個機會,您請客我埋單。咱別在鄉裏吃了,去縣城吧。”陳嘉仁說:“也好,正好商量一下企業‘迎檢’的事兒。”郎虎很高興,把飯局安排到縣城最高檔的一家飯店裏。他覺得陳嘉仁是個痛快人,日後必能發達,能攀上他也不錯,不過是花幾個小錢,將來定能從他那裏賺到大錢。

行程既定,郎虎和陳嘉仁便一路南下。路上,郎虎自然安排得非常周到。陳嘉仁也是初次到南方,真正地享受了富貴溫柔之鄉的美豔大餐。陳嘉仁轉了一圈,確實是開了眼界,轉變了觀念。回來之後開始召開班子會,通報考察情況,要求班子成員要解放思想,轉變觀念。班子會一結束,陳嘉仁就去報請仇縣長一起原路看了一圈。自此,陳嘉仁出入了更多的娛樂場合,知道了外邊世界的精彩。上邊來客也好,檢查團也好,他都會把娛樂活動安排周全,這遠比累死累活地幹工作爭到的榮譽多得多。如今的官場,三分工作,七分協調,隻要協調到位了,什麽都有了。當然陳嘉仁也確實活出氣派了,洗浴要水療,吃喝鮑翅宴,空閑時間做保健。小車的後備箱裏都是茅台、五糧液、軟中華、蘇煙。平時穿戴用度,自然都是名牌了,就連襪子也百十塊錢一雙。他那嗜酒如命的老父親,再也不用打散酒喝了,當然也喝不慣他送回家的茅台,嫌那酒有股子敵敵畏味兒,老爺子隻認寶豐酒。

胡小韋已經做了副書記,他對陳嘉仁極盡逢迎。那天他請陳嘉仁去了縣城一家歌舞廳,說是他親戚開的,讓他捧捧場。胡小韋輕車熟路,要了兩位最漂亮的小姐陪陳嘉仁。陳嘉仁至此認識了嬋娟。

嬋娟是個有心機的姑娘,自從認識了陳嘉仁,就不在歌舞廳幹了。她也不找工作,就是每天給陳嘉仁打電話、發信息,搞得陳嘉仁神魂顛倒。嬋娟膽兒大,電話打多了,信息發膩了,就直接去鄉政府找陳嘉仁。見了陳嘉仁自然是風情萬種,說自從見了陳嘉仁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什麽也做不成了,她不怪陳嘉仁有魅力,隻怪自己沒出息。現在,她滿腦子都是陳嘉仁在晃,晃得她快瘋了。其實,她快把陳嘉仁晃瘋了倒是真的。

陳嘉仁投入了新一輪的愛情轟炸中。他和嬋娟成就好事之後,就離不開嬋娟了,當然,他不能顯得絕情,小繆找他,他也得應酬著。情場多棲不像官場多棲那樣累,反而更輕鬆、更滿足,更是實力和魅力的證明。

由於戀著嬋娟,陳嘉仁就準備在縣城買套房子,反正他早晚要進城的,更主要的是他有這個能力了。陳嘉仁養著嬋娟,嬋娟就沒了歡場上的那種樂趣了,整天懶洋洋的,不是打牌,就是看電視,再就是上街購物。實在無聊了,就給昔日的小姐妹打電話。有時也跟胡小韋聯係,隨便聊聊,獲得陳嘉仁的一些信息。當然,她跟胡小韋聯係,是決不能讓陳嘉仁知道的,陳嘉仁最小心她跟其他男人接觸。

陳嘉仁去縣裏開會,總是要去嬋娟那裏,周末隻要有空,就把時間都給了嬋娟。可是,嬋娟還是不滿足,每次去都是戀戀不舍,生離死別似的纏著他不讓離開。後來嬋娟就說她太寂寞了,想找個事兒做做。陳嘉仁也覺得這樣更好,省得嬋娟整天纏著他。於是,他便投資替嬋娟開了一個美容店。

安頓住嬋娟之後,陳嘉仁也投入新一輪的官場競爭。陳嘉仁這幾年也確實比較順心,自從官場得意,情場也跟著得意。主要是官場得意了,才有這萬般得意。就連他的小姨子,當初何曾正眼瞧過他這窮小子?那時,他就發誓一定要把她搞到手,自然有些褻瀆的意思。後來,他就忘了過去的誓言。仕途發達後,他反倒沒有了這些心思,還是她自己送上門的。不過他也隻是捏捏她的前胸,了卻過去的誓言而已,並不跟她動真格的。物是人非,她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風姿,激不起他的心勁兒。那麽多蔥嫩光鮮的女人對他暗送秋波,明目放電,他哪還有心思想她呢。

當然,他才是個小小的科級,情場隻是加油站,絕不能把自己淹沒了。他得往更高的層麵上奔,他越來越感覺到上層的尊貴。有一次,他有急事兒找仇縣長,打他電話一直不接,就急急忙忙跑到縣長辦公室,沒到門口就被通訊員攔下了,說先到屋裏等會兒,誰知等了一上午也沒見上他。以他跟仇的關係,他當副書記時就是鐵哥們兒了。他若不是縣長,還不是隨時能見?一坐上縣太爺的位子就不一樣了,不是他變了,權力這種東西像高科技的催化劑,讓他身不由己,他想不變都不行。

自從陳嘉仁和郎虎一起去了南方之後,兩人也就成了鐵哥們兒。郎虎也是個人物,別看鬥大字不識一籮筐,連自己的名字都寫成“良耳虎”,可事業卻是越做越大,涉及的領域也越來越多了。因為跟陳嘉仁是鐵哥們兒,鄉政府過去的公共財產,企業改製,地皮門麵,該賣的,該處理的,大部分都歸到了郎虎的名下。陳嘉仁自然也得到了不少好處。郎虎把事兒做得貼皮貼骨的,讓陳嘉仁覺得像自家血親兄弟。

陳嘉仁跑自己事兒自然要拉上郎虎。郎虎差不多成了他的錢包和秘書了。因此,陳嘉仁的事情沒有他不清楚的,就連陳嘉仁晚上歇在哪兒他都清清楚楚。

陳嘉仁跑事,還有一個比郎虎更積極的就是胡小韋。胡小韋單等陳嘉仁提拔,他當鄉長。當然,還有一個相關的人物小繆,如果胡小韋接任鄉長,小繆就有可能當副書記。小繆如今跟當下的鄉長關係不錯,就跟當書記的海天關係也相當不錯。

雖然海天跟陳嘉仁有些磕磕碰碰的,但在陳嘉仁升遷問題上,思想絕對一致。陳嘉仁在鄉裏工作的時間少,大部分時間都在外跑,跟企業跑,跟領導跑,跟縣直機關跑,偶爾也回鄉裏一次,除了拿錢就是指手畫腳。指手畫腳自然是否定海天,海天心裏當然不平衡。兩人之間也就免不了麵和心不和的。郎虎當然不傻,雖然跟陳嘉仁關係很鐵,但也給自己留了條後路,和海天關係暗地裏處得也不錯,海家的大小事情也都是他管的。郎虎知道陳嘉仁離開是遲早的事情,他是個生意人,和別人交往必然“利”字當頭,不求友情,但求有用。他犯不著為了陳嘉仁得罪海天。

鄉裏各個層麵上的關係盡管很微妙,但是,大方向還是一致的。為了全力支持陳嘉仁,海天便跟陳嘉仁商量,讓他一心一意地跑事兒,鄉裏的工作盡管放心,別擔心錢的問題。鄉裏現在沒錢不要緊,隻管在信用社貸款就行了,手續他來辦,債務他承擔。陳嘉仁當然明白海天的用意,欣然應允。他什麽也不說,就離開了鄉政府,竭盡全力地跑事兒。

陳嘉仁雖然在鄉裏當書記,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進步還在上層。他除了把上層領導關係協調好之外,平時對縣直機關的頭頭腦腦也是稱兄道弟的,凡有事相求都是竭盡全力。因此,口碑比較好。民主推薦時,他又組織了一個包括海天在內的競選班子,上上下下都打點得很到位,推薦票自然比較集中。經過上下左右的齊心拚打,陳嘉仁的事兒終於有了眉目,他進入了考核圈子。到公示階段,出了問題,一封舉報信,把他的事兒擱下了。

信上說他生活作風,包養二奶,貪錢買官,還搞封建迷信,在清水河裏立了條龍,影響泄洪和航運。雖然是匿名信,有些問題也是明擺著的。雖然無從查實,終歸把他的前程耽擱了。這一耽擱不要緊,他既定的目標和遠大的宏圖,要想實現就不那麽容易了。

其實他沒上去,也不光是那封匿名信,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別人不知道的。

郎虎跟他吹噓有個表哥在中紀委工作,跟省裏的一個領導關係特別好。他跟陳嘉仁去北京跑一趟,那事兒準成。陳嘉仁跟郎虎親兄弟似的,自然相信他,就跟他一塊兒去了北京。不過,他還真開了眼了。他們在賓館裏苦等了五天,才算約到人家。郎虎孫子似的一再央請人家一起吃飯,還讓人家點了地方,人家施舍般勉強答應。到了地方,陳嘉仁才覺得自己真是劉姥姥。他還沒進大廳,就有人舉著牌子接他們了。於是,一個嫋嫋婷婷的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房間裏。房間裏桌椅全都是清一色的原色紅木,東南角還放了一架三角鋼琴。服務員個個天仙似的,穿著旗袍。打一進大廳,“您好,歡迎光臨”的聲音,像回音一樣不斷地飄**在耳邊。

陳嘉仁拘謹地坐著,郎虎倒是不停地看看這兒、摸摸那兒,嘴裏不停地嘖嘖叫著,說回去也開一家這樣的飯店。陳嘉仁碰碰他,讓他別吱聲,顯得沒見過世麵。

客人陸續到來,互相寒暄著,都是這處長那董事長的。沒有人介紹陳嘉仁和郎虎。待到客人都齊了,服務員就呈上了菜譜。客人讓郎虎點單,郎虎把菜單遞給了陳嘉仁。陳嘉仁看看他們的招牌菜,“金牌北極大熊掌”。

他不小心念出來這道菜名,客人笑著說:“算了,你們也別這麽破費,說是北極熊掌,不定是什麽熊掌呢,新鮮的太貴,幹發的也不好吃。”

陳嘉仁頭上開始冒汗了,他把菜單又遞給了郎虎說:“我也點不好,還是你來吧。”

郎虎也拿出大款的派兒,說:“要鮑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