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此時山裂產生的大小碎石,雨點似滾落下來,不及細看,見有路就先撞進去再說。Shirley楊打著手電照亮開路,胖子背起陳教授,我倒拖著葉亦心,都閃身進了前麵剛剛裂開的石縫。

尚未瞧清楚是處什麽地方,先覺得呼吸不暢。裏麵灰塵極多,而且長年封閉,沒有流通的空氣,我們急忙取出防毒麵具罩在頭上,隻聽身後轟隆一聲,數十塊巨大的黑色山岩滾落下來,擋住了入口。

我見來路斷了,便回過頭來觀看周圍的情況,原來我們身處的地方是一間僅有十幾平米的正方形石屋,地麵上擺著一隻古老的大石頭匣子,這石頭匣子和精絕城中隨處可見的黑石截然不同,灰撲撲的十分古樸,外形獨特,我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石匣有半米多高,一米多長,工藝造得極精密,上麵雕刻了數幅石畫,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我們光顧著看那奇特的石匣,沒注意到石匣兩邊還盤腿坐著兩個人,走到近處的時候突然用手電照到,三人吃了一驚,手中的電筒落在地上,石室中頓時漆黑一團,隻聽胖子大叫:“兩隻粽子!”

黑暗中Shirley楊取出了備用電筒,一照之下,見盤腿坐在石匣邊的兩個人,原來是兩具幹癟的屍骸。

遺骸一老一少,都已經化為了深褐色,老者下頜上的胡須還依稀可辨,身上裹著羊皮;另一具看上去是個幼童,他們都是盤膝而坐,似乎是在看守著這隻古怪的石頭匣子。

我看清楚之後,籲了一口氣,對胖子說:“以後別動不動就提粽子,嚇死人不償命啊,這兩個分明已經快成化石了,少說死了有上千年了。他娘的這裏原來是個墓室。”

Shirley楊瞪了我一眼,怒道:“好你個老胡,還想瞞我?你們兩個家夥分明就是盜墓賊。”

我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我們沒說走嘴啊?難道她一個美國人連“粽子”都聽得懂?還好陳教授昏迷****不醒,沒有聽到,另外的葉亦心好像也處於半昏迷狀態,都不可能聽到我們的對話。

我急忙辯解:“不是跟你說了麽,我就是業餘愛好研究風水星相,不是盜墓賊,你以後不要憑空汙人清白。我和胖子的名聲都好得很,早在老家便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好後生。我是一老兵,胖子當年在他們單位,也是年年被評為勞動模範三八紅旗手什麽的。”

胖子聽我一著急把最後一句說錯了,急忙糾正,順便想把話題引開:“別聽他胡說的,他……媽才是三八紅旗手呢,我是青年突擊隊,慚愧慚愧,都是黨和人民培養得好啊。你們看這石頭匣子倒也古怪,這是裝什麽東西的?”

Shirley楊並不接我們的話,突然說道:“定盤子掛千金,海子卦響。勾抓踢杆子倒鬥灌大頂元良,月招子遠彩包不上。”

她的話旁人聽不懂,我卻聽得明明白白,這是倒鬥的“唇典”。因為我們這行,都是不能見光的勾當,就像黑道上有黑道上的暗語一樣。黑道上拐賣女人叫開條子,走私貨叫作背青,販小孩叫搬石頭,小偷叫佛爺等等,我們盜墓就稱為倒鬥,都各有各的行規隱語,便於同行之間互相交流。民國那時候我祖父專門給人尋陰宅找寶穴,是當時當地屈指可數的幾位風水大家之一,也結識過一位相熟的摸金校尉,對這裏麵的門道是熟門熟路,說起倒鬥的唇典比說我們老家話都熟。

Shirley楊剛對我所說的幾句唇典,大概的意思是:“你心眼壞了,嘴上不說實話,看你就是個手腳利索的盜墓大行家,這種事瞞不過我的雙眼。”

我被她突然一問,沒有細想,一般被同行稱為高手,都要自我謙虛一下,於是脫口就答道:“無有元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過山甲,拆解得幾道丘門?”

Shirley楊接道:“一江水有兩岸景,同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鷓鴣分山甲,鷂子解丘門,多曾登寶殿,無處覓龍樓。”

套口一對,我自己又驚又悔,他娘的,這回算著了這美國妞兒的道了,這不等於承認自己就是倒鬥的盜墓賊了嗎?不過倒也奇了怪了,這些倒鬥唇典的大段套口,在解放前都沒多少人懂,解放後基本上算是失傳了,像大金牙他爹那種幹過多年倒鬥的半職業盜墓賊,所知所聞也隻不過是幾個名詞而已,我實在不能想象這些切口,竟然出自一個年紀輕輕的美國女人之口,如果不是麵對麵親耳所聞,又如何能信,難道竟然遇到同行了?

而且聽她唇典所說,她也是祖傳的本事,隻是空有手藝,卻不懂看風水認穴辨脈之術。不行,這事絕不能承認,我還是接著裝傻算了,於是我說道:“這幾句詩是我們小學時學的課文,想不到美國小學的教材也……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Shirley楊見我胡攪蠻纏抵死不認,隻得說:“算了,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如果咱們還能活著回去,我希望能和你認真談一次。”

我如遇大赦,忙站起身來在四周尋找出路,暗地裏盤算:“要是能回去,定讓你找不到我,哼哼,大不了我回老家去,不在北京混了。”可是隨即又一想:“不成,她還沒給我們錢呢,這事實在是棘手了……她究竟有什麽企圖呢?不會是真像胖子所說,看上俺老胡了吧,再不然她是打算檢舉揭發,不能夠吧?難道她祖上,當真也是摸金校尉不成?那倒跟我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

我正胡思亂想之際,胖子和Shirley楊已經在這間小小的墓室中轉了數圈,頭上腳下,身前身後,盡是漆黑的山石,有的地方有幾條裂縫,都是太小,找不到出路。

這時陳教授大叫一聲,醒了過來,他神智不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誰也不認識,我們無醫無藥,對他無可奈何,隻能任憑他瘋瘋癲癲地折騰。

最後我們的目光落到了兩具幹屍中間的大石箱子上,不過這裏麵就算是有什麽陪葬的寶貝,對我們這些將死之人來說,也是毫無用處了。

胖子拍了拍石匣說:“這個小墓室不知埋的是哪兩個窮鬼,除了身上的羊皮,連件像樣的陪葬品都沒有,這裏麵估計也沒什麽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