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水笙

水笙擺明了不見到她師傅就不會再有下一步活動,逼急了她真的一走了之,憐嬪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現在手裏像水笙這樣得用的人暫時沒有。

想著貴妃那夜後確實少去天清宮,裏頭打聽不到,太醫院使點銀子,藥童就會說幾個藥名,在找人一問,就知道是安胎的方子。

既然有用,憐嬪更不能放過水笙了。

她決定讓水笙去見她師傅一麵,不過這一麵也不能緊湊著去,榮華宮鬧鬼,雖然天清宮沒有大半,但是當年嚴查的情況還是曆曆在目,若是急著把她送出去,很容易就漏了行跡。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終於讓她等到了,地泰宮得了小皇子,呂美人死了,她是憐嬪,也要去靈前哭靈的,這個時機剛剛好,她讓人帶話給水笙,讓她明日自己想法子出宮,然後去東興門大集市上的湯團鋪上等著,有人會去找她,帶她去見她想見的人。

“娘娘讓你老實些,莫說那地方重重把守,你帶人逃不出來,就算僥幸讓你逃出來,娘娘會重金買你們的人頭,這輩子你們就再無安生之地了。”傳話的小太監尖著嗓子警告水笙。

水笙麵上不顯,指甲摳破了手心,總算能見到師傅了。

浣衣局是在宮外,每日運送衣服出宮後能有兩個時辰的空閑時間,之後再把送浣洗好的衣服進宮,水笙去明天送衣服出宮的人說給她替一個班,“我想去看看師傅。”

師傅當日不見,是被人以起了急症的理由匆匆帶走,這麽久了,說要出去看看師傅,旁人也能理解。“你師傅都那把年紀了,幹脆就讓她留在宮外,別進宮來了。”

“等到你年歲滿了,出宮和她團聚豈不是好。”跟她替班的宮人說,

水笙點頭,“我隻想能好好的給師傅養老送終,旁的我不求。”

有條不紊的通過層層檢查出了宮,和浣衣局的嬤嬤對了衣服的數量,水笙就說,她想出去一趟,在要進宮前才回來。

嬤嬤把她拉到一旁,“你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最近浣衣局邊上可是有人盯著的,肯定是宮裏又要查什麽,浣衣局每天都要進出宮,很容易出入,也很容易被盯上的。你要是沒什麽要緊事,就不要出去了,免得惹禍上身。”

水笙一頓,她當初在貴妃麵前露了行跡,就是要讓貴妃查的,她是寧願她被查出來死,好換師傅一命,“謝謝嬤嬤,我沒做虧心事,我不怕。”

她出了浣衣局,練過功夫的人對這種盯梢的眼神更加敏感,她帶著帷帽,左右兩個拐彎,確定把人甩了後,她才直往東興門大集市上找一個湯團攤子。

這個湯團攤子不好找,在一個角落裏,連個掛幡都沒有,你若不上前問,都不知道她賣的是什麽,水笙也是眼尖看到旁邊桌位上的碗裏裝的是湯團,才確定是這個地方。

她上前去坐好。

攤主來問她要點什麽?水笙擺出四個銅板在桌上,“我不吃東西,我在等人。”

攤主也識趣,收走了銅板,用碗裝了一碗麵湯水放在她麵前。“姑娘喝著潤潤喉。”

等了有兩刻鍾,就在水笙耐心消失的時候,才有一個漢子坐到了她麵前,“姑娘看著氣度不凡,是天上來的貴人吧?”

水笙在帷帽後冷冷的看著她。

“我有個大娘,神神叨叨的,非要說自己女兒進了天上當仙女兒,吃藥請大夫都沒有,我瞧著姑娘的樣貌和她說的女兒有幾分相像,不如姑娘行行善心,去見見我那大娘,解解她的思女之苦。”漢子又說。

水笙站起,“她在哪?”

“姑娘可真是大好人。”漢子說,“跟我來。”

水笙跟著他左拐右拐的進了一間小院子,自進門起,就有兩個大漢坐在廊下,對碗喝酒,中間隔著一碟花生米,那眼睛從上到下的掃著水笙,吹聲口哨,“身段不錯呀。”

“喝你的酒。”領水笙進來的人說,他對水笙說,“你師傅就在裏頭,上麵人交代了,隻給你看一眼,旁的別做。”

“我有銀子。”水笙從荷包裏拿出一錠銀子,“總要容我們說幾句話。”

漢子搖搖頭,“上麵給的銀子跟多,她說了不能讓你們說話,萬一叫她知道了,我這不就因小失大了嗎?”

水笙直接把荷包都扔給了他,“你打開看看,看值不值得幾句話的功夫。”

荷包裝的少,漢子本不以為意,入手就掂量出了份量,最多二十兩,但是他打開荷包一看,這顏色不對呀,是金子。

漢子一下握緊了荷包,“我這人吧,忒心軟,就見不到年輕姑娘求我。”

“不過就幾句話啊,你不要讓我難做。”

進到屋子裏,穿過屏風後,就看見師傅被人用布綁在柱子上,嘴裏也塞著布條,垂著頭,奄奄一息的樣子。

水笙摘了帷帽撲了上前,“師傅,師傅。”

“你可不要以為是我們特意折磨她。”漢子解釋說,“一個老娘們,本不至於的,但是她一被送到這,就要尋死,要不是我手快,你現在早就隻能見到

她的屍體,我們也是真怕了,才用了這樣的法子,是狼狽了點,好歹是不能尋死了。”

水笙焦急的呼喊著師傅,眼淚成串的掉,師傅被她喚起了意識,看清是她後猛烈搖頭,要讓她走,水笙扯出她嘴裏的布條,回頭讓漢子去給她拿一杯水來,她喂她喝兩口。

水笙替她整理淩亂的頭發,“時間不多,我就長話短說,憐嬪拿師傅來威脅我,讓我去嚇貴妃,最好嚇掉她的孩子。”

師傅滿臉苦色,“是我連累了你。”聲音沙啞難聽,隻可恨她當初還想著能趁機逃走,等她發現看守她是幾個青壯,明白沒有機會逃走想要一死了之時,已經太晚了。

“師傅千萬不要再有那樣的行為了。”水笙說,“師傅走了,我又怎麽能獨活。”

師傅淚流滿麵的看著她。

“師傅要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休息,等著機會。”水笙忍著眼淚說。

“你肯定是已經嚇過貴妃了,憐嬪才會讓你來見我。”師傅說,“貴妃若真有三長兩短,你是斷然不能活的,如果我們兩注定要死,我寧願是清清白白的去死,你明白嗎?”

“不會到那一步的。”水笙堅強的說,“我們還要去師傅的家鄉,買個小院子,一起生活的,我還要坐產招婿,生個小孫子給師傅玩的。”

師傅含淚看著她。

水笙湊近了說,“我已經在貴妃那露了行跡,貴妃再也不會怕我了。”

正好那漢子也端了水壺回來,她挺直了身體說,“師傅你放心,等我完成娘娘的任務,我就來帶你走。”

她喂師傅喝了兩口水,然後就又帶上帷帽要走,漢子問她,你不再多說兩句了。

“多說無益。”水笙說,“我師傅她應該不會尋死,你可以適當讓她放鬆些,她畢竟這個年紀了,這樣綁著受不了。”

“隻要她不尋死,願意老實待著,我也不想綁著她。”漢子說。他湊近了問水笙,“你說的娘娘,是宮裏哪個娘娘?”

水笙看他,“你替人做事,連替誰做都不知道嗎?”

“拿錢找我們的人隻說是宮裏的貴人,具體他不肯說,我們知道的太詳細也沒好處。”漢子說。

“那你還問?”水笙問。

“這不是自己知道,心裏有底嗎。”漢子說,“你是個好姑娘,為了救你師傅舍得這麽大的本,我敬重你。”

“你自己好生想想退路吧。”水笙說,“別有命拿了錢,沒命花。”

水笙回了浣衣局,就見裏頭有兩個陌生臉的內監,立在嬤嬤兩邊,瞧著她進來就問嬤嬤,“今日出宮的就是她。”

“是她。”嬤嬤說。“她十二歲就進了宮做雜役,大家看著長大的,品性老實,絕對不會做壞事的。”

“你方才去哪去了?”內監問她,“老實人可不會隨意出了浣衣局走動。”

“是奴婢嘴饞,去東直門大集市買了驢肉火燒,這跟嬤嬤沒有關係,嬤嬤勸了我不要出去,但是我想著,買個火燒,也不是多大的事。”水笙扯了帷帽垂著頭說,“是奴婢錯了,還請公公饒了奴婢這次。”

內監看了她手裏提著的油紙包,打開一看,裏頭果然是驢肉火燒,足有七八個。“你一個人需要吃這麽多?”

“奴婢想著回來也讓嬤嬤吃一個,等進宮,再給小姐妹們也嚐嚐味道。”水笙說。

“你好大的膽子,這宮外的東西不能隨意帶進宮,你不知道嗎?”內監喝道。

水笙忙跪下,“奴婢知錯了,奴婢不敢帶了,公公饒了奴婢這次吧。”

“這東西是不能帶進去了。”內監喉頭動兩下,“我替你解決了吧。”

“謝謝公公。”水笙又可憐的抬頭說,“可是公公能留兩個給奴婢和嬤嬤一人吃一個,嚐嚐味嗎?奴婢夜裏想著這個味,睡都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