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南城,海棠

我有些意外,她毫不避諱自己繼母的身份,而且勇敢地去認屍,臉上的表情很平靜,沒有悲傷,但也沒有其它情緒,她如果一進來就痛哭流涕,反而讓我們生心懷疑。

和蒙天成打過招呼後,我們就載著夫妻倆進了警局,在太平間的門口,餘光突然蹲下去,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不停地抽泣起來,練海棠歎息一聲:“現在還沒有看到呢,不能泄氣,快點站起來,你這樣子像什麽樣子啊,快點起來。”

練海棠哪怕是在訓斥的時候聲音也是溫柔的,餘光很聽她的話,馬上站起來擦去眼淚,反複地深呼吸之後鼓足了勇氣:“可以進去了,進去吧。”

陶然拉開雪櫃,打開屍袋,餘洋的頭露出來,餘光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練海棠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陶然問道:“是你們的兒子嗎?”

“是的,是他。”餘光的鏡片蒙上了一層水汽:“對不起,快點合上吧,那怎麽會是我的兒子,怎麽會是我的兒子呢……”

餘光重新抽泣起來,陶然給我使個眼色,我便說道:“餘先生,餘太太,我們先上樓說話吧,這個案子現在由陶警官負責,還有些事情需要問你們,事無居細,希望你們能夠平複下心情好好配合,這樣才能盡早抓住殺人凶手,替餘洋雪冤。”

練海棠點頭:“有熱巧克力嗎?餘光有低血糖,現在哭完恐怕就沒有力氣了。”

我讓陶然先帶他們上樓,自己出去買熱巧克力,一共買了五杯,回來的時候人手一杯,華城與陶然已經坐在夫妻倆的對麵開始詢問,練海棠接過我手裏的熱巧克力細心地放在餘光麵前:“老餘,先喝點甜的。”

餘光感激地看著練海棠,伸手在海棠的腿上輕輕拍了幾下,雖然隻是很隨意的動作,但感覺得出來餘光對練海棠的依戀,練海棠歎息一聲:“還是我先說吧,餘洋雖然是我的繼子,但是我和他相處得並不好,甚至可以說很不好,我搬進來的第一天那孩子把他母親的遺像擺在我們的婚房裏,就放在床頭櫃上。”

我的目光落到陶然的玉佛上,那小子正在裏頭聽著呢,沒有吱聲看來是真的,這對練海棠無疑是莫大的打擊,新婚之夜,床頭擺著對方已故妻子的遺像,練海棠說道:“你們肯定疑惑我生不生氣吧?我生氣,我嫁到餘家不是貪圖餘家有什麽東西,說句不該說的,光我手上的石頭就能賣個好價錢,讓我生活無憂。”

“這一點我相信,靈壁石在市場上走俏。”我說道:“您繼續。”

“可是餘洋不信,他認為我霸占了他的父親,打破了他們相依為命的生活,對我的敵意很明顯,後來一次次的衝突之後他做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餘光仍不知道。”練海棠說道:“現在可以講了,餘洋把我帶來的一塊靈壁石拿走了,帶到哪裏我不知道,為了不讓餘光知道,我找來了一塊假的放在原來的位置上。”

正喝著熱巧克力的餘光一愣:“那一塊是假的?”

“真的已經讓餘洋拿走了。”練海棠無奈地說道:“那我能怎麽辦呢?讓你知道又是一場紛爭,餘洋離家出走不是一次兩次了,我真擔心這麽弄下去會出事,如果他出事,咱們倆也就結束了。”

餘光一幅無可奈何的樣子:“海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會補償你的。”

“現在還提什麽補償,孩子都這樣了。”練海棠說道。

華城喝了一口熱巧克力,麵露滿足的神色,說道:“現在說說你們最後一次看到餘洋的情景吧。”

“那天因為照片的擺放位置起了衝突。”餘光說道:“孩子媽的遺像被我放在雜物室,那天讓他發現了,怒氣衝衝地把照片拿出來非要擺在餐桌上,大家每天都在那裏吃飯,你擺個遺像在那裏算怎麽回事?我一氣之下就打了他,當時海棠來勸,結果那小子不分青紅皂白就推了海棠,然後就跑出家門,自從那天之後就再沒有回來。”

練海棠說道:“我們沒有報警,現在想想當時太鬆懈了,餘洋不止一次離家出走,每次出走的時間都不同,有時長,有時短,一開始每次都報警,後來就知道怎麽回事,我們也懶得報警了,沒想到這次真的出事了……”

華城點頭:“這個我們證實了,你們當地的派出所接到四次報警,孩子失蹤了。”

餘光歎息一聲:“這孩子讓我寵壞了,太在乎自己的感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我的工作太忙,壓力全在海棠這裏,我對不起孩子,對不起海棠。”

練海棠說道:“好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孩子沒有了,我和你都有責任,現在最想抓到害他的人,怎麽忍心對一個孩子下手呢?”

玉佛裏的少年一直沒有吭聲,我不知道他此時是什麽心情,但我的心情是想狠狠地抽他一頓,這家夥隻想著自己,給父母的傷害卻隻字不提,陶然看著兩人,確定了餘洋離家出走的日子,然後說道:“兩位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事我們會隨時與你們聯係的。”

“好,老餘,我們先回去吧。”練海棠突然說道:“有件事情還想問一下,我們什麽時候可以拿走餘洋的遺體,那孩子,太可憐了……”

“案子還在調查,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請兩位稍安。”華城站起來說道:“兩位先回家吧,改天我們再過去拜訪。”

“拜訪?”餘光一愣:“為什麽?”

“那是受害人生前生活過的地方,我們希望從中找到一些線索,比如他生前的朋友,最後除了你們還見過什麽人,這些能夠幫助我們鎖定目標。”華城說道:“希望兩位配合。”

餘光點頭:“好,好,好,如果能夠抓到凶手,我一定會配合的,我們先走了。”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出去,待他們一走,華城馬上將門關上,對陶然說道:“讓他出來。”

陶然還沒有動作,餘洋自己從玉佛裏鑽了出來,可憐巴巴地縮在角落裏,陶然質問道:“為什麽說謊,你最後離家出走那麽久,最後接觸的是什麽人?”

“我沒有說謊,我感覺就是她。”餘洋說道。

“感覺?你就憑感覺指認凶手嗎?”華城沒好氣地說道:“如果憑感覺可以破案,我們組的陳案就不會那麽多了!”

華城的話讓餘洋說不出話來,我正色道:“不要拖延時間了,我現在忙得很,沒有功夫一直耗在這個案子上,你既然什麽都想起來了,最後接觸的人是誰,最後去的地方是哪裏,最後吃的東西是什麽,統統講出來吧。”

餘洋頹然地說道:“我最後呆的地方是網吧,最後接觸的人是網管,最後去的地方是走出網吧後的那條大街,這是我生前最後的記憶了,還有,既然魂魄可以出來按理說可以看到凶手,可是我當時感覺自己脫離身體卻什麽也沒有看到,什麽也聽不到,甚至說不出話,直到很久以後我能夠看到,聽到,卻說不出話。”

“那家網吧的名字叫什麽?”華城問道。

“南城網吧。”餘洋甚至將地址準確地報出來,不愧是熟客。

“你最後見到的人不是你的繼母,臭小子,以後不要胡亂說結果,你剛才也聽到了,你的繼母對你是有感情的。”華城說道:“倒是你一直無理取鬧。”

“為什麽你們不相信我呢,那個女人不是好人。”餘洋氣得不行:“隨便吧,現在隻要抓住殺我的凶手,還有,我隻希望我爸不要被那個女人蒙騙,以後好好地度過餘生,你們怎麽看我我才不在乎呢。”

餘洋“嗖”地一聲鑽到玉佛裏,不管我們怎麽叫也不出來,陶然無奈地說道:“算了,他現在就是青春期的孩子,叛逆期呢,步天易,你先回去吧,我和華城接下來會一一走訪,餘洋家裏,最後的網吧,還要調取大量的監控畫麵,有得忙了。”

華城說道:“是啊,你們的事情也要辦,比這事複雜多了。”

我聳聳肩,未必啊,至少這三天我們能做的事情隻有等,能夠有事讓自己分散注意力也是件好事,長時間沉浸在同一事件中腦子會生鏽。

回到家裏,家裏全是零食袋子,到處都是,而且垃圾筒裏也塞滿了,我衝進老九的房間,還好,老九至少還撈得著湯喝,他正躺在**翻看我買的那本關於薩滿族的書,見我進來說道:“瞧你這幾天忙得,看到你都成奢望了。”

“傷怎麽樣了?”我問道。

“愈合得算快,就是磨死我了,酒不能喝,辣椒不能吃。”老九埋怨道:“憋死我了。”

我掀開老九的褲腿發現傷口已經聚攏,就差一點點了,“天氣越來越熱,必須趕在炎熱以前趕緊愈合,不然需要的時間會更長。”我提醒老九:“你是想站起來和他們拚,還是躺在**等他們來,看你自己的想法了。”