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烏斯馬爾城的教會。”詹妮緩緩低頭,聲音愈發微弱,“她認為我最近的思想很危險,想讓我與神父談談。”

骨傲天將自己的語調調整到平緩鬆軟的頻率,柔聲道:“但你知道,你的思想也許才是對的,而神父也許是錯的,對麽?”

“……”詹妮僵持了很久,顫顫點頭。

“可你卻不敢違逆母親,違逆一直以來的世界觀。”

“嗯……”詹妮吞了口吐沫,再望向骨傲天已經有了一些崇拜,“不愧是……傲天……”

“放鬆,別緊張,沒必要吞吞吐吐,我現在不是骷髏,不是亡靈,隻是你的醫生,你的朋友。”骨傲天鬆弛地靠在了椅背上,“換個輕鬆的話題,最近的一件讓你快樂的事情是什麽,詹妮?”

“我想想……”詹妮點著下巴道,“識破了你讀心術的騙局。”

“哈哈,這都識破了,你可真厲害。”骨傲天抬手道,“其它的還有麽?”

“看到你胖揍姆拉克。”詹妮眼冒金光,“總算有人教訓臭豹子了。”

“還有麽?”

“……”詹妮這次想了很久,才模糊地描述道,“很小的時候,好像見到過爸爸,不過記不得樣子了,隻記得有聖光。其它的,想不起來了。”

骨傲天頓了頓才問道:“你人生快樂的回憶,隻有這三個麽?”

“……真正的快樂,大概是這三個吧,當然我經常笑,但那隻是一種習慣性的表情。”

骨傲天一邊記錄一邊問道:“那你有什麽想做的事麽?”

詹妮立刻答道:“讓真神教的光芒籠罩一切,讓人們團結有愛的生活在一起。”

“我問的是,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不是你母親讓你做的事情。”

“……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吧?不然呢?”詹妮有些困擾地撓著頭,“還有什麽值得做的麽?”

骨傲天搖了搖頭:“那簡單一些的,比如今晚想吃什麽?”

“沒想法……”

“有沒有很想去的地方?”

“這個有……據說東邊有一個島,上麵有一座彩虹橋,我想去看看。”

“為什麽不去那裏,而來我這裏?”

“時間不夠,去那裏往返可能要幾個月,但媽媽隻給了我15天。”

“你不是在離家出走麽,還在乎這個?”

詹妮掩麵笑道,“隻是說說而已,還是不敢來真的。”

“為什麽不敢?蜜蒂會懲罰你麽?”

“不……不會的,我隻是……”詹妮再次低下頭,抓著裙子,“不想讓她失望……”

“她失望了會怎樣?”

“我會……很難過……”詹妮揉著額頭有些發顫,“她會用那種眼神,失望的眼神看著我……我受不了那個……我會很難過,難過很久很久……拚命加倍的做讓她自豪的事情彌補……隻是想想就難受。”

說到此,詹妮緊張地抱起雙臂。

骨傲天默默記錄。

病情比他想象的要嚴重。

骨傲天招待詹妮喝了一杯溫水後,才伺機問道:“所以你的人生,自始至終,都要做讓蜜蒂自豪的事情麽?”

“不是讓她自豪,是為了全人類的幸福……好吧……讓她自豪也是一個原因……”

“你為什麽那麽在意全人類的幸福?”

“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我責無旁貸。”

“你是神職人員麽?”骨傲天難以理解地問道。

“不是。”

“那為什麽要為此負責。”

“因為……”詹妮捂著胸口,聖光緩緩加強,難得堅決自信地望向骨傲天,“我是被神眷顧的女人,理應完成這個偉業。”

“……”

骨傲天忍住了揍她的衝動,緩緩合上了本子,“抱歉,我隻是心理醫生,你這種程度是神經病,我無法治療,再見。”

“是真的,我在聖光中出生。”詹妮連忙道,“我不用修煉,每天都會有更多的聖光。”

“我建議你換個醫生,另請高明吧。”

“傲天,這是真的,我一天也沒有修煉過,但現在已經是三階了。”詹妮極盡真誠,“我怎麽能辜負了……神的眷顧,完成人類的和諧與幸福是我的命運,我必須要做的事。”

“別在這裏犯病……好吧,那我姑且相信這件事。”骨傲天比劃道,“你怎麽確定這是神的眷顧,而不是某種特殊的天賦?”

“大家都這麽說……媽媽也這麽說,連教皇都這麽說。”詹妮看著自己的雙手,“如果這是天賦,也太難理解了。”

“但在我看來,‘神的眷顧’更難理解。”骨傲天看著本子道,“你的情況,我已經初步了解了,也有了一些結論,你想聽麽?”

“請說。”

“這可能會刺激到你。”

“你對我的刺激還少麽。”

“好吧……”骨傲天不用嗽嗓子直接說道,“首先你是單親家庭,這極大的提高了心理疾病的患病率,缺失的父愛會引發很多種狀況,其中在你身上最明顯的是‘妄想症’,具體來說是‘特殊意義妄想’。症狀已經很明確了——周圍人很普通的舉動,在你的眼裏包含著各種各樣的意義,被過度引申。”

“哇!”詹妮驚訝地看著骨傲天,冷汗直流,“好準確……就是這種感覺,這是……病麽?”

“到你這種程度,必須是病。”骨傲天繼續說道,“因為你從小被認為是‘被神眷顧的女人’,你對一切產生了特殊的妄想,你過度依賴唯一的母親,你不願讓任何人失望,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讓你產生無數的聯想,你為此而不安。”

“唔……”詹妮捂著臉有點想哭,“是的……有一次我發現一個同學見到我沒有打招呼……為此困擾了一個多月……”

“你活在別人眼裏,詹妮,或者說,活在聖光的光輝下,聖光太強,人們都看不到你的樣子,連你自己都看不到了。”骨傲天合上了本子,“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在乎他人的目光,但你嚴重過頭了。你沒你自己想的那麽神聖,至少在骷髏眼裏是這樣的。你以為你的想法背叛了蜜蒂,背叛了神,但其實這無關緊要,我不在乎,別人不在乎,神也不在乎,隻有你自己在乎。”

“……”

“我知道光說沒用,這裏有一個治療方案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