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完)

「七星連誅,劫!」

一場混戰已延有時,此刻,陰霾盡開的天幕上,卻已經開始閃爍出晶瑩的星體,黑夜,終於真正的降臨,左靜言立刻不失機地轉動陣中的鏡子,將天上星光向陣中的蚩尤射去。

「你這不知死活的小鬼!居然敢在我的麵前賣弄所學?」

星光,神秘而聖潔,釋放恒古以來天地間的力量,傳說中這每一顆星子都是開天劈地的原祖大神盤古的身體膚發所化,是以都擁有神奇的力量。天上靜靜放射的星光被輾轉投射到陣中來後,形成強力的光束,竟然把蚩尤黑霧狀的身體透穿了過去,隻聽他怒吼連連,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傷。

立刻省起先前的布置所為何用,牛青雲等人也立刻跳入陣中,以後來加入的國師之位為北極星位置,七星連首而動,一道道光芒交織成光網,困住無堅不摧的戰神蚩尤。

立刻也明白過來他們的用意,失去法器的國師盤膝而坐,合十詠念經文,竟然全身都放射出燦爛金光,在陣中指引著七人的陣法走位。

「天旋轉天機!」

左靜言低聲地指揮陣法,第一道完全成型的光索已經繞在蚩尤身上,可是卻遇上了實際的困難:「爹爹,什麽叫天旋轉天機?小元要跑到阿吊叔叔那邊嗎?」

他們這邊能力最強卻智力最弱的最後一星,左翊元竟忘了他的吩咐,因為有不懂的地方直接跑到爹爹身邊不恥上問來了,頓時漏了一角的陣法讓蚩尤有隙可乘,開始轉動著連帶他們其它幾人也無比吃力。

幸好國師在陣中洞若觀燭,一個長身舍北極星之鬥座已經接位,勉強把這空缺給補上,雖然陣勢沒有原來的淩厲,但至少完成了整個誅妖陣。

「小元跟在爹爹身邊不要再亂跑了。」

千辛萬苦把光索牽牽地繞了幾道捆實在蚩尤身上,人人額上見汗,鬼也累得氣喘,左靜言這才空得下來交待自己的兒子。

「哼,真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我困住嗎?我要叫你們看看,什麽叫不自量力!」

明明已經被捆得結實的蚩尤卻突然在光網疏漏的地方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揪住了胖小鬼的左腿,倒提著拽到身邊,高舉起來一口吞下。

左靜言和那邊隨時關注這裏的軒轅鳳辰同時驚呼。

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元被那裂開大嘴似的黑霧吞噬,然後,在他身上的裂口處,可以看得到左翊元仍在拚命掙紮著,嵌在蚩尤身上被眾多眼睛包圍著恐懼到了一定的地步後,突然本能地開始張嘴噬靈。

「你兒子很快就會跟我一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下得了手!」

噬魂鬼的存在,是透過吞噬各種各樣的靈來獲取力量的,隻是也必要得承受那些附於靈上的各種「念」或是「怨」。

越純淨的靈魂就越容易受到汙染,就好比一張白紙,要在上麵作畫總是容易的。

隻見左翊元終於把圍繞在他身邊的惡靈都解決後,好像哭著張嘴想叫「爹爹」,卻不料身上黑紅色的光芒環繞,幾次轉變後,整個人的神情一變,有點可怕的陰森起來。成人般險惡的表情出現在他稚氣的臉上,再睜開的眼睛已經成了鮮紅的血色,從蚩尤身上的傷口爬出來,伸手就想去扯斷捆縛他的光索。

那光一沾到他的小手就嗤嗤冒煙,可是他卻全不在乎,拉扯了幾下見沒多大效用,一轉身,已經朝著這裏所有人中最弱的王小二炮彈般地射來。

他居然也知道找挑最弱的下手,讓他們的陣法出現空缺,好讓蚩尤得到解困的緩衝時間。

左靜言一時手足無措,他知道要再啟陣法,可是。。。。。。小元畢竟是他兒子啊!

隻有與此事全無關係的國師,毫不顧惜眼前自己的敵人還是個小孩子,搶先而動,一道激射而出的星光把小鬼逼退回蚩尤身邊,現在天上群星璀燦,光芒卻比先時更強了。

殺,還是不殺?

他們的陣法,要困住一個法力和蚩尤比的小鬼自然不要話下,可是就是怕這小鬼根本承受不住,畢竟是他們不刻前還疼愛著的小輩啊!

聽到牛青雲的問話,阿吊動了動唇,卻沒有說話。

左靜言的目光從阿吊、王小二。。。。。。自己的盟友臉上一下看過,再看到隔水相望的軒轅鳳辰,他不能叫這些朋友們都因為自己兒子而敗下陣來!

敗,隻有死。

犧牲小元一個。。。。。。隻要犧牲小元一個。。。。。。

含淚閉上的眼睛不去看眼前發生的事實,鬥轉星栘,再一次換位之間,果然已經把小鬼也牢牢的捆東在陣中。

他的能力沒有蚩尤這麽強,被星芒形成的光束捆住後,眼見著的他的力量就被聖潔之光所消蝕,不停地掙紮著,可身上的光卻很快越勒越緊,越陷越深。

那孩子卻張嘴,嬌弱地、淒惶地呼喊著自己的親人。

左靜言心頭好像被挖了一塊似的,被他叫得往著邁出一步,卻立刻被國師所阻:「這隻是鬼物迷惑人心的伎倆!不要上當。」

被迫當了盟友的國師早忘了左靜言等人也是鬼物,他對付鬼族已經很有一手了,對這種耍弄親情的場景也見得多,根本不為所動。

「小元。。。。。。」

就算知道他已經被惡靈所侵,可是看到他仍足以自己兒子的麵容,以那稚嫩的聲音在向自己求救,左靜言的手握緊了手中的鏡子,低下頭,心都快碎了。

「五皇子小心!」

遠遠處的驚呼傳來,聲才入耳,一道人影已經閃入陣中,手執一把上刻繁複花紋的明黃古劍,伸手就向左翊元身上的光索斬去。

卻是軒轅鳳夼想起太廟裏供奉著先祖遺下的斬妖劍,才催人取來就被軒轅鳳辰一把奪了,一路披荊斬棘地衝了過來,一到就看見左翊元被困將死,想也不想就揮劍斬索。

那光竟然觸劍而斷,立時脫因而出的小鬼一手掐著軒轅鳳辰的頸項將他摔了出去,一手奪劍,轉身便去斬斷蚩尤身上的層層光鎖。

左靜言撲上去搶抱起軒轅鳳辰回到自己的陣中,可是之前辛苦設下的光陣卻已經困蚩尤不住。

隻見在左翊元相助下,一砍,兩砍,三下兩下就把身上束縛解除的蚩尤重新抖了抖身子,剛剛的星光索也耗掉了他身上的部分能量,體形卻比之前小了許多。

「牛鼻子,收了他吧!」

眼見得這陣已經無法再困住如虎添冀的蚩尤,阿吊轉念想起牛青雲還有一個可容海納川的寶葫蘆。

雖然說他們的屍骨都還在裏麵,可是。。。。。。眼前的危機再不解除,他們無論人還是鬼都會魂飛魄散掉了,留著屍骨又有什麽用。

大不了他們這一起孤魂野鬼都無處依托,被收到地府也罷!

被阿吊提醒,牛青雲拔開葫蘆塞子,祭起法器,把葫蘆口對準那蠢蠢欲動、打算再次反撲的噬魂鬼,念起真訣後,現場不見了蚩尤與小元的身影,身上暗紋閃爍的寶劍掉落在地,卻是他們真的被收進那葫蘆裏去了。

簡直是曆劫歸來,國師和牛青雲、清楚、明白都已經汗透重衣,身上的衫子幾可擰出水來,疲憊地坐下了。

國師也沒空去管現場還飄著幾個鬼,左靜言幫軒轅鳳辰把寶劍撿回來遞在他手中,想到自己的兒子,隻能是默然。

「左靜言。。。。。。我不知道。。。。。。」

軒轅鳳辰快哭出來了,他本來隻是想要救小元的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這不能怪你。。。。。。唉!」

雖然想安慰他,可是自己心裏也是大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左靜言隻能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無言的相對悲戚。

那收了妖的葫蘆卻仍能聽到裏麵鬧騰,國師喘過這口氣,伸出手道:「道友,請把這葫蘆給我,我用一道金符鎮住他吧。」

隻怕他還能脫困而出,國師咬破了手指,極快地在塞口處畫了一道佛謁,裏麵果然安靜了不少。

「有勞兩位大師了!」

另一邊,總算把那些惡靈鬼兵也解決得差不多的軒轅大軍們終於與他們會合,殿上重新落座的眾人都隻覺是再生為人。

左靜言問牛青雲拿了那葫蘆,心想自己兒子在裏麵。。。。。。不知道會怎樣,還能不能恢複?與蚩尤為伴會不會害怕?

一時間愁腸百結,無法可想。自己這個當爹的,還是靠得他越近越好罷。

在大戰中暈倒在陣裏的軒轅月曉也被押上來了,那美麗的青年一雙淡淡的眸子瞅著皇帝,卻也沒為自己開口辯解,隻是用很疲累的聲音說:「殺了我,你會後悔。」

「你養鬼為禍,作亂宮中,你認為朕還能留你?」

軒轅鳳夼也是氣惱。

他從來沒想過,竟然背叛自己最深的,卻是這個人。

「皇上,你居然把這樣一個人留在宮中,就算是你幼時的伴讀,也罪無可赦!」

太後聽人說了一切始末,氣得臉都白了,一雙秀目死死地盯著跪於堂下的青年,恨不得在他臉上剜出兩個洞來。

「朕。。。。。。念你多年陪伴聖駕,就。。。。。。賜你全屍吧。」

實實是。。。。。。留不得了。

軒轅鳳夼歎了一口氣,背過身去,示意執刑太監取白綾來處以絞刑。

「伴隨聖駕,隻是為了要皇上的陽元,抵消我體內陰寒之氣。軒轅鳳夼,我以前是喜歡過你,可是以後也許就不會再。。。。。。喜歡。。。。。。了。」

被架到一邊,頸上套了白綾,那膽大無畏的青年卻掙紮著在臨死前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眾人震驚,卻不敢在麵上顯露出來。

軒轅鳳夼隻轉頭不看他,軒轅鳳翔看著和自己極其相似的一張臉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卻被他轉過頭用熾焰燃燒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

「你以前哄我,騙我,把我當別人的替身,這些我已經認命了,都不要緊。現在我求你,如果你還對我有一點情義,就不要這麽做。我。。。。。。我不能死,否則更沒有人能製止他了。你會後悔。。。。。。」

後麵幾句話說得微微顫抖,卻是意義晦澀不明。

想是他也知自己將死,心情激動,說話語無倫次。

「皇上,驗明正身完畢,可否行刑?」

那太監尖著嗓門稟報完畢,偷眼窺視皇帝的表情。

聽得他還在垂死掙紮地威脅皇帝,不由得歎氣:這小子,人長著一副聰明相,可是做事怎麽這麽胡塗呐?他犯了天大的事兒,皇上能留著全屍已經是念著舊日的情分了,他卻還在抖和皇帝之間的宮幃秘事,這下子皇帝就算能被他用一個情字打動,太後也容不得他啊!

「。。。。。。」

皇帝也不知道想著什麽,隻背著身揮了一揮手。

執事太監以尖銳的嗓門,宣布了一個人的死刑。

兩端的白綾漸漸收緊,那跪倒在地的青年仍睜著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皇帝的背影,喉頭咯咯作響,隻是不肯瞑目。

這小子怎麽這麽硬頸?這不活著還找罪受嗎?

在皇帝身邊伺候最久的太監張林俯身,低勸道:「您就安心去吧,皇上他要是能赦您,也就是不皇上了。」

這青年和皇帝之間的事他都知道,知道也是隻能爛在肚子裏的事兒。

可是這不勸勸,皇上以後要怎麽做人?

就算他們之間真是有情吧!可是帝王家一向是無情的代表,以男人做寵眷收在宮內,還惹出大禍來。這局麵已經夠難收拾了。

「。。。。。。」

聽得他這麽一聲勸,臉上已經憋得血紅的青年笑了一笑,眼一合終於閉過氣去了,一道白氣從他頂門竄出,直撲左靜言手中所捧的葫蘆而去,自外而內地鑽入葫蘆後,突地那已經靜謐的葫蘆無限漲大,最後「卟」的一聲,竟然四散裂開,蚩尤重現。

這下子人們也顧不上去管那被執行了死刑的人到底有沒有死透了,趕緊四下奔命。

先前是擺下了這麽多的陣勢機關,還用了仙物才把他擒住,現在所有的人都聚在大殿內,還都是剛剛以為逃出生天手無寸鐵,那可真是任由他打開殺戒,殺人就象切瓜砍菜般容易了。

「你們以為這種東西也能困得住我?隻不過我為了附身在我兒子身上,與他交換了三魄,讓他有牽製我的力量。可笑啊可笑,你們居然斬盡殺絕,斷了我與軒轅一族最後一絲血脈聯係後,軒轅天下還有誰能製得住我?」

看著頸上纏著白綾倒地的軒轅月曉,蚩尤臉上並無悲戚。

他甚至已經不再是魂體了,呈現在大家麵前的是一個壯碩的偉岸丈夫,糾糾男子。

站在軒轅皇朝的大殿上,他一如數千年前那樣傲慢,不肯低頭俯首為人臣子,受其教化。奮盡全力去為自己的族人爭取那呼嘯山野的自由。

「軒轅,你殺我妻子,迫我族人,今天這筆債也該還了!」

朝大殿頂端所築的黃龍揚聲大叫,蚩尤閃電般出手,朝離自己最近的軒轅血族之人,一直跟在左靜言身邊的軒轅鳳辰抓去。

撲身搶上擋在他身上,左靜言擋下那一擊,卻連帶軒轅鳳辰一起被掌風掃出三丈有餘,蚩尤也不急追,有如戲鼠的惡貓,在殿上閑庭信步,有敢來阻擋的軍士都隻是輕吹一口氣就叫人直飛三尺,手中幻出的大刀染血,殺得性起。

「左靜言,你怎麽樣?」

背心重重地在大皇兄身後的禦座上撞了一下,傷得也不是輕,軒轅鳳辰趕緊爬到為了守護自己直接承受了蚩尤全力一掌的人身邊,見他還能睜開眼睛,心下倒是放心了一大半。

「我,還好,可是你。。。。。。」

左靜言睜開眼睛,可是看到殿中已然變成了一個屠宰場,軒轅族姓之人皆難逃魔爪。

想勉力站起來,卻感覺到心口大痛,這一動卻從他的衣服裏細細碎碎地掉了一地明黃色的膠質碎片下來。

「糟了,你的珠子!」

他本還想讓鳳辰拿了這顆珠子逃命。

「凡是姓軒轅的人,今天一個也別想活著從這裏離開。」

血影重重,那好戰的蠻王是不會對仇人手下留情。更何況,軒轅一族剛剛才殺了他托世的唯一兒子。

每殺一人,他就更壯大一分,這戰神不僅要仇人的命,還吸食他們的魂魄以壯大自己的力量。

國師與牛青雲再度連手,但不可測其凶吉。

不敢再看,左靜言隻努力把那些碎片收集起來,卻怎麽也拚不出個完整的形狀。

手上一涼,感覺落了一滴五彩繽紛的淚般,在掌心遊走流動--那是先前嵌在那琥珀珠子裏頭的靈物,它也碎了。受蚩尤那一掌之力的波及。

那保護了自己無數次,叫蚩尤也曾一度受創的東西,竟然隻是一滴眼淚?那水滴在自己手上化開,浸成一股涼意,似有涼風從手上生起。

小小的風旋轉著,溫和而舒適,漸漸旋轉起的風變大了,卷起地上的微塵,似霧般輕輕彌漫,爾後,在那茫茫白霧中,竟自其中顯出一個人影來。

那是一個白發素衣的男子,俊秀的側臉有點冷淡,整個人有若由在風中有若時散時聚的瑩光組成,所以他通體也散發出瑩瑩的微芒,空靈而明澈,叫人不敢逼視。

「是你把我召喚出來的嗎?」

那在風中似幻似虛的男子淡淡地看向緊緊相偎在一起的兩人,再看一眼血霧彌天的大殿,倒是怔了一下,道:「蚩尤也出來了。怪不得!」

這男子用極其淡定的口吻說著上古元神所擁有的真名,而且無比肯定。

左靜言不得不詢問他的來曆,以求助。

那男子的聲音自風中傳來,和他的人一樣飄忽:「和蚩尤一樣,不屬於你們這個時代。」

八卦中,巽為風。這男子自風中現形,又自稱是上古神靈之一,左靜言立刻憶起《山海經》中各上古神靈的真名來。

「您能救我們解困嗎?」

風後,在軒轅帝大敗蚩尤之時相助於黃帝軒轅的上古神靈之一,也難怪會在軒轅血族的家傳寶物裏會藏有能召喚他的信物。

「蚩尤已經不該屬於這個時代,但是,這隻是我的一部分在世間所顯現的靈體。我的元魄在九天邊界之上,不能降臨人間。所以我敵不過他。」

那男子淡淡地說著這樣的話,他原神為風,上古四元素之一,那時候的土地由女禍所管,共工司水,祝融掌火,地上沒有這麽多的建築,沒有這麽多的人,可任由風馳騁翱翔。現在,他的元神要是出現在大地上,將是一場極大的災難。

「可是,您當初既然能助軒轅帝打敗蚩尤,就一定有辦法能製止今天的災難!」

左靜言不肯放棄希望,伏地哀哀請求。

軒轅鳳辰咬著唇,卻不說話。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淨化。」

淨化是風的本能,如空氣中有汙穢或不潔,風吹過,空氣也變得清新了。他雖然隻是魂體的一部分,使不出什麽*力來,但這種本能卻一直存在。

「如此一來,你們就要分離。你是無形體之物,經不得我的風力。」

淡淡地看著到現在還不願分離的兩人緊握的手,風後眼神忽閃了一下,想起了在隻有他們四元素存在時的那一段情。

共工被祝融所敗,一頭撞死在不周山,他流了一滴淚,卻沒想以這滴淚竟然被封在琥珀之內,千年留存,直到今天被蚩尤打碎,驚動了他的元魄。

因為共工之死,最是不受拘束的風後助軒轅打敗了祝融所助的蚩尤一族,得勝後並沒有留在世上封神,而返回無際的宇宙,在那高山雲顛之上自由來去,不再留戀沒有了滔天之水的人間。

「求您,幫助我們!」

左靜言伏首再拜,他可以放棄對陽世間的種種依戀,隻求軒轅鳳辰能脫困。

「左靜言,我不要跟你分開!」

軒轅鳳辰衝上前擋在他的前麵,隻怕那風神說話間就把他吹散了。

「鳳辰,你看看這殿裏。。。。。。他很快就殺過來了。」

蚩尤肆虐橫行無忌,刀鋒過處,所向披靡。

國師已死,牛青雲和他的*也倒在一邊,阿吊、王小二卻現場不見了蹤跡--也不知道是逃命去了,還是被噬魂的蚩尤所吸食。現場再沒有人能阻止他,殺到這皇座也隻是片刻之後的事。那蠻荒戰神向著軒轅鳳夼等人所在之位橫殺而來,猙獰血汙的麵孔,呼吸中都帶了濃重的血腥氣。

「風後,求您!」

軒轅鳳辰也紅了眼,拿起軒轅寶劍就想直衝過去,卻不料因為劍芒一閃,反而吸引了蚩尤的眼光,他赤紅的眼直盯著這邊看來,仿佛又看到了數千年前龍袍峨冠,手執軒轅寶劍踐踏到自己南蠻土地上的那人,於是舍了皇帝向這邊大踏步走來。

「。。。。。。」

被他似有魔力的眼睛盯住了,軒轅鳳辰剛剛猛然生出的勇氣一下子消失,想退,卻省起身後是受了傷的左靜言,自是也不能再退。正兩難間,卻聽到左靜言在自己身後輕輕掩住了他的嘴,不讓他插話,急道:「我自有能力逃生,鳳辰,以軒轅黃帝的名義求風神助你。奈何橋上,我為你含那一口孟婆湯,如你有百年陽壽,我在橋上等你八十四年!絕不食言!」

眼前,是已經近在咫尺的魔神惡鬼,耳中,是軒轅族人的慘呼悲鳴。

「風後,吾以黃帝軒轅之劍為令,命你救助我軒轅家脫此劫難。淨化!」

軒轅鳳辰寶劍拿在手中,那暗紅色的光芒順著劍柄延到他的掌手上,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這幾句話,呼喚風神的本名,斷然喝令出「淨化」的命令。

刹時間,殿內狂風大作,刮得人臉上生痛。

軒轅鳳辰被吹得幾乎要立不穩身子,但想起自己身後就是已無形體的左靜言的魂魄,直怕他避閃得不夠快,被這風吹走了,吹散了,努力地抓住定在大殿上的龍椅,死死地擋在他的前麵,不肯退讓一步。

殿上的蚩尤的元神居然被這強風打散,風,一陣猛烈似一陣,把他凝聚成的形體吹得四散分離,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喝:「風後!你又來壞我之事,我蚩尤族人不死,生生世世也是不滅軒轅誓不甘休!」

風更強,如刀,風刀一刀刀削減向殿前不滅的魂體,那不刻前還矗立在軒轅鳳辰麵前高舉屠刀的蚩尤漸漸消淡、消淡,被颶風吹得向四麵八方散開,無論分散的魂體怎麽努力,還是無法在風中聚攏,最後似一陣輕煙般被風攝走,四散分離,再也不複存在。隻餘那淒厲的詛咒在現場所有人腦中回響,久久不散。

被吹得東倒西歪的眾人爬起來,這一回,是真正的解決了軒轅血族數千年來最大的劫難。又一次戰勝了蚩尤的喜悅卻遠遠沒有為親人哀痛來得真切。雖然死傷無數,但一息尚存,一脈尚繼,總還有希望再發揚光大。

「左靜言,你在哪呢?」

狂風過後,一片寂靜。軒轅鳳辰第一時間省起自己身後的左靜言,回頭看去,那裏早已空空如野。

什、麽、也、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經及時在風起前遁走,還是。。。。。。已經在風中被吹散,被淨化得不留些許渣滓殘餘?

那樣的狂風,連上古元神都被削減消滅了。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鬼魂。

「左靜言,你出來!」

風後的幻影也隨著那狂風的逝去而消失了,無法詢問他左靜言最後的消息。

軒轅鳳辰眼睛瞥見自己袍角處的一抹鮮紅,是那枚他親手結上的鴛鴦鈴鐺,一把拿起來用力地搖動,期待能聽到他的響應。

這結著同心的鈴鐺,此呼彼應,有情人無論天涯海角,都能聽得到的召喚。

可是無論他怎麽搖,彼方都沒有響應,在他瘋狂搖動那紅鈴幾乎雙目都瞪出血來,看不下去的軒轅鳳翔上前來強行按住了他。

「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要忘記!」

悲愴的呼聲蓋壓過了劫後重生的歡慶喜悅。

「叮叮叮叮叮叮--」

被瘋狂搖動後的紅鈴仍因慣力而自行地在空中搖擺著,傳出震耳的鈴聲,但鈴聲也漸漸微弱下去了,左右擺幅減小後,幾至停擺,許久,突又微微一動,傳出最後一聲「叮」的微弱回響。

一切,便又歸於寂靜無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