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千年之怨
水紅宮裝在曼珠沙華的豔麗下略顯清淡，卻正適合她稚嫩的外表，十三四歲，是青澀天真的時候，她臉上噙著歡喜的笑意，即使麵色蒼白，也無損她的興奮。
當頭走來，她身後還跟著八個身影，分列兩排，走在小路兩邊，不不，是走在彼岸花裏，一路上，身體穿過花朵，綠色的莖輕輕搖晃，提醒眾人她們的到來。
顧桑榆看著她們穿過跪在路上心髒被直接掏出來的猴子的軀幹，此時，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甚至，被最後兩個侍女直接抓住手就這麽拖了出去，跟麻布口袋一樣。
隨著屍體的移動，路上拖出一條血痕，又有一個侍女跟了上去，每走一步，地上嶄新如初，所以汙漬都消失，像是從來都沒人闖入一樣。
“你們……”顧桑榆看著剩下的侍女仰著臉盯著她，頓時抖了抖身子，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奴婢是皇子妃的貼身侍女，皇子妃平日都喚奴婢丫頭。”站在最前麵的少女微笑。
顧桑榆心說，這個稱呼還真是合適，你可不就是一個小丫頭麽。
吳芳菲站在一邊，看著上一秒還在和自己叫囂的大活人，下一刻就跟垃圾一樣被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給打包帶走，頓時覺得腮幫子痛，再看看對顧桑榆畢恭畢敬的女鬼，吳芳菲隻想衝上前抱住顧桑榆大腿死都不放了，有木有？！
“嘶——！！！”
眾人還不明就理間，腳邊傳來的抽氣聲，在此時十分矚目。
轉眼看去，就見身中兩槍的搬山道人正掙紮著爬起來，甚至還不死心的想要去碰被吳芳菲踢開的手槍，然而，他的手剛剛伸出，一圈黑煙已經纏繞上他手腕，瞬間蔓延到整隻手臂。
“啊——！”
尖叫聲戛然而止，原來，就在搬山道人出聲的瞬間，黑煙便分散了一部分圈上了他的嘴。
黑煙纏纏繞繞，根本看不清他的手是怎麽了，但從他痛苦的神情來看，肯定不是斷手這麽簡單。
丫頭緊緊地盯著顧桑榆，像是怕她跑了一樣，“皇子妃別擔心，這些人交給奴婢處理便可。”
話落，顧桑榆還沒有反應，另外兩個侍女已經出現在搬山道人身邊，這次是直接掄起人就走了。
見前後兩批侍女把人帶走，吳芳菲忍不住問，“你們，是準備把他們帶去哪裏啊？”
語氣小心翼翼地，讓翟南不由得看了她幾眼，喲，你也有今天啊？
丫頭衝吳芳菲微欠身，也不說尊敬，態度卻是很好的，“這些汙了皇子妃眼的玩意兒，自有他們的該去之處，小姐不用為他們煩心。”
吳芳菲：……
聽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覺得比毀屍滅跡還可怕呢？
“大大，大妹子，她們難道都是？？”一直被當做背景的大哥忽然結結巴巴的開口。
顧桑榆驚訝地看著他，“你能看見？！”
掃過身後的領頭人林子林教授，他們的麵色非一般的白，竟然真的能見到？
翟南輕咳一聲，“桑榆，某些時候，元氣充足的鬼魂確實能被很多人看見。”
“這樣啊。”明白其中緣由的顧桑榆鎮定下來，感受到丫頭熾熱的眼神，她隻覺得尷尬，“那個，我不是你的皇子妃，你認錯人了。”
丫頭微笑，“皇子妃不承認也無妨，不管過了多久，您在我眼裏依舊是皇子妃。”
見丫頭高興的模樣，嘴邊兩個漩渦十分可愛，不過是個單純的孩子，顧桑榆沉默兩秒，不再去反駁，而是將手裏的蓮花放到她麵前，“這是，那位手裏拿著的東西，交給你的處理吧。”
見丫頭盯著玉棺沉默，顧桑榆小聲道，“對不起。”
道歉的話像是戳中了丫頭的神經，她連連搖頭，“皇子妃別折煞奴婢了。”隨後，她看著顧桑榆手裏的蓮花，臉色微微一沉，周身氣息瞬間變化，一呼吸間，又恢複平靜，道，“皇子妃，沒有人比你更能處置這東西。”
拂麵而來的陰風隻是一瞬，快得顧桑榆以為隻是自己的錯覺，然而，餘光瞥見翟南突然伸進褲兜的手，顧桑榆篤定方才丫頭身上危險的氣息透著厭惡，憎恨，如此負麵的情緒，這蓮花是什麽來頭？
正當思索間，丫頭已經走到玉棺前伸手將鋪陳在絲綢前的衣服收攏，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中央，隨後，將散亂的金簪放在衣服上，一舉一動皆是留戀，待到一切都整整齊齊之後，她站開了些。
“合上棺蓋。”
平淡的聲音掩藏所有悲喜，明明還隻是個孩子，已經在歲月中學會堅強。
身後的侍女走上前，幾個瘦弱的侍女輕輕鬆鬆地抬起棺蓋，大哥下意識地伸手去抬，卻被旁邊的侍女涼幽幽地一眼定在了原地。
我屮艸芔茻！
看人家隨隨便便把一個中年男子提走就知道這點重量隻是小kiss，自己還上前去幹嘛？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犯賤？！！
大哥摸摸胸口，真是莫名疼痛。
玉棺的質地很好，比起外麵雕刻滿池荷花的玉石分毫不差，借著夜明珠的光，籠著淡淡光暈，很是珍稀。
此時，棺蓋慢慢合上，玉石摩擦發出輕微的響聲，顧桑榆站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絲綢角料一點一點消失，最後被徹底遮掩，好似從未有人打擾過這一位。
丫頭後退兩步，跪下，衝著棺材磕了三個響頭，末了，輕聲道，“您走好。”
話落，不止是抬棺蓋的侍女，就連處理完兩人剛趕回來的侍女都齊齊跪下，磕頭。
顧桑榆和所有人都安靜地看著這一幕。
待到丫頭重新站起時，她臉上又掛起笑意，“皇子妃，需要休息麽？”
顧桑榆看了看濕漉漉的眾人，點點頭，“謝謝。”
丫頭鼓了鼓嘴，像是很不開心的樣子，“皇子妃不要那麽客氣。”
話落，她帶著顧桑榆走出小洞穴，回到之前的庭院。
“這位小姐，可要帶您去泡泡溫泉？”就在眾人坐下之後，丫頭衝著吳芳菲道。
吳芳菲眨眨眼，抬起頭看了看身上還在滴水的衣服，眼睛瞬間發光，“可以嗎？”
丫頭掩嘴一笑，“您是皇子妃的朋友當然可以，若您生病了皇子妃會擔心的。”
吳芳菲酸溜溜地瞥了顧桑榆一眼，看，老娘還需要借著你的名聲才能泡泡溫泉，信不信摔桌不幹了？
顧桑榆指了指屁股下的床鋪，想上床睡覺就滾去洗澡。
想了想那柔軟的床，吳芳菲暗戳戳地搓手，媽的，這可是千年前的古董啊，以前摸都摸不到，現在能躺在上麵睡覺，必須珍惜機會！
顧桑榆見吳芳菲笑得一臉猥瑣，頓時移開眼，懶得去理她又在想什麽。
許是活蹦亂跳的吳芳菲讓丫頭想起了什麽，她歪歪頭，笑道，“以前皇子妃體寒，所以老爺想盡辦法在府中建了一座溫泉，為了這事還被眾位大臣參了一本，老爺夫人可疼皇子妃了，隻可惜……”
未盡的語音輕飄飄的，顧桑榆看了過去，就見丫頭捧著衣服的手收緊又鬆開。
“可惜什麽？”顧桑榆問。
“沒什麽。”丫頭彎彎唇，“帶小姐下去洗漱。”
身後一直安安靜靜的侍女接過衣物，衝吳芳菲一欠身，帶著人走了，另外的侍女將屏風抬起遮住溫泉。
聽到丫頭提及以前的事情，在旁邊坐著的林教授豎起了耳朵，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姑娘，你們生活的朝代是不是唐朝之後啊？”
丫頭瞥了林教授一眼，冷淡道，“麻煩各位公子移步到橋頭，男女有別，莫要逼奴婢們動手。”
“你……”跟著領頭人的漢子忍不住開口，卻被領頭人攔住。
“哈哈哈哈，我們是該走遠點兒，畢竟是個大姑娘。”大哥倒是想得開，提溜起歇腳的林子幹幹脆脆得就走了。
翟南看了丫頭和其餘女鬼一眼，跟著走了。
隨後所有男人都到了橋的另一邊，其餘侍女也站到了橋頭像是護衛一樣。
顧桑榆坐在床榻上看著守在自己身邊的丫頭，剛想撓頭，卻被頭頂的簪子撞得手一痛，無奈之下收回手，想了想，問，“丫頭，我之前偶爾會做一些夢，夢裏很清晰，但是醒來之後又覺得模模糊糊的。”
“我想問，除了四大殿的耳室外，另外一個耳室裏葬的是誰？”顧桑榆小聲道。
丫頭沉默一瞬，片刻抬頭道，“裏麵葬的是五皇子。”
“那，我的前世和他是夫妻關係？”顧桑榆問。
丫頭點點頭，下一刻，卻是落下淚來，“若是能再來一次，丫頭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絕對不會讓小姐再遇到五皇子。”
顧桑榆被瞬間跪下的丫頭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扶她，卻被她拉住手，“我知道您已經轉世，本可以重新開始，但是五皇子他不會放過您的，小姐，求您一定要離五皇子遠一點，他一直都在欺騙您啊，求娶您不過是為了老爺的支持，甚至第一次相遇都是他設計的。”
丫頭伏在顧桑榆膝頭，淚眼婆娑，懊悔之極，“可憐您不顧一切嫁給他，甚至連拜堂之日他都不曾前來迎接，淪為達官貴人之間的笑柄，您受了那麽多委屈不過是為她人做嫁衣。”
最後，她抬頭，眼眶泛紅，咬牙切齒反問道，“老爺夫人屍骨無存，腹中胎兒小產，更是逼得您揮劍自刎，再來假慈悲，有何用？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