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君子

程蕭沐總算弄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陸應承和太醫也都各自回去,程素這才微微鬆氣,不再是一副隨時能被孽子氣死的暴躁老父形象,“你這雖然是無妄之災,但實在算不上光彩,幹脆就借著病在家休養幾日,龍城軍那也趁機卸任,之後在兵部或者刑部找個空缺給你。”

“那女史後來怎麽樣了?”程蕭沐突然問。

“聽聞那日清醒後便尋了一次死,被娘娘救下,如今在榮華宮裏,具體什麽情況,也還未可知。”程夫人說。“女史隻怕是做不成了。”

程蕭沐沉默思考了一會,然後語出驚人,“我要娶她。”

爹娘兄長都被他鎮住了。

“你說什麽?”他大哥問,“你是不是頭發昏了?”

“不是。”程蕭沐說,“雖然我們兩都是被人算計,但是我們兩共處一室是不爭的事實,我既然壞了她的名節,自然要對她負責。”

“我看你是昏了頭。”大哥怒道。“咱們是什麽樣的人家,就是往上數三代,也沒有娶個婢女做正妻的,她還不是普通的婢女,是貴妃的婢女,貴妃在朝中什麽名聲,

你要娶她,咱家這世代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她是宮裏的女史。”

“再怎麽女史,她也是貴妃的婢女出身,往外說,別人不會說你娶了宮裏的女史,隻會說你娶了貴妃的婢女。”大哥有些生氣,“就不嫌丟人啊。”

程蕭沐沉默了,等到大哥以為他放棄了,他又說,“大哥,咱家是書香世家我知道,我自小不喜歡讀書,隻喜歡舞刀弄槍,小時候不知道被爹打了多少次,但是你每次都跟我說,不讀書也可以當君子。”

“君子不虛行,行必有正。”

程蕭沐看著他大哥,“如今我被動壞了人家姑娘的名節,我該不該娶她?”

“還是困於門第之間,隻當不知。”

“你。”大哥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你這又不是自己故意的,你全程都是暈倒的,你沒有意識,你,你沒有壞人家的名節。”

“如果沒有壞名節,她為何尋死呢?”程蕭沐說,“我沒有大哥博學,也沒有大哥有出息,但我總不想有一個姑娘,無辜應我而死。”

“好了,你們在這辯什麽。”程素打斷了兒子的爭執,“你倒是想的美,貴妃願意把婢女嫁給你嗎?”

“早點睡覺,出了那麽多血,得好好養著,免得落下病根。”程素交代完就讓人都出去,不要打擾他休息。

程夫人替他掖掖被窩,又摸摸他的臉,“我兒是個真正的君子。”

回了屋,老兩口湊在一起商量,“沒想到沐兒會這麽想,事情可難辦了。”程夫人說,“他的性子老爺知道,不讓他如意,指不定能鬧出什麽事來。”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娶。”程素說,他在聽到後就一直在盤算。

“大兒說的也沒錯。”程夫人說,“你我都不是迂腐之人,不會看不起她婢女出身,但是家裏那些個老輩,肯定有話說。”

“你一直想給沐兒找個好媳婦,怎麽聽這口風,你也是願意這個女史?”程素問。

“我原先聽著別人傳貴妃的話,傳著都妖魔了,我就不信,要真那麽厲害,還能讓京中有這麽多人傳她的閑話。”程夫人說,“這次我親眼見著貴妃,瞧她的處事,瞧她的做派,真是不錯,我料想她身邊的人也錯不了。”

“咱兒子這次真是凶險,貴妃要他的命,輕而易舉又名正言順,但是貴妃沒有,也沒有遷怒與他,我去的時候還讓太醫給他看病。”程夫人說,“不誇張的說,我當時都想衝她跪下感謝了。”

“現在這個關頭,要娶那個女史,無疑是要站隊啊。”程素歎息說,要問他有什麽顧慮,也就這個了。

“貴妃不像要逼誰站隊的樣子。”程夫人說,“不瞞你說,當時貴妃放過沐兒,我就在想,貴妃會不會讓沐兒娶了那女史,好全了名聲,但是你看,到今天,也見貴妃有這個打算。”

“之前沐兒沒醒,我也沒想這些,但是既然是沐兒自己提出的。”程夫人說,“咱們主動去說,可能還好些。”

“貴妃如今也為難,那個女史現在在榮華宮住著,但是住不長久。”程素說。

“反正都老爺做主。”程夫人說,“當初給沐兒選媳婦,不是他不願意,就是我覺得有些欠妥,這麽些年耽誤下來,竟然落到此處。”

“也許還真是姻緣天注定。”

蒔蘿宮裏一片愁雲慘霧,宋妃更是惶惶,苗司珍準備的內侍監竟然是她宮裏的人,還是一進宮就分到蒔蘿宮的人,人已經被帶走,雖然陛下還沒召她過去詢問,宋妃直覺喉口發苦。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死了。

五皇子來請安,見養母如此不安,就說,“母妃要真害怕,就去找父皇說吧,此事你是真的不知道,也和你沒有關係,父皇明察秋毫,不會遷怒與你的。”

“你不知道,這其中複雜。”宋妃蹙著眉說,她看著五皇子,“你如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我真出了事,你父皇也許要給你換個養母,妃位上都有子嗣,恐怕不會選他們,餘下,我覺得鮮昭儀還不錯,她和夢妃交好,夢妃生了公主,娘家又出了個駙馬,和賢妃關係好,她應該能護住你。”

“雖然位分低點,但是你父皇若讓她來做你養母,自然會提她的位分。”

五皇子眼淚奪眶而出,“母妃,我是不是個不幸之人。”

“我生母因為我做了錯事,如今到養母身邊,又害的養母如此,我這樣不幸的人,不要活在世上害人了。”

“不能亂說。”宋妃生氣說,“你是有大福氣的人,母妃有你,也是天大的福氣。”

“母妃混沌了半世,幸而有你,才有了寄托,隻是母妃是真的命不好,不能陪著你長大,看著娶妻生子。”宋妃說,“是母妃不好。”

“是我不好,我才是那個命不好的人。”五皇子嗚嗚的說,“母妃不要勸我,我也不要別人做我的養母。”

“你不要強。”宋妃說,“陛下最多也隻是不讓我再撫養你,日後,你就當我是個尋常妃母,總有見麵的時候。”

“不,不,都是我的錯。”五皇子一味的自怨自艾。

宋妃勸不好,無奈道,“你要怎樣才相信,這事不是你的錯。”

“母妃去找父皇解釋,這事不是母妃的錯,讓父皇不要責罰母妃。”五皇子說。

“我,我不敢去。”宋妃隻能說了實話。

“那母妃去找貴妃娘娘說也行。”五皇子說,“我不想和母妃分開。”

宋妃原本都想隨波逐流,任憑陛下處置,但是被五皇子這麽一哭,就為了不讓五皇子認為是他的錯,宋妃也要掙紮一番,這,這本來就不是她的錯。

五皇子摸著眼睛也覺得好累,母妃太過怯弱認命,這事本不是她的錯,她主動去說,也許父皇就不會罰她,但她這麽呆著一動不動任憑處置,也許父皇一個不高興,順便罰了她也是罰了。

宋妃待他不錯,他也不想再有第三個母妃了。

天清宮難進,榮華宮倒是好進。宋妃半坐在榮華宮的會客室裏,忐忑不安。

秦雲頤掛著披帛進來,“宋妃倒是稀客。”

“娘娘,我是過來賠罪的。”宋妃起身說。

“你何罪之有?”秦雲頤問,“這真正有罪的查不出,這沒罪的,一個上趕著一個的來賠罪,隻是好笑。”

“不管怎麽說,那有問題的藥,有問題的人,都是我宮裏,我實在難辭其咎。”宋妃說,“但是娘娘,我發誓,這人這事我是真的一概不知,如有說謊,就讓我成不了五皇子的養母。”

宋妃拿自己最在意的人起誓。

“你這事嚴重之處不在我這。”秦雲頤歎息說,“這藥,這人,可是在你蒔蘿宮就斷了,他的藥從哪來?蒔蘿宮還有沒有其他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