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分析會結束,所有人立刻分別忙碌開。沈嚴帶著重案組的幾人奔赴城南分局,今夜他們要與城南分局的人實地勘查可疑的拋屍地點,並增派人手加強夜間巡邏。而法證、法醫兩個部門則要連夜對所有物證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喲,現在這裏變化可不小啊!”走進法證組的實驗室,郭老頗有些驚訝,“我記得我退休那會兒可沒有這麽多實驗室。”

程晉鬆笑笑:“您退休後這幾年實驗室改建過兩次,王局幫我們爭取了不少經費,還有一些基金捐助,所以添置了不少新東西。”

“鳥槍換炮了,挺好,挺好。”郭寶豐感慨地點點頭。

“郭老,給您介紹下我們現在的成員吧。”程晉鬆指著自己的組員對郭寶豐說,“許柔您是認識的,當年她剛畢業那會兒你還帶過她呢,現在人家已經要當媽了。”

許柔挺著隆起的肚子,微笑著叫了聲“師傅好。”

“嗬,還真是要當媽了啊!”郭寶豐看著許柔微微隆起的肚子,笑著問,“幾個月了?”

“六個多月了。”

許柔是去年上半年結的婚,丈夫是一名軍醫,這讓同樣當過兵的許老爺子很是滿意。去年年底的時候許柔懷孕,整個法證組都將她當國寶一樣供了起來,所有事情能不讓她動手就不讓她動手。不過許柔從來也不是嬌滴滴的性格,剛懷孕那會兒因為不讓她出現場還跟程晉鬆據理力爭過幾回,程晉鬆好一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這才將人勸住。現在她雖然不出外勤了,但是室內的工作絲毫不亞於其他人。

見郭老和許柔打完招呼,程晉鬆繼續往下介紹:“這個是蘇墨涵,是您退休那年從江蘇調過來的;這個是沈皓,是前幾年進我們組的,他是計算機高材生,也是沈隊的親弟弟。”

“郭老好,”沈皓禮貌地衝郭寶豐笑笑。

“喲,怪不得我瞅著有點兒眼熟呢!”郭老笑了出來,“嗯,打虎親兄弟,不錯!”

眼看屋內幾人都介紹完了,郭寶豐環視了一圈屋內,奇道:“欸,嘉宇那小子呢?”

“嘉宇前年年底的時候借調北京,後來留在那邊了。”程晉鬆解釋。

“去北京了啊?”郭寶豐頗有些意外,“我還記得那小子最孝順,因為擔心他媽所以一直不肯去外地呢!”

“人是會變的嘛,”程晉鬆笑笑,“嘉宇現在在那邊很好。”

法證組眾人相互看看,不約而同地抿嘴微笑。如果說當年大家還不知道李嘉宇為什麽要去北京的話,如今眾人早已猜出了八九分的真相,畢竟蔣睿恒是對法證組的許多人出過櫃的。兩年前,蔣睿恒為救李嘉宇而負傷,而後蔣睿恒父親突發腦溢血,李嘉宇特意請假過去陪護;再之後蔣睿恒為照顧父親而選擇調回北京,而過了不久李嘉宇就進京參與“培訓”……所有這些加起來,想分析出真相實在不是什麽難事。所以,當聽說李嘉宇決定留在北京的時候,法證組的所有人都是毫不意外的。而且讓大家覺得欣慰的是,蔣李二人在北京似乎過得很不錯,蔣法醫依舊在網絡上火得一塌糊塗,而李嘉宇的朋友圈也比以前更富生活情趣了。有一次秦凱拿他倆的關係開玩笑時,兩人竟一唱一和地調侃其秦凱來,這讓當時還是單身狗的秦凱塞了滿滿一嘴的狗糧。

“誒呦,郭老!”突然間,一個聲音從門口處傳來,隻見一個身材滾圓的男人一路小跑進了法證組辦公室。他衝到郭寶豐的麵前,大叫一聲:“好久不見了您呐!”

郭寶豐被這人風風火火的陣勢嚇了一跳,待看清麵前人後頓時笑罵:“小崔!你小子怎麽上這兒來了?!我說你怎麽又胖了?”

“這不是聽說市局的食堂好吃,我就過來了麽!”男人開了個玩笑,眾人一齊笑開。

老崔同誌,大名崔明友,今年45歲,是一個身高體重均接近一百八的勻稱男子。在李嘉宇調職入京後,法證組的人手出現了空缺,正好當時S市公安係統又進行職能整合,於是就從分局中調了崔明友過來。自從老崔同誌來到法證組後,一方麵拉高了法證組的平均年齡和平均體重,一方麵則拉低了眾人的笑點。這位祖籍天津的技術刑警平時更像是個段子手,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把人逗得前仰後合。而且,他對法證組的微博賬號也充滿了熱情,他的絕妙碎嘴加上程晉鬆的神級配圖,生生將一個本應高大上的警務科普賬號做成了警V界的泥石流。

“H市有個案子開審,讓我過去幫忙做個鑒定。本來應該能趕回來的,結果剛一上高速特麽車胎爆胎了。幸虧我沉著沉穩,這才把車刹住。要不然真造成個幾車連撞我估計得被交通隊的兄弟們嘮叨到眼皮子跳一個月。”老崔同誌打快板似的說完自己遲到的原因,而後看向程晉鬆,“我聽說這次的案子和二十年那個碎屍案有關?”

“可能性很大,所以郭老和王局今天才過來一起參加了案情分析會。”

“王局也來了啊?”崔明友更意外,然後他問程晉鬆道,“怎麽樣,現在需要做什麽?”

“垃圾場收集的物證都已經放進實驗室了,這些東西今天都要出結果,準備好熬夜吧。”

“沒問題,我剛剛在路上就喝了兩罐咖啡了。”崔明友擼起袖子,“今兒個來他個‘三更燈火五更雞’!”

法證組從垃圾場撿回的東西不多,卻很細碎。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裝屍體的那兩個大垃圾袋。然而經曆了垃圾桶、垃圾車和垃圾堆的重重汙染後,其信息性已經大打折扣。但即便如此,它仍是此案目前為止最重要的物證。其材質、內外沾染物以及可能沾染的指紋都可能為破案的重要線索。鑒於其重要性,這兩個袋子分別交給了程晉鬆和崔明友。剩下的幾件零碎物證則由許柔和蘇墨涵負責。而沈皓則坐回了自己的工作台,開始查看監控。

“現在監控在這兒就能查了?”郭寶豐走過來,看著大屏幕上現實的監控錄像,頗有些驚奇。

“前年與交通局連的網,”沈皓回答,“市內的交通監控可以實時同步查看,但是高速上的就看不到了。還是需要去相關部門調取。”

“那也比我們當年好多了,”郭寶豐感慨,“當年我們一要查監控就得拿著硬盤去交通局那邊兒拷,而且那時候硬盤容量也小,我還記得有次為了調查一個大案子,我們一口氣買了30塊硬盤,一群警察盯著看了三天三夜,看得眼都直了。”

沈皓笑了笑:“以前視頻監控不僅不好調取,清晰度也不夠,有的時候就算拍到了嫌疑犯,都無法確認細節。不過現在好多了,交通監控都已經是高清鏡頭了,再加上人臉識別及電腦自動動態提取,大大節省了人工的勞動力。”

對話的同時,沈皓手一直沒停過動作。隨著他的操作,大屏幕上S市城市地圖不斷向一個區域縮小,最後定格在了城南大學城區域。而後,一條紅色的線出現,縱貫了區域內的許多街路。

“這是那輛垃圾車今早的行車線路?”郭寶豐看出了門道。

“是。”沈皓點點頭,而後他對照著司機所寫的地點,在這條紅線上標出了14個紅點,“這14處就是他今早取垃圾的具體地點。”

郭寶豐掏出隨身帶著的老花鏡,剛想仔細辨別下這14個地點都是什麽地方,然而就在這時候沈皓一敲鍵盤,屏幕突然發生了變化,剛剛的大地圖消失不見,轉而代之的是14個小屏幕,每個小屏幕出現的都是一個當地的實景照片。

“謔!”郭老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現在都能這樣了啊!”

“實景地圖。”沈皓笑笑,“不過它隻能在有攝像頭的有限地點實現,所以您仔細看,我這裏顯示的其實並不是那14個垃圾點的準確位置,大部分都隻是離它們較近的地點。”說著,他指了指屏幕,“郭老你看,這裏隻有2號和13號兩個攝像頭拍到了垃圾點的完整情況,其他垃圾點都沒有我們市政的攝像頭。”

“垃圾桶肯定都放在小胡同、不起眼的地方,沒有攝像頭也正常。”郭寶豐說,“不過我看這些地方基本都在大學附近,大學應該也會有自己的監控錄像;還有那些小飯店、小賣店,也經常會安攝像頭,都應該看看。”

“是,”沈皓點頭應著,視線集中向屏幕上的一角,嘴角微微帶上笑意,“我哥也是這麽想的。”

鏡頭的那一端,此刻的沈嚴正站在大學城附近的一條馬路上。

“按照黃師傅所說,他早上就是沿著這條路開始收垃圾的。”沈嚴對照著手裏的路線圖說,“第一個垃圾桶應該就在前麵那個胡同裏。”

為了提高效率,和城南分局的趙隊商量後,沈嚴將警員共分成了五組,分別勘查各個垃圾點附近的現場。沈嚴和程海洋還有城南分局的兩個警員一起,負責整個路線最開始的三個垃圾點。幾人順著沈嚴手指的方向拐進了前麵的胡同,果然看到路旁有一個垃圾回收點。這個回收點有一個大的垃圾收集箱,旁邊還有兩個普通的垃圾桶。一個人正拎著兩個大號的黑色塑料袋在往垃圾桶裏扔垃圾。

見到黑色的塑料袋,幾人的神經都不自覺地繃緊。程海洋快步走了過去:“哎,你扔什麽呢?”

“扔垃圾唄。”那人隨口回答,連頭都沒有轉過來。

“我知道你扔的是垃圾,我問你扔的是什麽垃圾?”

“還能有什麽垃圾……”那人不耐煩地瞥了一眼程海洋,然而當他注意到程海洋身後的另外三人時,神情瞬間有了些變化。他略顯緊張地後退了半步,戒備地問:“幹嘛?”

他的這些小動作幾人都看得清楚,程海洋掏出警官證:“我們是警察,你剛才往垃圾桶裏扔了什麽?拿出來讓我們看看。”

當聽到“警察”兩字的時候,那人臉色瞬間一變。他看了看程海洋身後的三人,咽了下口水,點了點頭。隨後,他轉身從垃圾桶裏拎出了剛扔的那兩袋垃圾,然而就當程海洋抬手準備接過時,那人卻突然把垃圾往程海洋身上使勁一砸——

“嘿!”程海洋沒防備,被垃圾袋砸了個正著。而那個青年則趁此機會轉身撒腿就跑!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