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窮追（二）
身後的丁國豪聽戴飛舟要請吳明去辦公室坐坐，心裏一驚，趕緊攔住兩人道：“舅舅，吳老師，辦公室有點亂，請你們在包間坐坐，我收拾好你們就去。”
戴飛舟不以為然擺擺手，“吳明是我的老同事和老交情，也不是講場麵的那種客人，不妨。”說完，他一拉吳明走向辦公室。
身後的丁國豪心裏那叫一個惶恐，但是又不能表現出強烈的阻攔，愣怔的功夫，兩人走遠了，自己趕緊跟上去。
一進辦公室，兩人赫然看見，有一個年輕男子挎著一個包袱，背對著兩人，正在翻看著一本什麽書。他聞聲轉過頭來，是一張年輕精幹的但是眼神冷冷的臉。
戴飛舟喝道，“你是什麽人？來我這裏幹什麽？”
吳明愣住了，對於眼前的這個男人產生熟悉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丁國豪暗暗叫苦，嘴上卻得應付，也喝道：“好你個三伢子，要工錢要得這麽急！”他掏出800元遞過去，“我這就給你，快滾！”
男子眨眨眼，“那就謝謝丁老板了，叨擾了，我這就走。”說完接過錢，還認真數了數，揣進襯衣口袋，然後徑直走出門去。
丁國豪訕訕道：“他是個幫我做過事的臨時工，事情沒辦好，還厚臉皮要工錢，來要了二次。剛才我知道他在辦公室守著，這不怕衝撞了你們麽？我是想把他打發走了再請你們進來。”
戴飛舟皺皺眉頭，“我說國豪呀，你如今管理著一家像模像樣的酒店，往來的多不是泛泛之輩，用人可要注意，千萬不要講義氣卻不講原則用人，牢友的使用更是要慎重。我看此人身上有戾氣，是不是你以前的牢友呀？”
丁國豪皺著眉頭，看了吳明一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戴飛舟明白了，這就表示是了，但是當著吳明麵不能說，於是擺擺手，“不說算了。”
丁國豪見吳明的眼光朝桌上放著的剛才那人看的書上移過去，心裏又叫了一聲苦，搶步上前，還是晚了一步，被吳明拿起來了仔細看。就聽吳明驚訝地叫了一聲，“哎呀！丁總也有這個愛好呀！”
戴飛舟湊上去一看，也驚訝地說：“哎呀！國豪，你把我的這本影印本拿來做什麽？”
眼前的，正是《牛山密篆》的影印本，是戴飛舟退休前自費影印的一批資料書籍，他也不知道啥時候被丁國豪拿來了，也不告訴他。
丁國豪訕訕：“舅，我這不是好奇麽？你懂的這多，我學學不行麽？”
“你是學這些的料？你還是安心做管理吧！書我收走了。”說完戴飛舟拿起書裝進包裏。
剛剛離開的那個男人，眼前的這本《牛山密篆》的影印本，舅舅和侄兒的一問一答，頓時使吳明產生疑惑和聯想。他又忽然意識到自己通過參與調查學到了一些技巧，要不動神色，不能太明顯流露這種疑惑，於是主動轉移話題，和戴飛舟閑聊。
兩人坐定，丁國豪招呼服務員上茶，寒暄幾句就退出房間。
戴飛舟看著吳明，搖搖頭，歎息一聲之後道，“吳明呀吳明，真有你的！今天你的談吐言行使我耳目一新，以為你這個書呆子開竅了，可是最後你還是呆氣發作，給人家王欣副書記講經，也不抓住機會回應人家的好意，說明自己的個人發展的想法。要知道這樣的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換了別人不絞盡腦汁順杆爬呀！”
“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是我有自己的原則。今天我答應了前來為人家‘上心理醫生課’，已經突破了我的既有觀念，我說那句‘人算不如天算，行正既是鐵算’真的是我的真心話和好意。”
“好吧不說這個了，看來人家沒有在意，很可能隻是覺得你書呆子氣。對啦，我今天拉住你留下來是要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吳明點點頭，端起茶杯抿了幾口，然後專注地看著他。
“自從你去年底以來參與雲集市的專項調查以來，我就一直為你捏一把汗，生怕你這個書呆子卷入漩渦。你知不知道，你們調查組成立那天，在我酒店的‘臥牛仙山’包間吃飯時，我就在門外偷聽你們說話。當時我為啥沒有推門進去以酒店老板的身份和你們寒暄幾句，就是為了避嫌呀！”
“你知道我的，我在事業還算可以時急流勇退投身商海是啥緣故，還不是我目睹和經曆了太多的無奈！我不同流合汙，我跳出圈子自我發展還不行麽？出來後，我再看政界商界的一些事，有了第三者的視角，看的更加清楚了。就拿這段時間我們市的沸沸揚揚的這些事來說，其實始終貫穿著官場鬥爭，隻是這四個人的遭遇巫劫隻是導火索，引爆了以前一直台麵之下的鬥爭。”
“就拿我們雲集市來說，大約二十多年的時間裏，本土幹部和外來幹部之爭愈演愈烈，還有龍姓和鳳姓家族之爭的鬥爭一直有，有時兩大基本的鬥爭交織在一起。”
“這次看來本土幹部又贏了，你為調查組做的事恐怕被那些本土幹部視作當槍手，難保不秋後算賬。這不，很快傳出要下派你去鄉鎮的消息。我正為你歎息，卻獲悉江城市委副市記王欣要來我們市走一走，想不到還點名要和你聊聊。我一聽就知道你的機會來了！要知道王欣副書記可一直是雲集市本土幹部的精神和實際支柱，一直主張多從本土幹部提拔重用，孫正明從雲集市鄉鎮幹部一步步走上江城副市寶座，就和他在背後全力支持分不開。”
“因為我知道王欣副書記對於傳統文化是很關注的，雖然不是周嘯副市長的那種關心，但是畢竟是關心呀！你不知道的，我在任上時，就多次陪著他上臥牛山仙牛觀求簽，還去過龍虎山等處咧。我感覺他也很想做一些青史留名的大事，正好周嘯提議醞釀臥牛山民俗景區，與他一拍即合。可是他怎能為不是自己一條線的人費神？所以，我猜他待這次雲集市人事調整結束，自己的人在雲集市上位後，親自主抓臥牛山民俗景區工作。所以，他期待你這個大才子為他做事，小則解解簽，大則協助景區開發。”
看來，戴飛舟這些話在心裏憋了很久，今天逮著機會向吳明滔滔不絕。吳明感受到了眼前這位老同事的關心，知道他對自己惺惺相惜，於是笑著冒出一句，“戴大哥，小弟謝謝啦！”
“好！既然你還認我這個大哥，我就打開窗子說亮話。”
“你一來雲集酒樓，就發現了很多風水布局。我當時心裏那個緊張呀！我真怕你把我也牽連進去，要知道我這個酒樓說是私人開的，其實算半個官家的招待所呀。這些布局其實就是圖個環境優雅和心裏舒暢，圖個來往的貴客口碑。但是，當時誰知道你們的調查會往哪個方向發展，誰能擔保不影響我的生意？我可是正張羅著在江城開分店呀！”
“如今時局稍安，我可以和你說這些話了，也希望以後我們可以合作。對於景區開發，我也是蠻有興趣的，具體就是以後在景區搞個養生菜館，到時少不了你‘小吳仙人’襄助呀。”
吳明聽著戴飛舟的話，臉色嚴肅起來。他品味著話意，又想明白了一些事。如今回首，自己參加調查組的事情，還真的在雲集市這個池塘投下了一顆激起經久不息漣漪的石子！
他也意識到，如今的戴飛舟從一個文化人向生意人正在發生蛻變，把文化作為一種經營策略。也想明白了難怪自從自己參加調查組以來為啥他不和自己相見，要知道之前的年月相互之間一年總要見上十幾麵，春節一定會來走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