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愛和懷疑

崔婕妤上午衝撞了貴妃,中午變成了崔貴人,下午就變成了死人。

一時間後宮裏對貴妃的威儀又有了一個深刻的體會。

“怪不得別人說她是妖妃。”憐嬪連對崔貴人的半點憐憫都無,隻和身邊人說,“陛下從來宅心仁厚,如今為了她竟然活活把崔貴人打死了。”

“嘖嘖嘖。”

“貴妃還懷著身孕呢,人就在她麵前給打死了,她都不擔心會有報應嗎?”

“貴妃雖然素有跋扈之名,但是這麽多年來,直接因為貴妃死的,好像就崔貴人一個。”宮女說,“奴婢也是想不明白,貴妃之前對崔貴人多有忍讓,怎麽今天不但明說了和崔貴人的牽扯,甚至就這麽看著崔貴人死了?”

“若是貴妃這那是無情無義之人,那崔貴人剛進宮時就要倒黴了,偏偏順風順水的好日子過著,沒想到貴妃突然不忍讓了,她就直接沒了。”

“也不知道她今天在榮華宮說了什麽?”憐嬪也覺得奇怪,“僅僅一個衝撞,降為貴人又當場打死,不可能,肯定是她又在榮華宮說什麽了。”

“可惜咱們查不出來。”宮人說。

“這些不管了。”憐嬪說,“水笙也見著她師傅了,讓她就這兩天再去找一次貴妃,尤其是崔貴人死了這麽好的時機。”

“她但凡還有些愧疚之心,也該夜不成眠了吧。”

秦雲頤還真的睡眠不好,也是因為崔貴人,倒不是為了歉疚,而是為了崔貴人最後說的那兩句話。

陛下真的對她太好了,難道真的沒有其他的願意?

比如歉疚,彌補之類的。

秦雲頤知道自己不該這麽想的,但是,但是她是才到七王府,陛下就對她那樣好的,從那時到現在,從未變過,而之前,她和陛下從來沒見過麵,難道真如陛下說的,隻是年少時匆匆一瞥,他就情根深種,不改初衷?

她也是過了許久許久以後,才發現自己對陛下感恩歉疚混合的一種複雜的情感裏麵還有愛,那是陛下對她好,她才愛陛下。

陛下為什麽愛她?

秦雲頤越讓自己不要去想,就越要想,越想就越鑽牛角尖,出不來。

妙安在外頭聽見她翻來覆去的聲音著急,輕聲開口勸道,“夜深了,娘娘睡吧,娘娘不睡,小皇子也要睡了。”

秦雲頤默不作聲。

但是也沒睡,隻是睜眼看著帳頂,不再翻來覆去罷了。

早起梳妝的時候,妙安看著她暗沉的眼下就說,“娘娘昨夜沒休息好,今日

也不要去別處了,就在殿內休息吧。”

“出去走走吧。”秦雲頤說,“躺了一晚上累的慌,坐著也慌,看走著走著會不會好些。”

“奴婢去請袁大夫來了,娘娘請大夫看過後再出去走走吧。”妙清進來說,“也不用出宮去,咱們宮裏自有小花園,反正冬日裏到處都是一樣,奴婢讓花房的擺幾盆花來就是。”

“等袁大夫來,我就出不去了。”秦雲頤低落的說。

袁大夫給秦雲頤把脈,狠狠的數落了她一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好好休息,還東想西想,但是他也沒攔著不讓秦雲頤出去,秦雲頤想出去走走,還是隨她自己高興。

秦雲頤裹成一個球,走起路來格外費力,因著她現在的特殊情況,也不能把人都趕走,於是走到哪都是一左一右的伺衛著。

誠如妙清所說,冬天的景色也就這樣,秦雲頤出來吸兩口冷空氣,混濁的腦子沒離清楚,心情反而更糟糕。

都沒走到甘泉宮,秦雲頤就說要回去,回到殿內把厚厚大氅脫了,坐在爐火邊上發呆,坐也坐的不舒服,自己默默流起眼淚來。

妙清大急,但是勸又勸不住,娘娘又不說話,真要問急了就說不舒服,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

最後讓袁大夫開了安神藥,秦雲頤喝了藥,等藥效上來才昏睡過去。

“這幾日要小心給娘娘排遣,不要讓她一個人待著。”袁大夫說。“她要做什麽都由著她,她要什麽都不想幹,就那麽坐著,你們就找話給她說,讓她能分散些注意力。”

袁大夫從榮華宮出來,又去了天清宮,“娘娘就是有些思緒不穩,等吃了幾劑安神藥就好了。”

等袁大夫走後,齊樅汶一下就沉下臉來,“她是信了那瘋女人的話,疑上朕了。”

“陛下。”韓興隻能說,“婦人懷孕,本就情緒不穩,娘娘也不是故意要疑陛下,隻是身不由己。”

“朕對她的好明明白白擺在那,她不信,她要去信一個瘋女人隨意說的話。”齊樅汶說,“朕就是鐵打的心,也該傷心了。”

即使如此,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傷心的齊樅汶還是坐在抬轎,進了榮華宮,秦雲頤沒睡,但是聽聞陛下來,不想見他,但是又憂急他的腿不要讓人看見。

讓守夜的妙清把其餘人等都散去。

做完這一切,還是不想見他,又幽幽的躺下,背朝外麵。

齊樅汶是靠在韓興身上,才把身子移到秦雲頤的**,他不喜歡如此,像是個腿腳不便的殘廢,所以他在天清宮都是能不動就不動。

但他還是來榮華宮了。

齊樅汶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就這麽挨著秦雲頤坐著。

他也沒說話。

秦雲頤見久未動靜就忍不住轉過頭過來看他,正好和齊樅汶的眼神撞個正著,那眼神裏的心痛,無奈,讓秦雲頤瞬間就落下淚來。

齊樅汶伸手摸她的眼淚,“朕又沒說,怎麽還委屈上了?”

秦雲頤搖頭。

齊樅汶又問她,“宮人說你覺又不睡,飯也不吃,這麽不愛惜自己,也不愛惜肚子裏的孩子,你是想讓朕心疼嗎?”

秦雲頤又搖頭。

“昨天是朕思慮不周,你懷孕在身,朕應該讓人把她拖出榮華宮再行刑,免得嚇著你。”齊樅汶說,“朕已經讓人去請高僧來你誦經祛晦,你不要睡不著了。”

秦雲頤搖頭哽咽,“我不是為了她才睡不著。”

“雲兒。”齊樅汶突然開口問,“朕記得朕問過你,你愛朕嗎?你說你愛。但是你愛,為什麽還會為旁人的話輾轉難眠?”

“還是你說你愛我,隻是一句空話。”

秦雲頤搖頭,她顫抖著嘴皮子問出,“陛下,我也鬥膽問一句陛下。”

“我秦家滿門處斬和陛下到底有沒有關係?”

秦雲頤神情說不上是希冀還是絕望,甚至她問的尾聲都是輕飄飄的,如果不是此刻夜聲人靜,怕是

根本都聽不清她說的話。

齊樅汶露出果然如此的苦笑,他看著秦雲頤,“你想朕怎麽回答?你還會相信朕嗎?”

“隻要陛下說實話,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秦雲頤雙手用力抓著她的雙手,“我不問我就在心裏一直琢磨,但是我問了,陛下答了,我就信陛下。”

“那好。”齊樅汶看著她說,“我沒有。”

“當初就算太子倒台,我也沒有可能當皇帝,我怎麽會去設計秦家,設計你爹,你哥我的好友,去做這樣的事。”

“可是陛下的貞緝司,在那個時候已經有了。”秦雲頤問,她當時渾渾噩噩,齊樅汶就沒有瞞著她所有事,所以外人以為,陛下是在三王倒台後他有很大的贏麵才開始召集的自己的人馬,但是她知道,貞緝司,早在太子倒台前就存在了。

“貞緝司當初不得先帝重用,隻留有兩個人,名存實亡,我當時隻是給

他們一口飯吃,不至於餓死。”齊樅汶說,“我承認,他們很早就存在,韋胡就是在太子倒台前來到我身邊的。”

“但這又有什麽關係?”齊樅汶說,“三王五王勢大,被害死的皇子又何止一兩個。”

“我當時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秦雲頤看著他,“真的如此嗎?”

“真的如此。”齊樅汶說,“還有,你以為我害了你全家,所以才會因為歉疚對你這麽好,把你寵到天上去。”

“但你想過沒有,你覺得我會歉疚,是因為你站在我的愛妃的角度上看的,你看的我是不真實的。”

“如果我害你全家,我為何還要留下你,留下一個隱患在我身邊,我還給了她傷害我的權利,我還期盼著她生下我的孩子,我還想立她的兒子為太子,想死後我們還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我何必呢?”

秦雲頤哭出聲來,她撲向齊樅汶,“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我隻是忍不住,腦子它總是要想。”

她用力敲著自己的腦袋,“陛下對我這麽好,我還懷疑,我真是豬腦子。”

齊樅汶抓著她的手,“我對你好,並不是你不懷疑的理由,你懷疑著這一切,是不是就是不相信我為什麽會這麽愛你?”

“我是個不幸的人。”秦雲頤說,“我本不該得到幸福的。”

“你信不信我這麽愛你?”齊樅汶追問道。“你信不信朕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

秦雲頤哭著點頭,“是我的錯,不該懷疑陛下,惹陛下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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