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靜守空靈夜有聲

這一天是禮拜天,吃完飯後風君子正準備再休息一會兒,桃木鈴卻已經換好了昨天出門的衣服,對他說:“我們什麽時候走?”

風君子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們去幹什麽?”

桃木鈴:“不是昨天你教我的嗎,怎麽樣徹底擺脫這些人的追蹤?”

風君子:“我教你的?我怎麽教你的?”

桃木鈴:“你說擺脫跟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對方不要再到處尋找你,而讓對方不再尋找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要讓他們相信你已經不在這個地方。”

風君子點頭:“很有道理,具體怎麽做?”

桃木鈴:“你說我應該回酒店辦退房手續,公開露麵將跟蹤者引出來。然後在酒店商務中心訂一張去長春的火車票,讓別人都知道我要去長春。你提前到沈陽買兩張從沈陽回濱海的火車票,我在沈陽下車,你在站台上等我,直接算好時間在人流中穿過出站地道上回濱海的火車。”

風君子聽的頭老大了,心想這麽麻煩啊,不過想想這種餿點子確實是自己的風格。既然昨天喝酒的時候已經給別人出了主意,而且也答應幫忙了,現在也沒法偷懶了,走一趟吧。

……

倆人在傍晚回到家中的時候,都是一身疲憊。風君子確信桃木鈴已經甩掉了跟蹤者,除非她身上有衛星定位裝置,否則僅僅憑人來跟蹤是不可能的,那麽追蹤她的人現在一定確信她去了外地,長春或者是沈陽。風君子折騰了一天,心裏也是萬分疑惑,他不相信自己在喝醉酒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麽周密的安排,到長春的火車靠站與到濱海的火車發車之間的時間計算的絲毫不差,當時站台與地道中滾滾的人流也是最好的掩護。當回濱海的火車發動時,到長春的火車在站台上還沒有啟動呢。

風君子不是傻子,不會真的相信自己昨天晚上是喝醉了。回家後他不動聲色的檢查了家中的存酒,發現多了五個空啤酒瓶,看樣子這是昨天晚上他和桃木鈴一起喝的。這一下他心中的懷疑就更重了,五瓶啤酒還不至於把他喝成那樣。

桃木鈴說這一天的擺脫跟蹤計劃是他風君子製定的,那麽風君子現在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究竟問題到了多嚴重的地步,才會讓自己如此感興趣、如此費心思的幫助桃木鈴這樣去擺脫跟蹤者?”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自己才會這麽做,可是什麽原因他卻想不起來了。

風君子關於昨天晚上最後的記憶就是桃木鈴清澈而迷人的眼波,再聯想到桃木鈴的身份——一位心理學博士,他也能隱約猜到自己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做了手腳,可能是被催眠了。但是催眠真的能夠抹去人的記憶嗎?這一點風君子倒從來沒有經曆過。

想到這裏風君子覺得桃木鈴渾身上下多了幾分詭異的氣息,沒想到自己居然從大街上揀回這樣一個人。但是風君子這個人的心態很有意思,他並不在乎,他隨即想到:“我曾經連女鬼都帶回家裏,難道還在乎一個女人?不過這個女人和女鬼倒有共同之處,是個鬼子!”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有這樣的經曆,會擔心別人是不是通過催眠術控製了自己,但是風君子多少了解一點這方麵的知識,他知道催眠或者其它的心理技術並不能控製一個人做他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對此他倒不擔心。他不僅不擔心反而多了幾分好奇。

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對桃木鈴的身份和經曆越來越感興趣,覺得自己進入到一場很有意思的遊戲當中。他胡思亂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陳真、川島芳子等等。他還想到這個桃木鈴會不會是日本或者美國的間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自己有責任把她挖出來。

就這麽胡思亂想到後半夜,風君子突然有點明白自己睡不著覺的原因了。他對自己昨天晚上短暫失憶還是心有餘悸,多少有點擔心明天早上醒來今天的這一切又在記憶中消失了。想到這裏他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但是好笑歸好笑還是睡不著。他想了一個看上去很笨但是絕對有效的辦法——今天晚上幹脆不睡了!

……

風君子對桃木鈴說自己幼年結識過很多江湖人士,學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一點倒是沒撒謊。他少年時有一段時間曾經修習過丹術,研究過辟穀食氣、導引靜坐、取坎抽離、周天運轉這一套東西,可以說搶在了中國大陸的氣功熱之前。

但是風君子並沒有成為大師,他有點不太走運,在有一次靜坐煉丹時險些走火入魔。風君子是在蕪城長大的,在當時那隻是一座小城市,現在城市中的人也許不太理解那時候城市中的環境——市區裏怎麽還有殺豬的?風君子那一次差點走火入魔的經曆就和殺豬有關。

離風君子家不遠住了一戶屠夫,隔三岔五在後院殺豬。一般殺豬的時間都很早,天不亮就要操刀,趕著天亮後將豬肉送到菜市場。那一天風君子打坐的時間有點晚,一直到後半夜快天亮的時候。風君子調息入靜,真氣運轉過十二重樓(胸喉的位置)的緊要關頭,突然耳畔傳來一陣無比難聽的尖叫。現在形容什麽人的叫聲難聽,都說是“殺豬般的嚎叫”,而風君子當時聽見的是如假包換的殺豬叫。

也許是年紀小定力不夠,這一陣尖叫傳到耳中,風君子就覺得氣血翻滾,同時眼前五彩光環紛呈。他心道不好,趕緊收攝心神調勻氣息,用很長時間使自己平靜下來,總算有驚無險。然而這一次意外經曆卻給風君子留下一個後遺症,那就是他在十分疲勞或者用腦過度的時候,晚上會常常會遭遇夢魘。夢魘中身體動不了卻能看見周圍的一切,但是耳邊卻總是響著一陣陣尖銳的耳鳴聲。按照醫生的說法這是神經性耳鳴,在大腦過於疲勞的情況下會出現。但是自從大學畢業之後的這麽多年,風君子再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

在這天晚上,風君子卻覺得情況不太對勁,很多年前的感覺又回來了。風君子決定不睡覺的時候,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練習靜坐了,於是決定打坐過夜。畢竟十幾年的根基還在,風君子調身、調息、調心已畢,很快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將整個意識和身體都融化在一片空靈當中。在這種空靈的定境中,五官的感受還是有的,但是不會留下痕跡,可以形容為飛鳥飛過鏡麵,飛過時會投下影子,飛走了卻留不下什麽。但是今天的情況有點不一樣,風君子剛入定靜,就覺得耳邊傳來了一陣尖銳的鳴叫聲,聲音就像多年前一直困擾著他的夢魘中的耳鳴。

三十歲的人定力自然比十幾歲的少年要好的多,風君子並不慌亂,隻是不加理會,讓這種聲音隨意在自己耳邊去鳴響。但是這個聲音卻沒完沒了,剛開始的時候是若有若無的尖叫聲,後來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變成了一種非常真實的聲音。

風君子還是靜靜的在聽,耳邊的聲音成了一陣陣的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聲音真實無比。漸漸的在海浪聲中又傳來了槍炮聲,而且這槍炮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震耳。正當風君子覺得耳膜快受不了的時候,槍炮聲卻弱了下來,風君子又聽見耳邊傳來一陣陣女人的哭叫聲。這哭聲淒涼,而漸漸哭聲又變了,成了稚嫩的哭泣,是嬰兒的哭聲……

海浪聲、槍炮聲、女人與孩子的哭泣聲交替在風君子耳邊響起,風君子此時恐怕要感謝自己曾經被耳鳴長期困擾的經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保持冷靜,在靜坐中保持心神不亂。風君子在定境中覺得這種聲音越來越真實,真實的已經不像是幻境中的聽覺,他仔細去聽聲音傳來的方向,居然是從臥室中傳來的——桃木鈴現在就睡在臥室中。

風君子心中疑惑,這一分神立刻從定靜的狀態中走了出來。然而就當風君子心神一散的時候,一切聲音突然全部消失了。風君子有點坐不住了,他走到臥室門前敲了敲門,聽見桃木鈴開燈的聲音,接著帶著睡意問題:“風君子,你有什麽事嗎?”

風君子:“桃木鈴,你剛才聽見什麽聲音了嗎?”

桃木鈴打開門,似乎還沒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什麽聲音呀?我什麽都沒聽見,你怎麽了?睡不著嗎?”

風君子:“沒事,沒什麽事,也許是外麵的動靜,你接著睡吧。”

桃木鈴疑惑的看了風君子一眼,沒說什麽又回去睡覺,但是風君子更加睡不著了,他回到書房後又試了幾次。說來也奇怪,這聲音就像在房間裏真實存在的,隻不過是在定境中才能聽到。風君子一旦打坐入靜,聲音立刻傳來,而且方向真真切切的來自於臥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